第49章 大人和小孩
人生何處不相逢。
宿管阿姨是麥小冬在夢中無數次見過的內衣廣告的模特。
麥小冬不敢上前相認，畢竟他和她之間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聯係和接觸。他隻是無數次看過她的海報，連她姓什麽都不知道。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很奇妙。
此刻，他慶幸自己選擇了住校。如果不住校的話，可能就不會看到她。
而長得好看的女性永遠是男生宿舍夜談的焦點。不管這些男生是乳臭未幹的初中生還是三四十的中年男人。
麥小冬沒有去主動打聽這個宿管阿姨的信息，但是其他的同學打聽到了，並且樂於顯擺。
從他們這裏，麥小冬得知宿管阿姨叫吳南書，之前在一家珠寶店裏麵當銷售員，在一家大醫院裏做過護士，期間也兼職做廣告模特。大家都想不通為什麽她長這麽漂亮卻跑到學校來做宿管阿姨。
麥小冬猜測吳南書和但希老師一樣，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在矯正中心的時候，曾經聽教官說過，吳南書因為拍攝那種廣告被家人認為毫無廉恥之心，且毫無悔改之心，於是被送到矯正中心學習了兩個月，後來改正了，再沒有拍過內衣廣告。
麥小冬和吳南書也算是病友，於是感覺和吳南書的距離更加接近了一些。
不過站在他麵前的吳南書跟他想象中的吳南書並不一樣。
他通過海報認識吳南書，此後吳南書的形象一大半來自於他的想象。在他的想象中，吳南書青春活力，積極向上，溫柔體貼，但是現在坐在宿管樓下工作的吳南書卻暴躁易怒，經常衝著學生大吼大叫，一點斯文和溫柔都不見，像個沒素質的粗魯男人一樣，和她的外表形成強烈的反差。
很多男生迅速由粉轉黑，對她不滿，認為她今日其外敗絮其中，欺騙了他們的感情。
麥小冬也難以接受這樣的落差。
不過，麥小冬慢慢覺得吳南書的暴躁可能隻是一種偽裝。
他偶爾看到吳南書一個人偷偷傷心落淚，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不管吳南書究竟是什麽樣的性格和脾氣，麥小冬都發現她討厭宿管阿姨這份工作，她想逃離這個地方，隻不過暫時逃不掉而已。
盡管吳南書不符合他的想象，不招人喜歡，他依然想和吳南書接觸。
因為吳南書的笑容一度是他精神上的寄托。
現在吳南書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麵前，更能夠彌補他這麽多時日來心靈遭受的創傷。
他痛苦了太久，小學五年級和六年級這兩年，他幾乎沒怎麽笑過，滿心都是傷痕，滿心都是潮濕。
而吳南書在海報上的笑容能夠驅散這些潮濕。
但是他不敢跟她靠近。
因為一旦靠近，她就會倒黴。
這是他花了兩年時間得出來的教訓
他不想害吳南書。
但是多看看兩眼也是好的。在機械的學習之餘，吳南書的眉眼是他生活中難得的一絲溫柔。
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不是早戀也不是暗戀，隻是對美好事物的喜歡，就好比喜歡紅通通的蘋果，喜歡毛茸茸的貓。
不過想多看兩眼的目標也很難完成。
每當他主動去看吳南書的時候，他就會抽搐。
這是矯正中心的後遺症，恐怕要跟隨他一輩子。
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剩餘的人生都要和抽搐作陪。一想到這裏，他更加痛恨他的老爸麥向前。
麥向前的名字裏有向前，但是總是固步自封，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為別人考慮。
不知不覺間，麥小冬對麥向前的敬畏逐漸變為懷疑。
……
一個人欣賞另外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吳南書很快發現了他的不同，但是她也沒說什麽。
不過，她好像變溫柔了一些。
期中考試來了。
麥小冬考完語文，便提前交了卷，想回宿舍休息，其實想早點看到吳南書。
他隻能偷偷瞄一下，不敢長時間地看。
他回到宿舍，剛剛把目光投到吳南書身上，卻發現吳南書正在盯著他，頓時忐忑不安。
吳南書叫出了他，說：“這位同學，你過來一下。”
麥小冬忐忑不安，低著頭走到坐著的吳南書的跟前。
吳南書問：“你一直偷偷看我幹什麽？”
麥小冬低著頭不敢說話。
吳南書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微笑著問：“你認識我麽？”
麥小冬聽出了情緒，便鼓起勇氣說：“見過，而且見過很多次。”
“是嗎？”吳南書笑眯眯看著他。
“那個海報裏。”麥小冬低聲說。
“什麽海報？”吳南書問。
“就是那個內衣的廣告……”麥小冬更小聲了。
“小朋友會欣賞嘛。”吳南書嘻嘻笑道。
“還有，在矯正中心的時候也聽說過你。”麥小冬說。
聽到矯正中心，吳南書臉色一變，說：“你怎麽去那種地方，去參觀嗎？”
麥小冬說：“誰吃飽誰會去這種地方參觀……我是被我爸送過去的。他說我是心裏不健康，長大後可能變成色鬼，讓我去矯正。”
吳南書嗬嗬大笑，說：“你老爸當你是色鬼？真是滑稽。”
麥小冬說：“但我不是色鬼，我也沒病，我爸冤枉了我。你相信我嗎？”
吳南書嚴肅認真起來，說：“相信。”
跟她說了幾句話，麥小冬又渾身抽搐。
這次，他看吳南書時間太長，抽搐的程度太嚴重，以至於尿失禁。
看到麥小冬這副樣子，吳南書並不吃驚，似乎早已習慣了。
“對不起，我又失態了，但是我自己控製不了。”麥小冬紅著臉說。
她說：“果然在矯正中心待過。”
麥小冬漸漸恢複正常，但是臉上發熱，臉都丟光了，想回去換條褲子。
吳南書歎息著說：“其實我跟你一樣。你看到女的就會渾身抽搐，而我看到攝像頭就會渾身抽搐。當初他們不讓我拍廣告，就給我看攝像頭，看一眼就電我一下。現在我手機隻用老年機，沒有攝像頭的那種。隻不過我比你的程度要輕一點。”
這樣隻是治標不治本，到時候肯定會引起反彈。他們認為我們有病，卻不尊重病人，也缺乏對病人的同理心。我絲毫不感激他們，隻仇恨他們。
吳南書說：“聽你說這話，不像個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