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語文老師
從老爸的公司裏出來，麥小冬鬼使神差一般，走到了鏡花緣餐廳附近。
他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欣賞隔壁內衣店的海報上的女人。
老爸越不讓他看，他越想看。但是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隻敢裝作不經意地瞥兩眼。
這個活力四射而笑容燦爛的女人霸占了他的腦海，甚至代替了梅園詩。
此後，他放學後總是溜過來看上個幾分鍾。
然而，他仿佛背負著厄運，走到哪，就把厄運帶到哪。
這個海報上的女人也沒能活多久。
當他再次來到內衣店時，發現內衣店冒著黑煙，店裏斷壁殘垣，原來發生了火災，內衣店被燒得一塌糊塗，一片漆黑，海報上的女人更是燒得屍骨無存。
麥小冬很害怕，覺得自己後背上趴著一隻魔鬼，專門與他作對。凡是他喜歡的東西都會遭殃。他喜歡那隻流浪的狸花貓，狸花貓失蹤了。他喜歡一起喂食狸花貓的梅園詩，梅園詩搬家。現在他喜歡海報上的女人，女人被燒得粉身碎骨。
或許他是個不吉利的人吧，所以沒什麽朋友。
不是朋友遠離他，而是朋友被他無意傷害。
這樣的念頭在他心裏越種越深，以至於覺得以後他跟爸媽的距離要保持遠一點，不然的話爸媽也會出意外。
他變得更加孤獨。
可他也更加痛苦，更加思念狸花貓，思念梅園詩，思念海報上的女人。
在種種煎熬之下，麥小冬的成績和體重一起下降。
老爸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帶著他去看心理醫生。
六角亭精神衛生中心主打精神科，每年都收治了許多被精神問題困擾的青少年病人。
老爸掛了一個青年專家門診。
坐診的醫生叫謝必安。
謝必安表示，麥小冬的學習壓力太大導致抑鬱，建議家長多帶著孩子出去玩耍，放鬆放鬆心情，心弦繃得太緊的話不是好事，因為心弦斷掉，那就是不可挽回的災難。
老爸嚇了一跳，摸了摸麥小冬的頭，說：“小東，以後老爸不給你那麽多壓力了。快樂健康就好。”
麥小冬敷衍道：“嗯。”
老爸果斷執行醫生的建議，挑了個周末帶麥小冬去遊樂園玩耍。以往的周末，麥小冬都要去少年宮補習。
在遊樂園裏，麥小冬看到了班上的語文老師。
語文老師有一個罕見的姓，但，叫但希。
今天的但希老師穿著淺藍色吊帶裙，跟天空一樣的顏色，笑容明媚，和天空一樣晴朗。她正在跟她的男朋友約會。
但希老師才二十多歲，平常在學校裏很注意老師的威嚴，穿得老氣橫秋，不像二十出頭，倒像是個三四十多。現在她終於散發出青春活潑的一麵。
即便但希老師穿得老成，但是上課時輕鬆活潑，深得同學喜歡，所以麥小冬很喜歡語文課，語文成績也不錯。
麥小冬看著截然不同的但希老師發呆，想去跟她打個招呼，但是不敢，因為擔心但希老師會被自己連累。
他靠近誰，誰就會出事。
不知為何，他聯想到了內衣店那個海報上的女人，接著想著老師裏麵穿著什麽衣服。
其實以前他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老爸的冷漠抑製反而激發了他的興趣。
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思想太齷齪了，貨真價實的臭流氓，不由得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欣賞但希老師散發出來的美。
在偷偷觀察的時候，他聽到老爸在旁邊猛地一跺腳，罵道：“真是不像話！作為一個老師，居然穿得這麽暴露！哪裏還有一點點為人師表的樣子？怪不得黃德鋒的成績下降！肯定是被她禍害的。不要臉！我要找你們學校的領導舉報她！”
他想幫但希老師說好話，但是擔心自己的善意反而會給但希老師帶來更大的麻煩，隻好低著頭，保持沉默。
沒想到老爸真的給校長打電話投訴但希老師。投訴完畢，他又徑直走到但希老師麵前，大聲嗬斥她不該穿得如此暴露，簡直誤人子弟，禍害學生，一點老師的樣子都沒有。
但希老師委屈得哭了起來。
遊樂園裏有不少家長帶著孩子，他們都圍了過來。家長們對著但希老師指指點點，孩子們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
此時此刻，麥小冬覺得老爸是如此的猙獰。
但希老師的男朋友大怒，和老爸據理力爭，差點打了起來，最後還是被但希老師勸開。
老爸氣呼呼地帶著麥小冬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問爸爸：“為什麽要罵但希老師啊？”
麥向前猶自憤怒：“你看你們老師，那是老師的樣子？露胳膊，露大腿，認識的知道她是個老師，不認識的還以為……”
麥小冬問：“還以為什麽？”
麥向前頓了一下，說：“沒什麽，小孩子不能聽。反正，小冬，你記住，凡是穿得這麽暴露的女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離她遠一點。”
麥小冬替但希老師解釋：“那個吊帶裙不算暴露吧……”
麥向前吃了一驚，問：“吊帶裙？你咋知道這個名詞？”
麥小冬歎道：“我都五年級了！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班上也有女生穿。”
麥向前再次變了臉色，怒道：“那還得了？誰穿了？我去跟她爹媽說！小小年紀不學好。不過你放心，爸爸會保護你，幫你擺平。首先對付這個老師。明天就聯合家長去找校長投訴，讓這種沒素質的老師滾出校園。你看你媽，在外麵從來不穿這種衣服，在家裏也注意形象，穿得嚴嚴實實，就是為了你著想。”
麥小冬覺得老爸不是在保護他，而是在保護另外一種東西。
他很喜歡但希老師，但希老師總是能幫他激發出許多詩意，讓他親身感受到語文的魅力。
可是老爸的一番嗬斥和一係列後續的行為徹底傷害了她，她辭職了，去了別的學校。新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老師，極其嚴厲，他喜歡強調各種解題的技巧和作文的模板，把語文當做數學去教。
麥小冬不喜歡他。他在心底無數次埋怨老爸，把他身邊的好朋友都趕走了。
……
太陽一天比一天毒辣，暑假即將來臨。
這天放學後，麥小冬如往常一樣獨自一人回家。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看見了穿著清涼睡衣的媽媽正在拖地。
他抬起頭，對驚慌失措的爸爸說：“看，媽媽穿得跟語文老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