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一樣的使命
“對兩個小學生扣10學分？”
教育部長霍利群在麵對教育部主任李宏意的報告時，推了推眼鏡，表示出質疑的神情。
霍利群65歲，他擔任教育部長二十年，目前飛船上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受過他的教育，是“鄭和”號上當之無愧的教育專家。因為人口原因，並非隻要有出生兒就安排上學，而是一波年齡相近的湊在一起組成一個年級，為了以示區分，小學班不分學年，而是直接以屆來命名，如果不出意外，這一屆人將在一起度過漫長的教育時光，直到他們成年才會根據不同的專長分配至不同的工作崗位。
“是的。”教導主任李宏意的回答聲音有點小，因為其中一個孩子是他的兒子，因為他媽媽早逝的原因，對這個兒子他一直很寬容，好在飛船的體製內也不會出什麽事兒，沒想到居然發生了在校期間脫離監管這件事。
根據白老師的報告，這兩個孩子利用自己班委成員的身份擅自離開自習室時長達2個小時之久，因為錯過了一節手工課這才被發現。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早戀……
霍利群並沒有馬上發表意見，他的表情有些不尋常，年輕時就受教到霍教授的李宏意知道，那是他在沉思的表情。
“你覺得這樣合適嗎？”霍利群問。
“這沒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學校有規定，他們就該受到相應的懲處。”李宏意不假思索地回答。
“規定之外呢？”霍教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規定之外？”李宏意沒想過，他吞吞吐吐地說：“沒想過……”
“那麽他們脫離監管後做了什麽。”
李宏意突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馬上說：“根據白老師的報告，他們的行蹤並沒有被監控錄下來，我們向工程部門證實過了。”
“監控出問題了？”霍利群眉頭一挑問道。
“沒有證據證明監控壞了。”
“哦？”霍利群一愣，接著問道：“那同樣也沒有證據證明是孩子們做錯了。”
“是的！可是根據推測……”
“對小孩子的教育也是要有理的據的，根據什麽推測嘛……”
霍利群部長明顯在為孩子開脫。
李宏意知道，那肯定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這屆學生本身就有些複雜，再有三十年就是登陸日，而他們那個時候剛好40上下，正是年富力強的黃金時代，人類登陸格利澤581g，並且成功將人類文明帶到外星，如果說誰會青史留名，肯定出自他們這一屆學生中。
“宏意，你要知道，既然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在脫離視線時間內做了什麽違紀違規的事，為什麽要扣這麽多學分，要知道10學分可會影響一個人的未來的，小學班長擔任艦長政委的人可不在少數。”
“這個我知道……可是早戀的事確實是事實呀！”
“你沒玩過家家酒嗎？”霍利群不以為意。
“可是……”
“怎麽又吞吞吐吐的？”霍利群重重地說。
“老師您開玩笑了，過家家是學齡前兒童玩的遊戲，李天宇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他還寫了情書……”
霍利群滿是皺紋的臉突然變得有些怪異，終於他還是憋不住了，爽朗的大笑打破了這位老教育工作者平日的嚴肅。
“哈哈哈……這孩子……”
“老師……您笑什麽……”在霍利群麵前，李宏意也隻是個孩子，他垂手立在一邊，恭敬地看著笑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的霍部長不知所措。
“李天宇最近在看什麽書？”
“啊……”李宏意一愣，他明顯沒想到霍老居然會對一個小學生看什麽書感興趣。
“我看看。”李宏意抬從手自己的ID腕表中放出3D投影，從借閱圖書一欄調閱出一排書目，一列書中赫然列著一本書——《海蒂性學報告：女人篇》
霍利群吃驚地摘下眼鏡，仿佛隔著那層鏡片看不清自己這位下屬的表情一樣，驚訝地問：“他已經看得懂這些東西啦？”
“這小子！怪不得！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李宏意氣得火冒三丈，他覺得今天手真的很癢。
“怎麽收拾？”霍利群仰身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位生著莫名之氣的父親。
是啊……怎麽收拾？
打一頓？
身為教育專家，這種簡單粗暴的教育方式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李宏意暗暗糾結。
“主任！您有必要來一趟。”通訊器裏傳來白老師的聲音。
“出了什麽事？”
“關於53屆學生的事。”
李宏意隻覺得額上青筋暴跳，正在研究自己寶貝兒子呢，53屆又出了什麽事兒？
“自習課上李天宇在向小學生們宣講超越他們年齡認知的知識……”聽得出，白老師肯定有羞於啟齒的內容。
“我和部長正在談論這件事，把監控接過來吧。”
投屏放來了李天宇那一副超越同齡人瀟灑洋溢的身姿，隻見他站在講台前侃侃而談：“事實是性的本身並沒有錯，需要改變性態度的是社會自身，我們的社會在嚴格的軍事化管理下明顯保守，缺乏靈活性，這樣不利於多樣性社會結構的建立，也容易埋下對立與衝突的伏筆。”
與以往一團熱熱鬧鬧不同的是，台下的小朋友們個個是一副呆若木雞的表情。
“他居然在小學生中間傳播這些東西……太過分了我非得……”李宏意火冒三丈，相比說教，還是在屁股上抽上兩巴掌更管用，至少解氣。
“你非得怎麽樣？”
霍利群顯然也被李天宇這番不屬於小孩子的言論給驚了不小的一下，但是他從裏麵發現了問題。
“ID是你借的，如果要有問題也是你這個監護人先出了問題。”
“啊？”
李宏意覺得腦核有點疼，回去之後一定把應用密碼改了，讓他再也碰不得那些書。
然而這個想法還沒落地，就聽見霍部長說：“書嘛，其實根本不用分什麽成人書籍和少兒書籍，都是正常的出版物，無非是早一點和晚一點的區別嘛，我早就建議過委員會把這個規定改了，讓我們的孩子自覺的產生探索欲望，多讀書不是壞事。”
“……”李宏意覺得今天導師肯定是在拉偏架，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是錯的。
“我想我們有必要針對孩子教育問題進行一次改革了。”霍部長突然改變了語氣。
“改革？”李宏意明顯沒想到，話題會轉得這麽快，怎麽就一下子牽涉到教育改革了呢？
“對！就是改革。”霍利群站起身，倒背著雙手來回踱了兩步，然後鄭重地說：“我們的教育目的是什麽？”
“是為了我們的下一代擁有操控飛船前往格利澤星球的能力。”
“不！是為了建設新家園，讓我們這些在宇宙中飄零了近二百年的遊子完成我們祖輩的夢想。”
“那和我們的教育有什麽關係……”
李宏意是聰明人，自己的話還沒落，馬上明白了。
是啊！自己這一代人是沒什麽關係，但是下一代有關係啊！他們是要登陸的！
思維就是一層窗戶紙，捅破了就豁然開朗了，操控飛船的能力固然是教育的一部分，但這部分對他以及他的父親、祖父、曾祖父很重要，但是對下一代人，他們是要離開飛船的。
“人類之所以能戰勝嚴酷環境，靠的從來不是一兩件先進工具，而是創造力！”霍利群嚴肅地說：“我們這兩代人強調的是紀律性、執行力和團隊精神，而下一代人必須擁有超越我們的創造力，這是他們的使命，是讓他們從人工智能的繈褓中走來的！”
“那我們該怎麽辦？”
“讓他們去想，去做，我們在背後默默支持他們就好了。”
李宏意再從投屏上看自己那個調皮搗蛋的兒子時，眼裏多了一絲欣慰，他們兩代人的使命是不一樣的，也許自己的兒子真的能永遠銘刻在新家園的曆史榜首。
不過那些還很遙遠，眼下白老師的報告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