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霧重重

路鳴從推理的常識入手得出了一個結果:從慕儀的反應來看,應該是熟人作案,不是外人潛入投毒,慕儀之所以在報案後又沒讓警察局立案,也許是她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不想把事情鬧大,家醜不可外揚嘛。

“這件事過後僅僅是打發了一個廚師,沒有發現其他問題嗎?”路鳴又問道。

“還能怎麽辦?這個廚師應該也是一時大意了,不過既然死了人,總得有人負責任,他就隻好走人了,也沒讓他虧著,小姐還給了他一筆安置費。”孫管家歎道。

路鳴確認,這個廚師不過是個替罪羊,真正投毒的人,依然逍遙法外!問題的關鍵是,投毒的目的是什麽?路鳴腦子裏是一團迷霧。他問了廚師的姓名和家庭住址,都記在本子上。

“警察局鑒定出來是什麽毒了嗎?”路鳴問道。

“不用警察局鑒定。事後我們就發現了,是一種毒蘑菇,不仔細看樣子跟經常吃的蘑菇很難區分,廚師一時大意,沒有檢查出來。”孫管家解釋道。

“哦,毒蘑菇……”類似的中毒事件他曾經聽說過。

路鳴懷疑自己是不是鑽牛角尖了,也許這真是一樁意外事件?

每年因誤食有毒的蘑菇死亡的人都有許多例,即便如此,人們還是無法拒絕蘑菇鮮美滋味的**。最要命的是有些毒蘑菇跟食用蘑菇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常人無法分辨。

“這次中毒,家裏死了幾個人?”路鳴又問道。

孫管家扳著手指頭算了一遍,最後才道:“一共死了六個人,有兩個就剩一口氣了,硬是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死這麽多人啊?”路鳴驚訝得張大了嘴。

旋即他又覺得這個數字並不高,甚至太低了。盛家每天吃飯的有上百號人,一次食物中毒事件才有六個人中招,這個數字顯然低了。

一般而言,蘑菇中毒事件中多數都是一家人全部中毒,當然未必都會死亡,隻要發現的早,搶救及時,許多人還是能救過來的。

“死的是六個,可是中毒的足有三十多人呢,幸虧小姐及時發現,馬上動用各種車輛把他們送到同仁堂醫院搶救,這才隻死了六個,其中有兩個是小姐的丫環,小姐為此十分傷心。”孫管家介紹的情況證實了他的猜測。

“幸好慕儀不吃蘑菇,這是天意。”路鳴長長舒了一口氣。

盛慕儀好像是因為小時候吃了一種蘑菇後,腹瀉三天,折騰的死去活來,所以從那以後,她的食譜中就把蘑菇永久除掉了。

他原本懷疑這是一次針對盛慕儀的投毒事件,不過如果真的有人投毒,應該知道盛慕儀的飲食習慣啊。如果不是針對盛慕儀又是針對誰呢?盛有德那天在杭州談生意,可以排除在外。

“慕儀的丫環隻死了兩個嗎?我怎麽聽說是死了三個?”路鳴以為袁明珠搞錯了,想證實一下。

“這你都聽說了?你還真是仔細,不虧是做偵探的。”孫管家笑了起來。

然後又歎息道:“這都是家門不幸啊,大小姐的丫環在中毒事件裏的確隻死了兩個,還有一個大丫環是在當天替小姐上街買東西時,被人當街刺死了,到現在警局也沒有抓到罪犯。”

“被當街刺死?這是另一樁案子啊!”路鳴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這事說起來真奇怪,當時那個丫環是替小姐出去買東西,帶了個提包,裏麵銀子也不多。誰知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一個家夥,二話不說,上來就捅了那丫環一刀,然後搶走包就逃走了。當時在場的人還有很多,卻都嚇呆了,沒人敢上前攔阻。”

“怎麽會出這種事,太奇怪,不早不晚,趕在這時候。”路鳴皺眉思忖道。

“當時家裏已經亂成一鍋粥,就認為是遇上了強盜或者竊賊之類的人了。”孫管家一臉迷茫。

路鳴的腦子飛快運轉起來,如果是搶匪,不會用刀子捅人的,因為罪犯很清楚搶劫跟殺人的區別,後者是要掉腦袋的。

如果不是搶劫,而是蓄意殺人,為何要帶走提包?不僅多此一舉,而且手裏多了一個可以定自己罪的罪證。

這就隻能有一個解釋:殺人、搶劫都是凶手要做的。

至於動機那就無從推測了,但圖財害命的動機應該是不存在的,一個丫環手上的銀子並不足以讓一個人殺人,哪怕這個人已經窮途末路到了極點。

更主要的是當時是在鬧市,附近人很多,目擊者很多,凶手不顧這麽多人在周圍,悍然殺人,那就說明有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已經等不及了。

“那個丫環叫什麽名字?她去給慕儀買什麽東西?”路鳴問道。

“這個……我還真不大清楚,你也知道,小姐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那個丫環叫冬梅,是從小跟著小姐一起長大的,後來小姐去美國留學,她也跟著去了,誰想到漂洋過海到了外國都沒事,回到家反而死在鬧市上。”孫管家苦笑道。

路鳴心裏一陣悲傷。這個冬梅他熟悉,應該說慕儀身邊的丫環他都熟悉,因為從小他就經常跟慕儀在一起玩,這些丫環就是他們兩人的玩伴。

“冬梅姐死的太冤了,她埋在哪裏,我哪天要去燒一炷香再燒些紙錢。”

“這就難辦了,她的屍首被家人帶走了,埋在了老家。她老家是安徽人,具體哪個地方我還真想不起來了。”孫管家道。

“哦,那就算了,有機會再說吧。”

路鳴不想再問下去了,盛家發生的一連串倒黴的事情令人不寒而栗,多知道一件事,就像揭開了一層瘡疤,麵對的是難以忍受的撕裂。

“路少爺,我知道你跟小姐身邊的丫環感情都很好,可是這些事隻能想開些。到了老朽這個歲數,你就知道了,世事無常,沒有見不到的,隻有想不到的,什麽事都可能發生。”孫管家滿臉都是悲哀的神色,說了幾句就走了。

路鳴怔怔地站在那裏好久,全身內外好像都被悲哀和痛苦浸透了,讓他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思去想任何別的東西,去做別的任何事。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圓圓的俏臉,雙頰還帶著俏皮的酒窩,一笑起來的時候讓你感覺春風撲麵。

為什麽這世上很多美好的善良的東西那麽容易破碎?

為什麽這世上有些罪惡的醜陋的東西卻能蒙混過關屢屢得手?

他心裏好像燃起了一團火,想要把什麽東西燃燒的幹幹淨淨。

“什麽?路鳴回來了?”

正在警察局裏整理盛慕儀失蹤卷宗的張子揚聽到這個消息,差點蹦起來。

“你真的親眼看到他了?”

張子揚盯著追問那個穿著粗布製服,打著綁腿,腳穿布鞋的巡警。

“真的,探長,卑職親眼看到路少爺上岸的,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袁家二小姐。”

“明珠也回來了?他們現在在哪裏?”

“這個卑職就不知道了。”巡警眼巴巴地看著探長討好道。

“好了,知道了,這是賞你的。”張子揚從褲兜裏掏出一枚光閃閃的大洋扔了過去。

“多謝探長。”巡警伸手接住,心裏那個高興勁就甭提了。

在警察局裏,人人都知道探長張子揚手麵闊綽,隻要為他辦事,好處是少不了的。

這兩個人不是要結婚的嗎?難道大事辦完,提前回來了?張子揚心裏一陣琢磨。

“嗯,一定是盛家把路鳴請回來的。”張子揚自言自語道,想明白了這點,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的確是他向盛家推薦了路鳴,但這也說明盛有德對警察局徹底失望了。路鳴接受此案他不僅沒有意見,相反舉雙手雙腳讚成。但話說回來,路鳴就一定能破掉這個案子嗎?他搖搖頭,以他的破案經驗分析,太難了,成功的幾率不大。

張子揚一點不懷疑路鳴的能力。他之所以能坐到這個探長位置,有一大半的功勞屬於路鳴,這半年時間裏,是路鳴幫他分析破獲了幾樁要案,他這才在上海灘警察係統出人頭地,不久前官升探長。

但是盛家這個案子太蹊蹺了,說句大白話,就是純粹見鬼了。

他沒想馬上去找路鳴,他當然知道路鳴公寓所在還有偵探所的地方,他還是想再深入這個案子的細節好好檢查一下,哪怕能找到一個再小不過的破綻,也能幫路鳴解決些問題,至少可以證明他這個探長不是吃幹飯的。

可是他把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重新捋了一遍,還是找不到絲毫可以入手的地方。

一般而言,一個案子總會有可供選擇的嫌疑人、作案動機、作案手段幾個方麵,可是這個案子根本找不到嫌疑人,也找不到有作案動機的人。

沒有作案人的線索也就罷了,有作案手段也行啊,作案手段留下的蛛絲馬跡,往往可以反向推理出作案動機和作案人,但是令人感到絕望的是,這個案子根本找不到絲毫人為的痕跡。鬼做案,誰信呢?

這個結論說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警察局無能,一推六二五,把事情推到鬼身上。與其如此,還不如幹脆作為無頭案封存,等待以後有機會再重啟此案。

其實警察局長就是這樣想的,如果不是盛有德在上海灘太有地位,太有錢了,這個案子早就封存了,可是盛有德提供了一筆數額不菲的辦案經費,堅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破此案決不罷休。警察局長沒辦法,拿了人家的錢,不能一點動靜沒有吧,於是把麻煩全都推到張子揚身上,讓他去敷衍。對於何時破案能否破案,警察局上下眾口緘默。

那麽路鳴回來了,會給此案帶來轉機嗎?

盡管心裏上認為不可能,但是張子揚還是覺得有那麽一線希望,以前幾個大案,路鳴不都是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嗎?

在張子揚心裏,路鳴就是一個擅長製造奇跡的人,如果這個案件真能破解,那麽路鳴就是天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