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另有懸案

路鳴不明白如此重金雇傭他究竟有什麽用意,本來不想要這筆錢,但盛有德態度堅決,不容置疑,隻好收下了,將銀票放進皮夾子,他心裏還是不踏實。

“銀票我給你的是一些伍元、十元、五十元的,還有十張一千元的,這樣花起來方便。”盛棣笑道。

“多謝,我這是受之有愧啊,什麽事情都沒幹,無功受祿。”路鳴有些不好意思道。

路鳴和盛家關係不一般,跟慕儀也是再熟悉不過了,放在平時,即使辦了什麽事情,也不會拿錢的。現在盛家有難,出手相助就更不應該拿錢了,但若真的不拿,又怕盛有德失望。

什麽叫做病急亂投醫,他心裏明白,盛家現在哪怕隻看到一點希望,就會使出全力。收盛家的錢,無異於給他們安慰。

“你別這麽說,親兄弟明算賬。老爺一直很看重你,想幫你偵探所起步,但白給你錢你肯定不會要,現在有了這件事情,正是個合適的機會。”盛棣笑道。

袁明珠聽了兩句,覺得不耐煩,自己提著酒瓶子酒杯走了。

路鳴和盛棣苦笑著對視一下。

袁明珠也不知為何,就是瞧著盛棣不順眼,若不是紫苑愛盛棣死去活來的,袁明珠早就把這門親事攪黃了。

兩人正聊著,有人來找盛棣,說是錢莊有事要他處理,盛棣告個罪就匆匆離去了。屋裏隻剩下路鳴一個人,他走到桌前,從上衣口袋掏出派克鋼筆,然後在桌上的信箋紙上寫起來。

他寫的都是自己想到的各種可能性,然後再一一在紙上畫叉排除,這也是偵探的基本功:紙上作業。

他原本是想先去現場勘察一下,可是盛有德非要留他,說是晚上有話對他說,他隻好遵命。

剛才在盛有德麵前他認為盛慕儀失蹤,有可能是她的個人行為,這麽說並不是想安慰對方。他真的是這麽認為的,這種可能性不僅有,而且能夠解釋得通。

那麽,盛慕儀為何要玩失蹤呢?他正想的出神,袁明珠又提著酒瓶子回來找他了。

“來,這種好酒我不能一個人獨享。”她坐下後就給路鳴倒了一杯。

“其實我更喜歡喝蘇格蘭威士忌。”路鳴喝了一口白蘭地後笑道。

“有好酒喝就行了,管它什麽酒呢。”

她看看外麵沒有人,然後附在路鳴耳邊小聲道:“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咱們在湖州的這段日子,不但慕儀姐姐出事了,好像還有其他事情發生。”

“其他什麽事情,你怎麽知道的?”路鳴以聽八卦的口氣說道。

“打聽的唄,又不是什麽秘密事。”袁明珠轉著手中的杯子。喝了口酒。

“別賣關子了,你說說,都出了什麽事?”路鳴做出豎起耳朵聽的樣子。

“一個月前,盛家開始喪事不斷,死了好幾個人,就連慕儀姐姐的貼身丫環都死了三個,你說怪不怪?”

“什麽?有這樣的事情!”路鳴騰地站起來。

這個情況怎麽沒人跟他說起過?或許這些事跟盛慕儀的失蹤沒有直接關聯,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事情絕不會那麽簡單。

“難道盛伯伯沒有報案嗎?”路鳴心想,如果盛家報案,警察局插手進來,外麵不會一點風聲沒有。

“報案了,警察局也來人了,不過後來查明死因,都是食物中毒引起的,也就沒立案。”袁明珠神秘兮兮道。

“這是誰跟你說的?”

“是一個管家婆,我不大熟悉她,她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向我訴說家門不幸,先前已經出了這麽多喪事,現在大小姐又出事了,這一定是祖墳或者老宅的風水壞了。”

路鳴沉思起來,就連袁明珠這麽不喜歡思考的人都覺得這裏麵有蹊蹺,他就更不用說了。

“一共死了幾個人?”他問道。

“這個還不知道,不過慕儀姐姐的丫環死了三個是確定的,我悄悄問了慕儀姐姐的丫環繡春,她也流著淚說死了三個小姐妹。”袁明珠道。

“三個丫環都是中毒死的?”路鳴問道。

他沒有說“食物”中毒,是因為不相信這個結果,他預感中毒事件其中定有貓膩。

盛家的廚房管理很嚴,對食物的來曆非常重視,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不可能成為供應商。另外盛家的廚師也都非常有經驗,怎麽會發生食物中毒這種事呢?太不靠譜了。

他對盛慕儀失蹤案正好沒有一點頭緒,不妨從中毒事件入手,或許能夠得到意外的線索。

此刻他聯想到剛才盛有德對他使眼色,留他晚上密談,肯定是有難言之隱,說不定就跟這件事有關。

想歸想,但他沒法調查這件事,大戶人家規矩很多,他不能擅自進入內宅,必須得到盛有德的批準,他才能對丫環們進行調查和詢問。

“好像是吧,都是中毒死的,等我再問問啊。怎麽樣,我也夠格當偵探了吧?”袁明珠得意道。

“足夠了,可以當個女探長。”路鳴笑道。

他可不敢說袁明珠不夠格,那純屬皮子發癢,欠收拾了。

“那你把偵探所給我一半,咱倆一起當偵探。”袁明珠兩眼放光。

“行啊,要不你當老板,我當馬仔。”路鳴笑道。

“少來,你這是嫌棄我啊,想用個老板的名頭把我架空是不是?”袁明珠冷哼道。

“不是,不是,我絕沒這個意思。”路鳴心虛道。

其實他就是這個意思,隻不過被袁明珠識破了。

“其實吧,當不當偵探的也沒什麽,不過我看你整天忙的熱火朝天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玩啊,有意思我就當。”袁明珠笑道。

路鳴也不在意,袁明珠好奇心強烈,卻對什麽都沒長性,現在說要當偵探,也許晚飯後就忘了,或者改主意了。她雖然十八歲了,性子還是像小孩子一樣。

至於說他忙的熱火朝天,那真是誇他了,他基本上沒幹什麽事情,每天在那個如同冷宮一般的偵探所裏,不是看書就是看報。

上海林林總總的報紙雜誌,他一份不落訂閱了,上海每天發生的大事他全都了然於心,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案子,也都在他的小本子上記著。

沒人找他偵破案件,他就自己對那些案子進行推理,等到案子破獲後,他就對照自己的推理總結經驗和得失。

袁明珠喝了兩杯了,還要給自己倒酒,路鳴連忙攔住她。

“這是好酒,卻不能多喝,一次喝一杯足矣。洋酒後反勁兒,一會就要你好瞧的。”

他其實是心疼這瓶好酒。

他見過嗜酒的,美國人也不會這麽喝酒,一次喝掉一瓶,非醉不可,醉了就得吐,人難受,還浪費了酒。好酒是用來品的,什麽叫品,就是每次一杯,然後小心翼翼把酒封好,留著下次繼續品。

像袁明珠這種喝法,那就是暴殄天物了。

“這酒不好,上頭。”袁明珠順從地放下酒瓶,她是感到有些上勁了,頭有些發暈。

路鳴哭笑不得,這酒還不好,還想喝什麽啊?非得喝五十年的,一百年的陳釀?

他用木塞塞住瓶口,用手在袁明珠眼前晃了晃。

此時外邊淅淅瀝瀝下起秋雨來,瞬時間天色昏暗下來,氣溫也是驟降了好幾度。

隨著天色的昏暗,兩人喝進肚子的酒的熱度從胃裏散發至全身,於是這室內的空氣變得有些曖昧不清了。

“我得走了。”袁明珠好像感覺到了什麽,臉紅紅地站起來,就向外走。

“外麵正下雨呢,淋濕會感冒的,待會兒再走吧。”路鳴看著外麵越下越大的雨道。

“這點雨怕啥,淋不濕的。”袁明珠大咧咧道。

“別大意,小心傷風,我去找孫老伯要把傘你再走。”路鳴也走到了門口。

“不用啦,幹嘛這麽麻煩,我幾步就跑到裏麵去了。我再替你打聽些消息來。”袁明珠酡紅著嬌豔的麵頰道。

“那我送你過去吧。”路鳴心頭一陣躁動,有一種保護她的欲望。

“你幹嘛送我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讓她們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又要笑話我了。”袁明珠道。

“你和我在一起有什麽好笑的?真是奇怪了。”路鳴納悶。

盛府上下都知道他們正式訂過婚,兩人在一起可謂名正言順,有什麽好笑的呢?

“你別問了,反正不能讓她們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袁明珠說著,撒開兩條長腿就向外跑,宛如一頭山間的小鹿一般輕盈飛快,路鳴隻看到一條影子瞬間而逝,袁明珠已經不見了。

“這要是去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跑百米,拿個冠軍不成問題吧。”路鳴聳聳肩笑道。

在門下遊廊中吹了一會冷風,路鳴才感到身上的燥熱消失了。

“我是不是真的該結婚了?老媽也有她的道理啊。”他喃喃說了一句,然後回到屋裏。

他剛回到屋裏,孫管家帶著兩個仆人提著一袋子精炭進來,說是秋天到晚上還是有點陰冷,要給他生爐火,雨天正好也要去去濕。

路鳴忙擺手說不用,他得益於多少年來四季不斷洗冷水澡的習慣,所以比較抗凍。就是在冬季,他也很少生爐火,而是多穿一套內衣,或者多穿一件毛衣,最多不過喝幾口酒。

“那就先放在這兒,晚上你要是冷了,就自己生火吧。”孫管家說著就要走。

“孫老伯,等一下,我還有話想問你。”路鳴急忙叫住他。

“哦。”孫管家哦了一聲,知道路鳴有事,便打發兩個仆人先走了。

“路少爺,有話你就說吧。”

“孫老伯,家裏一個月前是不是出事了,我聽說死了幾個丫環。”

“哦,是有這事,是食物中毒。”孫老伯皺著眉頭淡淡道。

“真是食物中毒,咱們家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情?”路鳴微笑問道。

“這……你還真問住我了,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我跟老爺在杭州談一樁生意哪,家裏就出事了,好像是小姐報的案,警局來人後盤問了每個人,還仔細查驗過屍體,最後確定是食物中毒,這件事也就算了。”

“警局沒有立案調查?”路鳴問道。

“沒有。好像警局也問過小姐要不要立案,小姐說既然是食物中毒,應該是廚師的過錯,不小心讓帶毒的食材上桌了,廚師都是用了多年的,絕對不會是蓄意的,所以給了一筆錢把廚師打發回了老家。”

“照這麽說,是慕儀堅持不立案的?”路鳴心頭的疑問越來越大了。

“嗯,應該是吧,當時小姐在家主持家務,她要是不發話誰也沒權做這個決定。”

路鳴點了點頭,心裏卻是不以為然,他隱隱覺得這裏麵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