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名之飯

岑翼和馮欣怡約的是晚飯,兩個人在一家高級酒店樓上碰麵。

這裏人均消費高的離譜,馮欣怡心裏其實有點打鼓,畢竟……如果是自己掏錢,那可就栽了。希望公司能報銷。

岑翼一直笑盈盈的,全然看不出受到一丁點因為離婚帶來的影響。他禮貌的幫馮欣怡拉開椅子,馮欣怡有點緊張,她不是很喜歡跟客戶有工作以外的交集,雖然說很可能拉近彼此的感情,確保以後的合作有效展開,但一個離婚女人和一個離婚男人,這組合怎麽看都充滿了“奸情”的氣息。她更怕萬一岑翼的原配突然乍現,以為自己是岑翼的三兒,那笑話就鬧大了。

不過後來的一切證明這都是馮欣怡自己多心了,她們聊的很愉快,全然沒提彼此離婚的事情,說的比較多的反而是工作上的進展。

岑翼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對馮欣怡的職業生涯做了許多指點,馮欣怡也不傻,把他說的有用的建議全都記在了心裏。

“馮小姐今年多大?”岑翼問。

“馬上28了,”馮欣怡笑笑,“大齡離異女青年,哈哈。”

“其實是很好的年齡階段。”岑翼笑著說,“倒也算不上大齡,我個人認為你這個年齡段反而是很有魅力的時刻,不膚淺,有自己的事業,看人看事也有自己的觀點,既不隨波逐流,又不盲目自信。”

“您這評價,我都不好意思自卑了。”馮欣怡說,“本來我還覺得自己婚姻失敗,是個負麵教材。”

“哈哈哈,”岑翼爽朗大笑,“怎麽會,每個人都不能保證自己的婚姻一定成功,你看我,雖然公司做的還不錯,可在感情上也是個失敗者。馮小姐,咱倆其實挺有緣分的。”

“哈哈哈……”聊到這兒馮欣怡覺得不太對勁兒了,離了婚就有緣分,那自己在民政局離婚窗口呆一天,能認識多少有緣人呢?岑翼看這頓飯也吃的差不多了,給了服務員一個眼色,服務員心領神會給他簽了單。

這餐廳他經常來,連賬目都是累積到年底一起結算的。

馮欣怡張羅著要付款的時候,才知道這頓飯岑翼已經買完了單。她有些不好意思,跟岑翼客套半天,說以後一定要請回來。岑翼擺擺手,“哪能讓美女買單,隻是頓便飯,別介意。”

但馮欣怡怎麽可能不介意,她不喜歡欠別人東西,就像她從不喜歡拖延交稿一樣,這是原則問題。

岑翼很客氣的要送她回家,可馮欣怡自己開了車,於是兩個人就此道別。

王茶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馮欣怡正在開車,心不在焉的按了接聽。

“欣怡,寶閣彩妝那邊說追加投放,還要了下一期新品推介板塊的廣告位,怎麽這麽突然,你又做工作了?”

“我剛和岑總吃飯完。”馮欣怡心裏突然感覺不好。再怎麽說也是過來人,一個男人對自己有事什麽企圖,她看得清楚,“說來也怪,他約的我,我都沒主動說這事兒。”

“……那就奇了怪了。”王茶喝著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思索了一會兒,“行吧,既然人家要花錢,咱們拿錢辦事,你好好給人家做。”

“了解。”馮欣怡點頭,王茶掛了電話,又給自己助理打過去,說是查一下寶閣彩妝老總的情況。

王茶一個女人,能做到雜誌社主編的位置並非沒有手段,她除了日常像個工作機器以外,心思也是一般人無法比的縝密,岑翼一個離婚男人,馮欣怡一個離婚女人,她光憑猜測都能讓這倆人撞出一個堪比彗星撞地球的大火花。更別提人家倆還在工作以外吃了頓飯。

所以不得不說,自己手下這個馮欣怡,還挺有魅力。

隻是馮欣怡的魅力,她自己完全不當回事。讀書那會兒薑南之所以追求她就是因為她漂亮。後來在一起了,薑南也經常誇她漂亮。她以為隻是情侶之間的情話,打著哈哈就過去了。可能是因為她的職業每天和漂亮的東西打交道,各大品牌的每季新品、奢侈品的限定套盒總會在上線之前寄到編輯部給他們試用,久而久之心態就平和了。

以前魏子瑜說她是“被奢侈品寵壞了的女人”,馮欣怡一臉鄙夷:我連個愛馬仕都買不起,奢侈品這是靠空氣寵愛的自己嗎?

魏子瑜一副不想繼續聊的表情,這個話題就翻了篇。

回了家,馮欣怡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喂貓,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她工作向來是不分工作日還是休息日的。隻要無聊,那就用工作打發時間。“每期推薦”板塊是以前她很喜歡的板塊,和辦公室的小丫頭們一起試新品的時候很開心不說,寫測評的時候也可以輸出很多自己的觀點,相對自由。

寶閣彩妝品牌方給的要求,要推薦的是18色眼影和新品絲絨口紅,色號是666。還真是順啊。

不過這兩樣東西她都還沒試過,樣品現在還在辦公室裏,據說是簽訂合同那天下午,寶閣的人親自送到編輯部的。眼下她需要去一趟辦公室拿一下,不然憑空可猜測不出使用感受。

馮欣怡拿著外套準備出門,結果鞋還沒換完,敲門聲響起。

大周日的誰會來?馮欣怡趴在門上看了看,得,自己親媽。

馮欣怡自從懂事後,最不願意麵對也最不願意得罪的人大概就是自己親媽了。

有個理論說,每個女人最大的天敵,其實就是自己母親。你和她一起生活很多年,被她影響很多年,被她的想法行為控製很多年,所以渴望脫離。

馮欣怡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反正她是,真的很想脫離。這種感情很糾結,又愛又無奈。

所以她自己的事情基本不會跟父母說,和薑南離婚之所以告訴父母,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馮母敲門敲了半天,馮欣怡也是無奈,隻能打開。

“在家啊,在家不開門?”馮母說,“我以為你出去了。”

“我是打算要出去的。”馮欣怡說,“您怎麽來了,有事兒嗎?”

“欣怡,媽來看看你……”馮媽猶豫了一下,“你和薑南離婚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之前一點也不跟媽說啊,唉,欣怡啊……”

眼看著親媽要展開長篇大論,馮欣怡趕緊抬手製止。

“媽,我要去趟公司,您要不自己坐會兒?還是我送您回去?”她說的很淡定,盡量不讓馮母感受到自己的不耐煩。馮母畢竟比她多吃了二十幾年鹽,哪能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

“怎麽著,不想聽你媽說話是吧?”馮媽和馮欣怡的相處模式,大概真的是互相折磨。她們彼此的表達的方式都能讓對方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這一點愛意。可心裏明明又是有愛的。這世界上誰要是敢對馮欣怡不好,第一個上去拚命的絕對是她親媽。

“我是真的要去工作了。”馮欣怡說,“周一我還要交稿。”

“聽我說幾句話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馮媽據理力爭,馮欣怡無奈的捂住臉,糾結著是給她這個機會,還是不給。“你和薑南,到底為什麽離婚?”馮媽問。

她知道,自己女兒和薑南肯定不隻是性格不合那麽簡單,什麽好聚好散,什麽七年之癢,馮欣怡那直愣愣的性子哪裏能感受得到什麽叫性格不合呢?於她而言隻要三觀合適,那大概就是能過下去的。何況她和薑南大學時候就戀愛,在一起這麽久,若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可原諒的大事,她斷不會做出離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決定。

“我要聽實話。”馮媽補了一句,“你別想騙我,我給薑南父母打過電話了,他們一個勁兒的道歉,我雖然沒問,但我知道一定是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

馮欣怡無語,不知道怎麽回複親媽這句質問。

“他出軌了。”片刻後馮欣怡不再垂死掙紮,說了實話。“但是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所以你不要去找他,不要質問他,我們倆現在沒有任何關係。”

“……他,出軌了?”馮媽被這句話閃著了,緩了好半天才接上一句,“什麽時候的事?”

“挺長時間了,”馮欣怡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媽,你不用勸我也不用找他,都過去了,算我求你,就當我倆從來沒認識過行嗎?”

“不是,你,你這挨了欺負,媽怎麽能坐視不理!”馮媽愛女心切,心裏攥著勁兒的要去找薑南算賬,馮欣怡最怕的就是她坐視要理,那樣的話絕對鬧的兩敗俱傷,現在最起碼不是朋友也不至於結仇,她媽鬧完,絕對能巴不得把對方挫骨揚灰。

“媽媽,”馮欣怡放軟了態度,“我不想鬧的太難看,真的。你就當是為了我,不要再和他們家人聯係,我不需要他們給我任何補償,薑南是淨身出戶的,什麽也不帶走,我不虧,最起碼我有這房子啊。”

她說完馮母稍微緩和了一些,畢竟馮欣怡真的很少叫她媽媽,一般都是幹巴巴的一個“媽”字,乍一聽還是關係不怎麽樣那種扯著脖子喊出來的。馮母眼眶有淚,且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

“我女兒這麽優秀,怎麽能這麽命苦。”她抹了一把臉,馮欣怡見不得她哭,隻好先把去公司的心思放下,扶著她去沙發上坐。

“媽,我這麽優秀,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

“你才27歲,”馮媽哭著說,“這麽年輕就離了婚,以後可怎麽辦啊。”

馮媽畢竟年紀大了,思想還停留在“離婚不光彩”的年代,擔憂起了馮欣怡的未來,馮欣怡暗地裏翻了個白眼,拉著馮母的手安撫了幾句。

“沒事啊媽,我離過婚,所以才能在找下一個的時候擦亮眼睛。”她說的輕鬆玩笑,“而且你看,我倆有沒有孩子,也沒什麽牽絆,多輕鬆啊。你讓我緩一緩,然後我就去各大婚戀網站衝會員,找個鑽石王老五,行不行?”

馮媽欲言又止,她想說,如果你有那個能耐當然好,但她怕打擊自己女兒,還是把這話咽了回去。

人活一世,哪能事事都如意?

馮媽比馮欣怡多吃了二十多年鹽,當然比她更明白這個道理。

兩個女人默不作聲對視一眼,彼此心裏各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