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紫苑來信

路鳴整整嘔吐了十分鍾,最後幾乎連膽汁都吐出來了,滿嘴都是黃連般的苦味。

用水衝掉嘔吐物,漱口、洗臉,路鳴這才感到一絲輕鬆,回到臥室找出一瓶白蘭地,對著酒瓶喝了一大口。

酒力和藥力慢慢湧遍全身,那股冰冷感消失了,可是發現自己的身體還在發抖,他又喝了一大口白蘭地,才穩定住身體。

剛才要撥電話的一瞬間,仿佛有一股電流擊中了他,讓他有了一種驚悚的直覺:紫苑失蹤了,而且是和盛慕儀同一天失蹤的。沒有任何依據,也沒有任何推理過程,什麽都不需要,完全就是一種直覺。

“紫苑啊都說你聰明,為什麽一點信息也不留下來?這不是為難我嗎?”

路鳴的天賦中好像潛藏著這種直覺的力量,可是現在他卻恨透了這種直覺,他想抹去自己的感覺。

如果這感覺和做夢一樣,是相反的就好了。

夢境和現實不都是相反的嗎?

紫苑為何要到他的公寓來?她在躲什麽人?盛慕儀失蹤前來這裏見紫苑,她們在商量什麽?兩個人是否藏著什麽共同的秘密?

這些問題不斷湧現在路鳴的腦海裏,他卻一個也解答不了。

他小的時候經常和袁家姐妹一起玩,還有盛慕儀和盛棣,盛慕儀雖然生在上海,童年卻是在湖州老家度過的,盛棣卻是在湖州出生,直到15歲才被叔叔盛有德接到上海一所名校讀中學。

路鳴小的時候有兩個圈子,一個是和張子揚還有家鄉幾個小夥伴,另外一個圈子就是和袁家姐妹、盛家姐弟,紫苑後來跟盛棣訂婚,也是因為這份青梅竹馬的情緣。

等到他們都慢慢大了,路鳴和盛慕儀先後出國,這個圈子也就煙消雲散了。

路鳴回國後,和盛慕儀、紫苑、盛棣的聯係慢慢少了下來,倒是和明珠三天兩頭在一起。

他原本也沒意識到盛慕儀和紫苑在他心裏有多重要的地位,畢竟都長大了,各奔東西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雖然人都在上海,卻也難得一聚,童年生活漸漸變成了一份美好的記憶。

盛慕儀突然失蹤,打亂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讓他嚐到了一種失去親人的無以名狀的痛苦,現在紫苑又莫名其妙失蹤了,他直接有種頭重腳輕的懸浮感。

他躺在**,回想著兒時跟盛慕儀、紫苑、明珠在一起的畫麵,不知不覺眼睛濕潤了,一陣陣感到心裏揪著疼。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了。

在得知盛慕儀失蹤的消息時,他還保持著樂觀的情緒,認為不論是盛慕儀主動出走還是被人綁架,至少人還是活著的,但是紫苑跟著也失蹤了,問題就變得嚴峻了。

床頭櫃上的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嚇了路鳴一跳。

“趕緊下樓,我馬上就到,帶你去兜風。”話筒中傳來袁明珠清脆的聲音。

“這就顯擺上了。”路鳴苦笑起來。

掛了電話,他剛站起來,就感到胃裏一陣**,心裏虛空,腳下不穩。這是一種條件反射,路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明珠,怎麽跟她解釋發生在她姐姐紫苑身上的事情,不說不好,說了更不好。

到目前為止,紫苑失蹤不過是他的直覺,一沒有證據,二沒有線索。如果告訴明珠紫苑失蹤是他的直覺,沒有真憑實據,那等於是一句廢話,但卻有可能給明珠帶來嚴重的打擊。

假如明珠一時接受不了,難免會生事,還必須去安慰她,這就等於自己給自己出了一道無解的難題。

他忽然想到盛有德對他說過的話:已經有人對盛家下黑手了。

那麽盛慕儀和紫苑同時失蹤應該就有了確切的答案。不過現在還不能讓明珠知道實情,瞞一天算瞞一天吧,何況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頭緒。

路鳴走下樓,和坐在櫃台裏的管理員打了聲招呼,然後走出大門。

不遠處一輛嶄新的龐蒂亞克疾馳而來,駕駛室窗戶裏伸出一隻手,朝著他不停搖擺。

他慢慢踱著步子走過去,車子劃了個弧線精準地停在他身邊。

“哎,你哪裏不舒服啊?怎麽臉色煞白煞白的。”明珠從窗戶伸出頭擔心地問道。

“沒什麽,中午跟張子揚吃飯,胃很難受,回來全吐了。”路鳴用手搓了搓臉。

“啊,不會是吃了蘑菇吧?呸,我這張烏鴉嘴。”明珠快人快語。

“毒蘑菇!你放心吧,我已經決定了,以後什麽蘑菇都不吃。”路鳴笑道。

“走,咱們去兜兜風。今天我高興,姐姐有消息了。”

“你是說紫苑有消息了?什麽消息?她現在人在哪裏?”路鳴的聲音怪怪的,很刺耳。

“你幹嘛這麽緊張,怪嚇人的,姐姐給家裏寄信了,她現在人在江西廬山玩呢,說是過兩個月回家。”明珠神情自若,不像是在編故事。

“紫苑在廬山?她一個人去那裏幹嘛?”路鳴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位子上。

“自從慕儀姐姐丟了之後,我都擔心死了,怕她也丟了,管她去廬山幹嘛呢,沒丟就好。”明珠拍了拍方向盤說道。

“你說得對,知道她平安無事就好了。”路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敷衍道。

其實他心裏根本不是這麽想的,事情不會那麽簡單。明珠還是單純,不過暫時還不能點破,省得她手忙腳亂滋生是非。

紫苑給家裏寫信的事,隻要稍加琢磨就會發現其中的破綻。盛慕儀失蹤的消息在美國都上了報紙,國內各大中城市報紙雜誌,紛紛報道和轉載了這個消息:上海大亨盛有德的女兒、盛家繼承人盛慕儀失蹤。

紫苑即便在廬山,也應該知道這消息了,知道這消息的她不應該馬上返回上海嗎?怎麽還在廬山遊山玩水?

他忽發奇想:假如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紫苑在廬山,盛慕儀會不會也在廬山?

可是她是怎麽離開上海的?當時進出上海的所有交通要道都被嚴格檢查了。

“紫苑的信是寄到老家的嗎?”路鳴淡淡問道。

“是啊,家裏特地讓巧手嫂給我送來一個口信,告訴我不用擔心,這幾天我真的擔心死了。”明珠笑道。

“紫苑從小就貪玩,膽子也大。”路鳴沒話找話的應了一句。

“嗯,今天我高興,一會請你吃好吃的,你付錢啊。”明珠咯咯地笑道。

看到明珠光彩奪目的笑容,路鳴的心融化了。他真心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無憂無慮,生活中每天都充滿歡樂的笑聲。

袁明珠開動汽車,不斷加速,路鳴有點擔心,這麽開車可不行。

“慢點,慢點,新車需要磨合一個階段,由慢到快,一點點來,不要一下子把車速飆太高,那樣會把發動機燒毀的。”路鳴提醒道。

“新車需要磨合?我還真沒有聽說過。”

“現在不是聽老司機說了嘛,先保持二擋,人少的時候加三擋,等到了城外再一點點提升速度,這段時間每天都這樣換擋磨合一下。”路鳴說道。

其實他也不懂車輛的原理,不過是在美國學開車時,一個教練這樣告訴他的。

袁明珠聽說車輛的發動機可能燒毀,不敢肆意飆車了,而是按照路鳴的說法先保持慢速勻速,然後在人少的地段把速度提高一些。

慢慢開出城外,袁明珠才把速度提高到最高檔,汽車轟鳴著如同一枚火箭發射出去。

有一種說法汽車在磨合階段,必須時常高速運轉一下,這樣才能把汽車的潛能全部發揮出來,如果在磨合階段始終沒有開到最高時速,那以後就永遠都無法把車輛的潛能全部發揮出來了。

路鳴不是車輛發燒友,也不知這話對還是不對,不過他開車的時候還是保持中庸傳統,不快不慢,中速行駛。

他無法理解那些飆車愛好者的心理,好像他們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汽油。

不過明珠是個十足的飆車愛好者,車子加速時她眼睛放光,像一個鬥獸一樣全神貫注,身體跟車輛已經融為一體。

路鳴苦澀一笑,照她這種開法,這輛車用不了幾年就得報廢了,這可是房車,不是賽車。

好在現在他們飆車的地方是一塊遼闊的平地,不是坑坑窪窪的山路,不然路鳴早就被顛散架了。

專用賽車的車道是經過特殊打造的油渣路,而不是堅硬的水泥路麵,不然對輪胎的磨損太嚴重了,甚至有可能會摩擦起火,釀成車禍。

民國時國內還沒有專用賽車道,就連合格的國家級公路也沒有幾條,大多數還是黃土路。

一直到天色發暗,在路鳴的催促下袁明珠才開車回到了城裏,他們找了一家比較高檔的湖州餐館,要了一桌家鄉的美食。

“你說我是不是太任性了,這輛車一千五百塊大洋,夠很多人一年的開銷了。”喝了幾杯酒後,臉色微紅的明珠開口道。

“嗯,你不是已經做偵探了嗎,有輛車方便一些。”路鳴開導道。

“不錯,真會安慰人。不過我還是有點心疼,以後一定改正。”明珠道。

“好好破兩個案子,為老百姓做點有用的事情,不能光想著玩。”路鳴趁機給她上課。

“哼,那個毒蘑菇還是我發現的呢。”明珠昂頭道。

“對啊,多用心用腦,將來你就是上海灘的第一女神探!”路鳴豎起拇指,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