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供養

宋連撓撓頭,表情雖有些拘束,但卻一點也沒有我不同意他就要責怪的意思。

時至當下,我才驀然發現,原來我曾所懼怕的這些鬼物,卻恰恰心底最幹淨,最純良。

而反觀我身邊相處已久的某些人,卻心思複雜,城府極深。時時刻刻都在算計著,怎麽絆倒別人……

還是老話說得對,人有時候比鬼還可怕,鬼有時候,卻比人還單純……

“我願意。宋連你去準備吧,我願意把自己的血獻給他。”我回頭瞧著宋連堅定道。

宋連略有些驚:“白露姐你、願意?你真的願意呀!”

他臉上浮上了幾絲歡喜。

我頷首:“嗯,我真的願意。這些年來是他在暗中保護我,才讓我偷到了幾年尋常人的生活。要不是他,我恐怕早就死了。更何況,我就隻剩下來兩年的陽壽了,我需要他,他對我來說就是一張護身符。於公於私我都應該願意。再說隻不過是幾滴血而已,先前要不是他徒手接住了那凶器,我估計早就被女鬼給一錐子射穿了。”

我這個人麽沒什麽優點,但卻最有原則。

別人對我的壞,我可以記仇記一輩子。別人對我的好,我更能時時牢記,一生不忘。

如果正經算救命之恩的話,單今天,他就已經救過我兩條命了!

他也是因為我才傷這麽重的,為他灑幾滴血,值!

小蝴蝶和宋連聽我這樣說,皆是臉上一片歡喜,“我去拿酒!”

“我我我、我去拿刀!”

兩小家夥一晃眼就消失在了我的房間裏。

我昂頭瞧著那畫裏豐神俊朗的天人,不由的發起了呆……

以前倒是沒發現畫上人有哪裏不對,現在怎麽越看這畫中人,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分明從未見過,可他的眉眼,他的薄唇,他這副輪廓,總會給我一種朦朧的熟悉感。

……

小家夥們去得快,來的也很迅速。

隻是……

彼時我三人對著一大壇酒、一把磨得明晃晃的菜刀,相繼陷入了沉思。

“道士哥哥你從哪搬來的酒啊!怎麽這麽大一壇子?白露姐得灑多少血進去才能讓酒水有個血腥味啊!”

“我翻遍了這整棟房子都沒找到一口白酒,沒辦法,就隻能去吊死鬼那裏挖一壇子了。他那邊沒有小壇子,都是這麽大的瓷壇子,所以我就隨便搬了一壇子回來……哎呀,也沒事,等會用茶杯從裏麵舀一杯出來使就行了,剩下的留著咱們自己喝,我本來也沒打算、把這整壇酒都給白哥哥的。

但是!你還好意思說我,你看看你拿來的東西。誰割腕用菜刀割啊!”

“我這、這不是也沒找到小刀嘛!整棟房子裏唯一能用來取血的,也就隻有這把菜刀了……我本來想拿剪子的,但我害怕白露姐用著不順手,這菜刀白露姐每天都用,使著應該會方便些……”

兩小家夥解釋完各自的道理,又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在了我身上,統一意見的埋怨起我來了。

“白露姐,你啥時候能幫咱家添置點家具與日常用品呀,你這裏現在真是要什麽沒什麽。”

“對啊對啊,連把小刀都沒有,實在太資源稀缺了!”

“聽我的,咱下次換把新菜刀好不好,這菜刀刀背都上鏽了。咱們這是要準備居家過日子的,凡事可不能就這麽湊合了……”

我:“……”

這兩個家夥到底是來商量正事的,還是來盤算著將我剁了當下酒菜的?

我看他們這陣仗,仿佛是在打算吃人肉了。

我默默抹了把額角的冷汗,淡定拿過桌上的幹淨竹杯,“血祭的話,一定要用酒嗎?”

宋連嗯了聲:“是啊!倒滿酒是對我們最起碼的尊重!”

我了然於心,拿杯子從酒壇裏舀了半杯酒,先擱置在一邊。

掂起那把很趁手的菜刀,咬牙硬著頭皮,憋足一口氣,拿刀往自己的右手腕一劃——

“嘶好疼——”

眼淚差點飆出來了!

呸我這左手,還當真一刀劃下去了,腦子還沒跟上,事就已經辦了。

我可真是個勇士!

菜刀扔回了桌子上,我下意識握住右手的五根手指。

“別急別急別急!杯子來了,可不能浪費了!”小沒良心的宋連麻溜的端了酒杯就過來接血。

因為劃的是手腕血,一條血口子剛開,血管裏的血就止不住的往外溢。

血量之多,嚇得我漸感暈眩。

幸虧那小宋連手腳麻利,把杯子拿過來的快,這才讓我手上的血一滴也沒浪費掉。

血流了十幾秒時,小蝴蝶就開始奶聲奶氣的催促了:“好了好了,夠了白露姐!”

小宋連也著急阻止:“白露姐你先把傷口捂住,這些夠了。”

我忍著疼不肯收回手腕,“再多放一些,既然我的血對他管用,那多分給他一點,他就能早痊愈幾天。”

“可白露姐,你流這麽多血是會頭暈的!”

“血沒了還能再補回來,大不了這幾天多吃點阿膠!”

小蝴蝶噘嘴與宋連相視一眼,“白露姐……你人真好……”

又過了小半分鍾,血把杯子填滿了,我這才猛地收回酸痛的手腕,用手掌捂住腕上的傷口。

宋連把杯子放回了香案上,小蝴蝶則忙著抓過我的手,拿掉我捂在傷口處的手指,對著我腕上的血口子用力吹了兩口氣。

第一口氣沾上傷口,腕上有點刺痛。

第二口氣一吹過來,止不住的鮮血卻一瞬凝固了。

從身後扯出來一條紗布,小手端著我的手,小心翼翼的給我包紮。

一小節止血棉布摁在了我的傷口上,再用長紗布一圈一圈纏上去,動作很溫柔,幾乎感覺不到疼。

“我法力不夠,隻能給白露姐止血,不能給白露姐止疼。白露姐,這幾天你要忍忍了……白露姐,你要是實在太疼了,就喊我過來陪你聊天,對不起白露姐,我太沒用了。”

小蝴蝶垂頭自責,我無奈揉了揉她的腦袋,輕笑一聲:“傻孩子,白露姐已經二十五歲了,是大人了。白露姐不怕疼的,你別擔心,這點小疼,就像是以前生病在醫院打吊針一樣。我都已經習慣了。”

小蝴蝶抿了抿唇,給我包紮好了傷口,又親近的往我懷裏蹭:“白露姐……”

宋連安頓好了那杯血,拍拍手走過來:“好了,現在就要看造化了!有了這些血,白哥哥一定能早日康複的。”

我後知後覺的感到腦袋裏一陣眩暈,難受的晃了晃腦袋,怕兩小家夥擔心,便尋了個由頭先把小家夥們給打發出去:“啊對了,我在樓下大廳裏的木茶幾下藏了幾包棒棒糖和雞腿,你們快去吃吧,宋連你不是最喜歡看電影了嗎,平板就在桌上放著,我先在這裏守著他,你們下去玩吧。”

小蝴蝶有些不想走,但宋連這孩子聰明,猜到了我不舒服想休息,就拉著小蝴蝶,搬上桌上的酒壇子,帶上旁邊的菜刀,聽話的先離開:“白露姐你休息,我們去下麵看電影!”

房門打開,又砰的一聲被風帶住。

我見他們走了,這才一頭倒在了桌子上,頹廢不已,暈的想吐。

“我這也不算失血過多啊,怎麽就暈了呢?胳膊好酸,傷口好疼,好想睡覺……”

閉上眼睛,眼皮子就不想再睜開了。

好像睡覺能讓暈眩感緩和點……

算了,還是睡吧!說不準睡一覺再醒來,就沒事了呢!

昏昏沉沉的不知什麽時候就睡著過去了……

可,雲裏霧裏的再有意識,再渾噩睜開眼時,卻發現,床頭端坐了一名身影如畫的墨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