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肥豬
養豬場的老板裝作什麽都沒聽見,躲得遠遠的去接電話。
畫家坐在輪椅上對著肥豬罵道:“畜生,藝術家的生活作風倒是學得快。”
林晚頗為尷尬,幹咳了兩聲。
這頭大肥豬睥睨天下,對那些白母豬都不屑一顧,望著林晚倒是目光灼灼。
就好像吳南書的有病的丈夫似的。
林晚說:“或許是肥豬最近抑鬱了,我去找我的老同學開點抗抑鬱藥。按照人的用法用量給它服用,應該沒什麽問題。”
畫家坐在輪椅上,彎下腰拍了肥豬的背脊一下,說:“它的體重是普通人的兩倍,那就按照說明書的兩倍服用吧。老李,幫我把肥豬趕到車裏來。”
老李是畫家雇傭的司機。
大肥豬好像能聽懂人話,被老李一驅使,就抬起兩隻前腿爬進後車廂,坐在座椅上。
畫家被老李抱著坐上副駕駛座,輪椅被折疊起來放在後備箱。工作這麽久以來,畫家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和林晚的距離,免得林晚多想。
林晚坐在肥豬的身邊,心裏很別扭,努力地靠窗戶坐著,遠離大肥豬。
他們回到別墅。
肥豬一進門就用嘴叼起筆作畫,隨著筆墨的增加,畫作的輪廓逐漸清晰。
“雖然沒有找到心儀的豬,但是出去吹吹風,也刺激了肥豬的靈感啊。”林晚笑道。
“怪哉!這肥豬的心思真是摸不透。”畫家盯著肥豬作畫。
十分鍾後,林晚發現肥豬畫了一個女生。
這個女生赫然是林晚自己。
畫中的林晚站在草坪上,微風拂麵,劉海飄舞。
畫家坐在輪椅上平視著肥豬的新畫作,說:“奇怪,難道它真的喜歡……你?”
林晚尷尬道:“不會吧。它畢竟是豬,不是人。”
畫家有些嫉妒地瞅了肥豬的畫作一眼,轉而看著林晚說:“它可不是一般的豬,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在它身上發生。你看我,花了一輩子的畫,還不如它隨隨便便換一張畫掙錢。”
林晚隨口問:“讓你跟它交換角色,你變成豬,豬變成你,你願意嗎?”
畫家搖搖頭,笑道:“當然不願意啊。肥豬掙了錢又不能花,錢對它來說就是一堆白紙,毫無意義。”
林晚又問:“肥豬這麽聰明,沒想過逃跑嗎?”
畫家悠悠道:“應該想過。但是,正因為它聰明,所以才不會逃跑。在我這,有吃有喝,爽歪歪,要是跑出去,指不定被人殺了吃了。”
在兩人說話間,肥豬的畫作接近完成,但是它突然狂躁萬分,咬碎了畫紙,又哼哼唧唧地拱著林晚的褲腿。
林晚嚇一跳,瞬間想起了對她吳南書那個動手動腳的丈夫。她離開醫院的導火線就是那個男人的色心。
她輕輕把肥豬踢開。
肥豬似乎知道錯了,低著頭坐到別墅大廳的牆角,麵壁思過。
……
林晚谘詢了幾個醫生朋友,確認肥豬得了雙向情感障礙。
寵物也是有抑鬱症的。
它已經大半年沒有任何作品問世。
畫家非常焦慮。肥豬不創作的話,他的搖錢樹就倒了!林晚跟著焦慮。現在的工作挺輕鬆,報酬也豐厚,這一切的基礎都建立在肥豬的繪畫才能上。肥豬再畫不出話畫,她恐怕要被炒魷魚。
網上有人說江豬才盡。
林晚細心給肥豬喂藥,把它當做人類病人一樣。或許畫家請她當肥豬的私人護理,就是為了對付現在的情況。
肥豬很抗拒,她得連蒙帶哄才能讓它吃兩顆藥。
肥豬開始吃藥的一個星期後,病情稍有好轉,林晚卻收到一個令人不悅的消息。
那天晚上,她的男朋友陶進跟她打電話,說他考研三戰失敗,徹底死心了,然後改而去報名公務員的考試。
林晚有些嫌棄陶進,他根本不是考試的料,卻玩了命地去考,把這三年的時間拿去工作多好。
三年的青春呐!
陶進在電話裏問她:“聽說你家那個溫迪考上了公務員?有機會跟她取取經。”
林晚當初實習時在醫院附近租房住。吳南書是她的一個室友,溫迪是另外一個。
在學校時,林晚和吳南書關係一般,但是和溫迪關係很不錯,經常一起玩。實習時合租,便擠著睡一張床睡。
實習滿一年後,林晚留在醫院實習,待在泌尿外科。
而溫迪待在了VIP病房。
在這裏,有個病人是腰纏萬貫的富商,溫迪對他照顧得極為細心。後來,溫迪收到富商恭恭敬敬遞過來的……房卡。
其實溫迪知道富商有家室,但是早已同床異夢,分居異地。
林晚勸溫迪不要破壞別人家庭,不然遲早會吃虧。
溫迪不聽,說她和富商是真愛。
林晚心想,五十多歲的有錢老男人,和二十多歲的青澀小護士,哪有什麽真愛?
溫迪搬家那天,林晚很傷心。她覺得溫迪墮落了。溫迪反而覺得林晚太死板,以她的姿色和氣質,隨隨便便都能在職場登上高位,何必在醫院值夜班受苦受累?需要的話,她讓她的富豪男人給她介紹好工作。
林晚拒絕了。
對於林晚來說,當護士是一條早已經規劃好的職業道路,驀然變道走陌生的路,隻會讓她恐慌。她不想浪費她的大學專業,也習慣了醫院的工作環境,所以繼續待在醫院。
可是誰能想到,如今她也離開了護士的崗位。
擊敗她的不是疲憊,而是不公正的待遇。
林晚從回憶中醒來,歎道:“不知道啊,我跟溫迪好久沒聯係了。發消息,朋友圈留言評論,她都不回我。”
她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溫迪這個朋友。
但是她多了兩個朋友。
那便是畫家和肥豬。
畫家是孤獨的。
肥豬也是孤獨的。
她亦是如此。
偶爾,林晚向畫家打聽他以前的家庭。一貫溫柔的畫家立刻勃然大怒。
想來他的家庭並不幸福。
有一天,肥豬難得再次作畫,畫了自畫像,身邊躺著個女人。
林晚看不清女人的麵目。
畫家跟林晚商量:“確定了,這畜生,不喜歡豬,喜歡女人,得給它找一個。”
林晚說:“但是女人不可能喜歡它啊。”
畫家很擔憂,說:“如果不找個女人陪它,恐怕它要抑鬱而死。”
林晚的心裏十分的膈應,說:“沒哪個女人會來陪豬吧?再怎麽墮落,這點臉還是得要的。”
畫家反駁道:“墮落?不至於!陪陪肥豬怎麽了?我家肥豬每天洗三次澡,用紫外線消毒,比所有人都幹淨衛生,就是胖了點。”
林晚驚道:“可是,再怎麽幹淨,它也是豬啊!人怎麽會陪豬?”
畫家嘿嘿一笑,環顧別墅裏的家具,說:“有錢。肥豬有錢。肥豬的主人有錢!”
林晚無言以對:“額……”
肥豬似乎聽懂了畫家的畫,拿鼻子來拱林晚的褲子。
林晚把它踹開,說:“不要想多了!”
兩人沉默了一陣。
畫家突然說:“你幫我打打廣告。”
林晚問道:“怎麽打?”
畫家有些扭捏,小聲說:“就說給豬找保姆,然後暗示要陪它過夜,但是錢很多。”
看來畫家也覺得這事兒不太厚道。
林晚質疑道:“這不是招嫖?小心有關部門找上門來。”
畫家反問:“這怎麽是招嫖?它又不是人。不過,的確不能公開宣揚,我自己琢磨琢磨吧。”
林晚舒了一口氣,但是又提了一口氣。
幾天之後,畫家找了一個女人過來。
這個女人自然地坐在沙發上,又漂亮,又氣質。
林晚聽畫家跟她聊了兩句,得知她是做那種兼職的女人。
這麽漂亮的人居然來做這種事情!
唉!
林晚看著她有些眼熟,想起來以前陪陶進考研時在圖書館見過她幾回,當時還暗中嫉妒過她的美貌和氣質。
女人好像也認出了林晚。
此刻,兩人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免得尷尬。
看到她,林晚想起了當初的室友溫迪,於是擔心自己的未來,擔心自己會步這個女人和溫迪的後塵。
若非迫不得已,哪個姑娘不願意被人捧在手掌心?
誰願意自甘墮落?
林晚恍惚中聽到女人的聲音。
女人無不驚訝地問:“原來真的有一頭肥豬……我還以為是形容詞。”
畫家笑道:“哈哈哈,我還沒那麽胖吧。能做嗎?”
女人問:“隻是單純的挨著過夜?會不會有……實質性的接觸?”
畫家坐在輪椅上,嚴肅道:“可能它會**。雖然它是個藝術家,但是它也是個禽獸……至於,是單純的挨著,還是不單純的挨著,那就得看肥豬了。”
女人問:“如果是前者,我能接受。如果是後者……在關鍵時刻,我能拒絕它麽?”
畫家正色道:“關鍵時刻,恐怕你騎虎難下。它畢竟有兩百多斤,力氣大得很。”
女人搖搖頭,說:“那……不好意思,這個我做不了。我也是有尊嚴和底線的!”
畫家清了清嗓子,說:“是我不好意思,耽誤了你的時間。”
女人站起來,說:“客氣了。您本人如果需要陪伴,就聯係我的經紀人吧。”
“嗯,有緣再見。”
女人離開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晚一眼。
林晚知道女人在想什麽,心裏很不是滋味。
女人肯定把林晚當成那種人了。
肥豬坐在角落裏,氣色不佳。
林晚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問:“她是明星麽?怎麽有經紀人?”
畫家嘿嘿笑道:“不是明星的經紀人,類似於中介吧……”
之後,畫家又找了好幾個這樣的女人,剛開始都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後來年紀越來越大,顏值越來越低。
市場價也呈下降曲線。
她們的底線應該越來越低。
但是都宣告失敗。
後來畫家找了一個特別的女人。
女人鋪了滿臉的粉,穿得花枝招展,香水濃烈。
她約莫四五十歲,偏偏說話嗲聲嗲氣。
當她得知肥豬是真的一頭豬後,對畫家和林晚破口大罵,又踹了肥豬一腳後氣呼呼地摔門離去。
畫家撕掉平常的儒雅,衝著離去的女人罵道:“裝什麽裝!五十塊的貨,在我這裝高貴呢!”
林晚驚訝問道:“五十?”
畫家咳嗽一陣,說:“是啊。唉,她這種人都不願意幹,那麽就沒人願意了。肥豬再沒靈感,咱們都得餓死了。”
因為肥豬太久沒有作畫,也沒有直播,畫家便沒有後續的收入,而他之前用來投資養老而買的基金和股票,全部虧光了。
再這麽下去,畫家就付不起林晚的工資了。
林晚為了自己的飯碗著想,隻好放點風聲出去。她說得隱晦,懂的人自然懂。
一段時間之後,一個老熟人主動聯係林晚,說她願意做。
是那個找了有錢男人的室友。
溫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