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歸位

林晚聽到陶進充滿驚喜的聲音,慢慢落下一滴淚珠。

然後淚如雨下。

陶進盯著林晚的眼淚,驟然高興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真的是你!終於找到你了!”

林晚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第一次覺得陶進是如此的可愛。

可以肯定了,上次不是陶進對他下藥!他雖然窩囊,但是沒那麽惡毒!

但是,更多的問題接踵而來。

陶進怎麽猜到她是肥豬?

即便猜到了,有辦法讓她變成人嗎?

為了她,他敢跟他的父親翻臉麽?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陶進站起來把臥室的門關上,低聲說:“那個,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有無數的問題,還不能說話,我就跟你簡單交代一遍,先讓你心安,剩下的問題,咱們慢慢想辦法。”

“說來也巧。唉,前幾天,我有點不舒服,去醫院看病,竟然在醫院看到你了。不對,那不是你,那是你的身體。長相一樣,氣質截然不同。我還以為是你的雙胞胎,但是沒聽說過你有雙胞胎。當時那個你在看望一個病人。我也看了看那個病人,發現有點眼熟,是我老爸的老同學,也是個畫家,叫高加索。幾年前就變成了植物人。”

“我跟那個你打招呼,那個你根本不鳥我。還罵我,但是罵我的方式跟你平常罵我的樣子截然不同,好像言語中根本不認識我。我更加懷疑了。當時我也是瘋了,逼問那個你究竟是誰,還拿刀出來威脅。那個你膽子小,很快就交代了,說什麽肥豬,靈魂交換,那個你是高加索,病**是肥豬,肥豬身上是你。亂七八糟的。”

“本來我是不信的,但是我老爸有一頭肥豬會畫畫。除了人跟肥豬交換靈魂,沒有更好的解釋肥豬畫畫的理由,於是我就信了。正好我爸住院了,我就跑過來看你。沒想到真的是你!”

林晚想起以前自己對陶進的諸多嫌棄,越來越愧疚。

愧疚後,她又害怕起來。

因為記載咒語的紙條被高加索這個過河拆橋的王八蛋撕了!

陶進看出了她的不安,說:“剩下的問題就是把你換回來了。聽高加索說,靈魂交換需要咒語,而且肥豬是唯一的載體,意思是說,張三想變成肥豬,那就直接對著肥豬念咒語。如果張三想變成李四,那就張三先跟肥豬交換,再跟李四交換。肥豬的載體就在這,但是咒語沒了,被高加索撕了,那天高加索也趁亂跑了。但是不要緊,我找我老爸要,他要是不給,我就跟他拚命。”

林晚大哭。

陶進推門離去。

林晚又陷入了黑暗。

好在幾天後,陶進又來了。

陶進很喪氣,說:“我爸不肯給咒語,以死相逼。”

林晚心想,終究是軟弱的男人。

“但是沒關係,找到高加索就行,高加索有咒語,高加索的身體是個植物人,還在醫院,他經常去探望自己的身體。跟肥豬交換靈魂不一定需要咒語,隻要交換的人是百分百地想換就行。如果找不到高加索,我跟你換,你變成我,我變成豬。你把他帶回來,給他一筆錢,讓他再跟肥豬交換,三個人一頭豬各歸各位。他要是不答應,不肯換,那麽……那麽你就用我的身體和身份活下去吧,我就當一頭肥豬。以前,我沒用,我窩囊,以後我可能也沒什麽出息,給不了你更好的生活。現在,我隻能把我的所有都給你了。”

林晚瞬間淚流成河。

她這才明白,陶進對她一直都是真心的。可是她不懂得珍惜。

以後還有珍惜的機會嗎?

陶進交代完畢後便出門。

林晚再見到他時,是三天後。

陶進說他去醫院找高加索的植物人的軀體。但是到了醫院後,高加索的植物人軀體出院了,被家人帶走了。家人沒有留聯係方式。

現在隻能他變成豬了。

林晚不願意冒這個險。

她琢磨著帶走高加索的家屬其實不難找。她記得溫迪說過,她有個瘋狂的粉絲,叫高澤瑞,好像就是高加索的兒子!

找到高澤瑞,用高澤瑞威脅高加索,一切都解決了。

於是林晚畫了一幅畫,上麵是溫迪的素描。

陶進看了看,說:“找溫迪?”

林晚用力點頭。

“我懂了。你再等等。”

林晚又陷入煎熬的苦等。

十天後,陶進果然把高加索帶到了別墅。一個是高加索的靈魂,一個是高加索的身體。

原來高加索想恢複成自己,但是沒有肥豬的載體,根本完成不了。而他的意識和林晚的意識不能兼容,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神經係統疾病。

但是他不願意跟林晚換。

因為林晚是一具年輕的軀體。

陶進冷笑兩聲,打開手機的視頻聊天,放在高加索的眼前,說:“高叔叔,你也知道,我是藥學的,研究生殖係統的。我配製了一款藥,喝下去之後,這輩子就徹底地喪失生育能力。你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考慮把意識換回來來。不然的話,就等著斷子絕孫!”

陶進又把手機放在林晚麵前。

林晚看到是溫迪坐在一張床前,手裏拿著一瓶藥。

高澤瑞躺在**,昏迷不醒。

林晚心想,人海茫茫,陶進是怎麽找到高澤瑞,又是怎麽找到高加索的?

那個“林晚”哭著道:“我換!別傷害我兒子!”

陶進突然蹲到林晚的身前,猶豫了一下,然後結結巴巴地說:“晚兒,我知道我爸傷害了你,給了你無數的痛苦。但是,他畢竟是我爸。父債子還,他犯下了錯,我來承擔……請你,不要恨他,好不?”

林晚大驚,不過終究點了點頭。

陶進大喜,抱著林晚的豬頭親了一口。

林晚心想,阿進,你真是單純。

……

林晚終於找到了自己。

她立刻拋出心中的疑問。

陶進笑道:“你的閨蜜魅力真大。我找到她,說了你和高加索的事情。她就立刻約高擇瑞出來見麵,她是小高的女神,女神的召喚,他高興得要死,老爸姓什麽都忘了,三個人一合計,決定演戲騙他爸爸。事情就這麽成了。不過,高加索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卻是個好爸爸。”

林晚問:“他變成壞人,也是你爸爸逼的吧?”

陶進默然。

總之,一切都恢複了原樣。

高加索也變成了自己。但是他的身體長期臥病在床缺乏照料,肌肉萎縮了,意識恢複後又太激動,導致中風偏癱,也坐上了輪椅。高擇端繼續沉迷於直播,根本不照顧他老爸。

而林晚打算把畫家殺妻換靈感等一係列罪惡公之於眾,但是她不想得罪陶進,最終放棄了。

不過,舉頭三尺有神靈,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一段時間後,肥豬神經錯亂,獸性大發,把畫家活活咬死了。

……

“我的故事講完了。”林晚擰開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還真有點意猶未盡呢。”謝必安拍了拍巴掌,說。

王知一思索了片刻,問:“這是你的真實經曆還是故事?”

林晚笑道:“當然是故事啦,人怎麽會變成豬呢?”

王知一心想,我的故事可是我的真實經曆。這林晚的故事細節如此豐富,人物有名有姓,前後邏輯關係都對得上,恐怕不是故事,她隻是想保護個人隱私而已。

其實既然世界上存在電話蟲,那就會存在人變成豬。而且這個肥豬畫畫的視頻,他好像還看過。

林晚的故事和王知一、紀閱微兩個人的故事有所不同,王知一和紀閱微兩個人都是悲劇,林晚卻是合家歡的喜劇,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王知一情不自禁道:“感覺好真實,好精彩。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

林晚問:“啥問題?”

王知問:“畫家和吳南書同時發生車禍,畫家是個瘸子,他是輕傷,吳南書怎麽反而死了?”

林晚想了想,說:“哦,這個細節忘記交代了。吳南書嫁給畫家,為了什麽?真愛嗎?當然不是。為了錢而已。吳南書給畫家吹耳邊風,讓畫家立遺囑,百年之後,遺產給老婆孩子對分。然後她找到她前夫,讓前夫假裝交通事故撞死畫家,這樣就獲得畫家的遺產。她再拿點錢打發她前夫。她前夫借了網貸,沒錢還,隻好鋌而走險。沒想到,她前夫撞到畫家後慌了,不敢痛下殺手,反而操作失誤,把她也撞了,直接撞死了。”

王知一總結道:“嘖嘖嘖,自作孽,不可活。”

“肥豬一直很乖的,為什麽突然發狂呢?”紀閱微突然問。

“不知道啊。可能吃錯藥了吧。”林晚微笑道。

王知一琢磨著,怪談協會果然是怪談協會,每個人都有一個精彩而奇妙的故事。

這個六角亭裏有六個人,他自己、紀閱微和林晚三個人都講了故事,剩下主持人謝必安、徐強威和那個半大的孩子。

半大的孩子主動站了起來,說:“哥哥姐姐們的故事真是驚心動魄,你們休息一下,聽我來講個故事吧。我的故事並不複雜,也沒有什麽怪力亂神的東西,甚至可能隻是一個孩子的胡思亂想,你們大人不一定能理解。”

謝必安鼓勵道:“放心大膽地說吧。有的故事聽的是情節,有的故事聽的是人物,有的故事聽的是感覺。總之,無論什麽故事,情節可以是假的,是虛構杜撰的,但是真實感應該是真的。小朋友講的故事更能投入感情,這點很重要。來講吧。注意哦,我們這裏是怪談協會,講故事隨心所欲,不是寫課堂作文,不用講究遣詞造句修辭手法什麽的。自然一點就好了。”

半大孩子說:“那就好,我作文老是不及格。”

孩子清了清嗓子,說:“我叫麥小冬,是江東師範大學附屬中學的學生。其實聽完您三位的故事後,我總結出一個規律,那就是你們都很孤獨,雖然身邊有很多人,但是人越多,越顯得自己孤獨。

亭子裏的那五個人都認可地點點頭。

麥小冬又說:“雖然我是個初一的學生,但是,我也很孤獨。這份孤獨讓我感到害怕,因為我的孤獨,會死人……”

王知一眯起眼睛,心想這個小家夥怎麽一副天煞孤星的樣子,也太早熟了吧。不過聽完紀閱微和林晚的故事,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產生了很多偏差。這個麥小冬說的“會死人”未必是危言聳聽。

但是一個十幾歲的初中生跟死亡跟孤獨能有什麽關係?

麥小冬往背後看了一下,說:“這個故事,時間跨度有點大,得從我的小學說起。”

此時已經是傍晚,夕陽的光照在麥小冬的臉上,給他稚嫩的臉龐投射出一層暮色。

麥小冬開始了他的講述。

王知一等人都靜靜聽著。

麥小冬以前就讀於江城第二小學。這可是江城市著名的小學。

每當下午接近放學時,校門口總會人潮洶湧,水泄不通。這些都是來接孩子的家長。大部分的家長都銀發蒼蒼,是學生的爺爺奶奶。他們的爸爸媽媽往往忙於工作,沒有時間。

麥小冬已經五年級了,無需家長接送,獨自一人回家。

不過,看到那些成群結隊的同學,他忍不住羨慕和心酸。

因為他在學校裏沒有什麽朋友,有些孤獨。

其實他想交朋友,也喜歡交朋友。小學一年級時還當過孩子王的角色,但是年紀越大,膽子反而越小,到了五年級的時候變得無比羞澀。

快到家的時候,他在路邊的草叢看見班上的女同學梅園詩。

梅園詩蹲著,看著蹲在她麵前的一隻狸花貓。

他下意識走了過去。

狸花貓正在吃火腿腸,聽到他的腳步聲後警惕地看著他。

“不用怕,繼續吃。”梅園詩伸手摸了摸狸花貓的頭。

“這小貓真可愛。流浪貓吧?”麥小冬停下腳步,小聲問。

“是啊,流浪貓真可憐。”梅園詩輕聲說。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他覺得這個隻流浪貓跟自己一樣可憐。

狸花貓很快吃完了。

“等我一下。”

他左看看右看看,發現了一家小賣部,便快步走過去,摸了摸口袋裏的硬幣,然後買了一根散裝的火腿腸。他捏著火腿腸出來,小心翼翼地掐斷,喂給流浪貓。

流浪貓試探吃了兩口,然後大口吃了起來,嘴裏“嗚嗚”亂叫。

看著流浪貓的樣子,他又想起了自己。

如果自己變成流浪貓,梅園詩會這樣照顧他嗎?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麥小冬突然聽到狸花貓的低聲嘶吼。

他抬頭一看,原來他爸爸過來了,一跺腳,把流浪貓嚇走了。

梅園詩也嚇了一跳,低著頭走開。

他瞥了梅園詩的背影一眼,問:“爸,幹嘛?”

爸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梅園詩,說:“流浪貓髒得要死,身上爬滿細菌。老師沒跟你們說過麽?野生動物都不衛生。以後離它遠一點,小心它咬你。”

麥小冬心疼被趕走的狸花貓,說:“這隻貓很乖啊,不會咬我的。”

爸爸說:“你又不是貓,也不是它的主人,怎麽能確定它不咬人呢?萬一咬了,那多麻煩,又痛,又危險,還得去打狂犬疫苗,打一次幾百塊錢。你老爸掙錢可不容易。”

“哦。”

麥小冬左耳進右耳出。

老爸越不讓他靠近流浪貓,他越想靠近。

孤獨的他渴望朋友。

老爸越來越嚴厲,他對老爸越來越畏懼。他需要朋友,需要傾訴。

後來他回家的時候,經常遇到這隻流浪貓,總會給它喂點東西,隔三差五也會碰到梅園詩。

在學校裏,他們都埋頭專心學習,不怎麽說話。然而離開了學校,他們就不約而同地一起來陪伴流浪貓

兩人之間的這種默契很微妙。

漸漸的,兩人一貓成了朋友。

他很開心,每天都有一件事情值得期待,那就是去見他的朋友。

這樣的感覺很棒。

可是,他很擔憂。

他以前有過許多愛好,通過愛好結識了朋友,但是朋友和愛好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他一直搞不清楚其中緣由。

所以,他極其害怕狸花貓和梅園詩離開他。

有一天,他發現狸花貓漸漸有些不對勁。

之前狸花貓一直都很安靜,現在卻變成了瘋子一樣,趴在樹上,淒厲地叫喊,聲音和平常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