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秘女友

辦理存款手續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銀行對存款人的簽字方式和筆跡有特殊要求。

路鳴用不同的方法簽了十幾個名,最後才選定了一種,取款時就以這個簽名為主,也就是說哪怕是他本人,如果簽字方式不對,一樣提不出款來。

這是當時銀行比較常見的保密方式之一,也是國際銀行界通行的。

在當時中國的錢莊是以人臉為主,隻要本人到了,或者有本人的信件,就可以提出款來。

銀行的手續辦完後,孫管家拉著路鳴到一個僻靜處說道:“路少爺,老爺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什麽人都不要相信,除了老爺。另外除了大小姐的事,別的事千萬不要管。留園也盡量別去了,有事老爺會聯係你。”

說完後孫管家坐車走了。路鳴站在街邊想了半天,琢磨盛有德帶來的話包含哪些信息。

可以確認的有一條,他去同仁醫院查詢化驗記錄的事盛有德已經得到消息,所以特意讓孫伯來提醒他,讓他別再管這件事,這和燕小徽的猜測是一致的。盛有德帶話是真,辦理銀行存款不過是順帶而已。

路鳴本想去幾個地方,可是被這件事弄得情緒低落,也就懶得跑了,他先走路到有軌電車的站點,然後坐電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回到上海後,還沒有回自己的公寓那,也該回來收拾一下,不然屋子裏可能要向子揚的狗窩看齊了。

他進了房門後,卻發現屋子裏很幹淨,比他走時還清潔整齊。

“還有這好事,這是誰替我收拾的?”路鳴有些納悶。

他在這裏住時,公寓的清潔工人每天都會進來打掃,但是他不在時,清潔工就不會進來了,這也是為了避嫌。

“路少爺回來了?好一陣子不見您人了,您怎麽把未婚妻一個人丟這裏啊。”

公寓大樓的管理員過來,告訴他他不在這裏的一個月裏,他的未婚妻住在這裏了。

“未婚妻?你沒看錯吧。”路鳴差點笑出聲來,袁明珠難道會分身術?

“不會錯的,就是經常跟您來往的那個漂亮姑娘,不是您的未婚妻是誰啊?”

“哦,我知道了,多謝你。”路鳴心裏有數了,拿出一塊銀元遞給管理員。

管理員其實就是來討賞的,因為按規定公寓不許借給他人居住,管理員是以為那位姑娘是路鳴的未婚妻,這才讓她住下了,這件事等於對路鳴的額外照顧,自然要討點好處。

管理員樂顛顛走了,路鳴笑了,心想,住這兒的一定是紫苑,她長得跟明珠差不多,外人很容易弄混。

不過紫苑有自己的公寓,為何在他這裏入住啊,也不打聲招呼?聽管理員的意思,住了好多天呢。

他想起孫管家說過,紫苑回湖州了,而明珠在家裏根本沒見到她,這就說明躲在這裏的肯定是紫苑。圍繞盛家出現的各種怪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絕非巧合。

路鳴忽然感覺身上有些冰冷。

當時慕儀還沒有失蹤,紫苑遇到問題,完全可以找慕儀或者找盛棣啊,慕儀是她的閨蜜,盛棣是她已經訂婚的未婚夫,出了事情找他們幫助才說得通,幹嘛要躲在這裏?

他忽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紫苑遇到事情不一般,恐怕跟慕儀失蹤旗鼓相當。

他翻遍了公寓的每個角落,希望能找到紫苑留下的衣物或者用過的東西,以此來分析她在這裏都幹了些什麽事情,有可能去了哪裏。

可惜紫苑收拾得非常幹淨,就連垃圾桶都是幹幹淨淨的,一張廢紙都沒有留下。

屋內殘留著紫苑的特殊香氣,那是有別於明珠的體香,路鳴自小閉上眼睛就能由此分辨出來,走過來的人,是紫苑還是明珠。

路鳴忽然有種感覺,屋子裏還殘存著紫苑的恐懼和哀傷。

這是一種奇怪的直覺,他說不清原因,但不會錯,的確就是恐懼和哀傷。

他閉上眼睛坐在椅子上,陷入冥想之中,希望得到神靈的啟迪。可是一切都是空白,腦子裏沒有任何信息輸入,紫苑的形象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從床下找出一壇老酒,那是初到上海時從湖州老家裏帶來的。

老酒是自己家釀製的二十年陳釀,隻有家人或者親友才有資格享用,跟外麵市麵上買的老酒味道完全不同。

路鳴不怎麽喝家鄉的老酒,主要是嫌麻煩,不如洋酒來得方便灑脫。所以這壇酒一直就擱在床下沒動過。

老酒不是倒出來就能喝的,先得在火上煮開,然後加點青梅、再加點冰糖,這樣才是老酒的正確喝法,還有人喜歡在酒裏打一個雞蛋煮開,這就是比較別致的喝法了。

孔乙己的一碗老酒、一碟茴香豆的喝法,雖然簡陋了些,其實是老派酒客最喜歡的方式,一碗熱熱的老酒,再加上一碟茴香豆或者煮蠶豆,就能消磨一個下午,然後在醉醺醺的狀態裏享受渾身輕鬆、神思飄渺的感覺。

這一壇老酒並不多,隻有五斤酒。在湖州老家,有條件的家庭每年都會釀製一批老酒,窖藏起來,其實就是埋在地裏,等到十年或者二十年後再挖出來喝,所謂爺爺釀酒孫子喝,這是南方許多地方的傳統。

市麵上的老酒,雖然都號稱多少年多少年的陳釀,其實不過是一點老酒摻兌大量新酒,也能喝出一點老酒的味道,卻非常稀薄,跟純粹的老酒沒法比。

老酒雖然不如洋酒價格高昂,但味道比洋酒地道得多,對於上海的老人來說,老酒勝過洋酒。路鳴從床下搬出老酒,提著壇子去找公寓管理員。

管理員見到這壇老酒,簡直比見到媳婦還高興,老酒的美,不愛酒的人感受不到,那滋味簡直如登天堂。

“路少爺,您這也太客氣了。”管理員說著就接過酒壇,轉身找了幾根柴火,點燃了開始煮酒。

一會兒工夫酒煮開了,管理員倒了兩碗酒,放了一碗在路鳴麵前,自己端起了一碗。酒裏隻放了幹青梅,白糖卻沒有,像白糖、冰糖這樣的貴重物品普通家庭一般用不起。

路鳴沒有喝,隨便問著紫苑入住公寓的情況,哪天來的,哪天走的,這段時間她是一個人獨居,還是有什麽人來訪,她的情緒如何,有沒有什麽意外的事情發生等等。

“路少爺,您跟未婚妻是不是鬧別扭了,你幹嘛把她一個人丟這兒啊。”管理員有些糊塗了。

他聽路鳴問這麽多,還以為路鳴在懷疑未婚妻外麵有人,這就更奇怪了,如果一個女孩子外麵有人,怎麽會躲到未婚夫的公寓裏來呢?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這一陣太忙了,一直就沒顧得上她,你知道,上海雖然是花花世界,掙錢也不容易嘛。我在外麵忙,她見不著我,所以就找門來了,應該是這樣。我忙完了,又去找她,卻不知道她在我這裏住了一段時間,真是陰差陽錯。”路鳴將錯就錯,沒有糾正管理員,含混著說道。

管理員咂了口老酒開口道:“路少爺,這我就要說你兩句了,未婚妻將來就是你老婆啊,你可不能對人家不管不問,這夫妻日子長著呢,馬虎不得啊。”

“是是,你說得對,她有點小孩子脾氣,在這裏沒惹什麽事吧,我有點擔心呢。”路鳴裝出一副悔過的樣子。

“哦,您未婚妻住在這裏的時候,出來進去的都用紗巾蒙著臉,好像怕什麽人認出來似的,我悄悄問過她是不是有什麽麻煩,她說沒事,就是怕跟別人打招呼。”

“這期間有沒有人來找過她?”路鳴壓抑著緊張的情緒問道。

“有啊,有一個漂亮女孩子來找過好幾次。”管理員喝著老酒,有些陶醉,眯起眼睛補充道,“那個女孩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閨女,那神態和穿著打扮處處顯示出高貴。”

路鳴立刻就想到了,這個女孩一定是盛慕儀,她們兩人關係十分親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過,盛慕儀到這裏來見紫苑本身就不正常,說明她知道紫苑為什麽要藏身於此,也許這是她們兩人共同麵對的困境。

“我未婚妻在這裏的時候,吃飯是怎麽解決的?”路鳴問道。

公寓有個小廚房,可以煮飯燒菜,可是路鳴查看過,根本沒有動過火的跡象。

“您未婚妻是在外麵的老字號訂的飯菜,每天三頓送到我這裏,我再送到您房間門口,敲門說一聲就行了。”管理員答道。

路鳴笑著點點頭,管理員天天給紫苑送飯菜,看樣子小費一定得了不少。

他就這麽跟管理員閑聊,拉拉雜雜聊了個把小時,管理員基本上把知道的情況全部倒出來了。路鳴這才走出去,來到附近的老字號。

老字號飯店經營的是上海本幫菜,在上海小有名氣。看見路鳴進來,夥計們都迎了上來。以前他是這裏的常客,而且出手大方,深得夥計們的歡迎。

“路少爺您回來了,好久不見了。”一個夥計笑著點頭道。

“是啊,今天剛回來。”

“您要吃點什麽?”

“我找你們掌櫃的有點事,麻煩幫我去叫一下。”路鳴道。

“不麻煩,路少爺您等會兒啊。”

一個夥計跑上二樓,找來了掌櫃的。

路鳴說要查看一下前些天袁小姐訂的菜單,他曾經不止一次在這裏請過袁家姐妹,所以掌櫃的也認識袁家姐妹。

“路少爺,袁小姐的賬單已經結清了。”掌櫃的笑道。

“我知道,我隻是想看看她們都點的是什麽菜。”路鳴道。

掌櫃的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回到櫃台裏翻出賬本,找到了那些賬單,拿給路鳴看。

路鳴看著這些賬單,更加確定住在這裏的就是紫苑,因為賬單上的菜肴都是她喜歡吃的,另外還有五天訂的是兩人餐,盛慕儀點的菜也是他熟悉的,一看就明白了。

賬單的最後一天,恰好是盛慕儀失蹤的前一天。隨著盛慕儀在飯店頂層莫名失蹤,紫苑也離開了公寓,不知去向。一切都對上號了。

他回到公寓,馬上拿起電話,想要撥通湖州老家,打聽一下紫苑是否回到老家了。

可是他去撥號的手指卻在顫抖,忽然感到一陣劇烈的胃部**,連忙跑進衛生間,對著馬桶嘔吐起來。中午和張子揚吃的飯菜幾乎沒有消化,全都吐出來了。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紫苑也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