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記住這一天
馮勇站在原地。
悄悄地看著這一張張剛從各大院校畢業出來，並心懷報國之心的年輕臉龐，他的心有諸多感慨。
他能理解他們此刻在內心燃燒的怒火。
這事擱在私底下，他也會在跳起來罵娘！
可作為第六研究室的主任，同時也是505研究所的副所長，他這個時候的任何舉動，都會牽扯到所有職工的心。
特別是在所長趙永生還沒回來之前，他必須得穩下來，靜觀其變。
“嚷嚷個啥？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一個個的，這是要幹什麽呢？你們現在就是把這研究所的天花板吵翻了，也無濟於事。”
馮勇見他們議論聲越來越大，怕隔壁幾個辦公室的年輕人也過來串門，那時候，局麵就更不好收拾了。於是趕緊出聲製止他們。
“主任，我們這可是在討論國家大事！”
“就是，這已經到了民族危亡的時刻了，主任！”
“主任，我們還是幹軍工的呢，我們本來就有守土之責。”
“聽說，歸雲市裏的各大院校已經組織遊行了，正向省公安廳申報遊行路線呢。隻要獲批下來，他們今天就上街拉橫幅抗議遊行了。”
“真有這事啊？那我們也去參加吧。”
……
看到這群年輕人越來越無視自己的存在，馮勇不得不拍案而起，吼了一聲：
“都給老子閉嘴！”
高峰不滿地瞟了馮主任一眼，想開口繼續攪和，卻被這個看來身材並不是很高大，但動起粗來比牛還野蠻的馮主任拉到了座位上。
“都給我老老實實坐著！你！你！還有你！全部都好好給我坐下來。”
說著馮主任一個個拉回到座位上，繼續苦口婆心道: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畢竟是自己家的使館被人轟了，誰不生氣？可作為研究所的負責人，我希望大家能冷靜下來，我們畢竟不是學生，我們都是有單位的人，而且還是幹軍工的航天人！我們是有組織、有紀律的、更是要一切行動聽指揮，接受黨和國家管理的……”
被馮主任一頓批了之後，辦公室裏的人終於消停下來，眼神都齊刷刷地看向他。
見到自己的言論奏效，馮主任趕緊趁熱打鐵：
“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請大家相信，無論是上至國家，還是下至我們江源基地，一定不會無動於衷的。”
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兩鬢開始泛白。他環視他們每個人的眼睛，繼續發表自己的遊說：
“而我們這些人，就是國家這台大機器上千千萬萬的螺絲釘，時時刻刻都要又準又牢地釘在自己的崗位上，才能確保當國家一聲令下的時候，我們才能在第一時間發揮能動性，以最快的速度投入生產。為國家提供最有力的保障，間接地保護我們的祖國屹立不倒！”
馮主任不僅單位技術大拿，這做起思想工作來也是一套套的。
經過他這一番言論下來，高峰和幾個年輕人開始停止了躁動。
“對了，對了！這就對了！現在，該幹嘛幹嘛！在這個非常時期，好好上班，就是我們對國家最大的報效！
經過馮勇主任的一番思想引導後，負責研發製導控製係統的第六研究室終於安靜下來。
一個上午下來，沒有人再說一句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直到牆上的掛鍾快走到11點的時候，主任忽然站起來走到高峰麵前說道：
“你不是說，有個大單子要簽合同嗎？咱現在就走吧。”
“啊？這，這……現在去？合適嗎?”
高峰等待了一宿的簽約眼看著就要變現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是覺得膈應得很，怎麽也提不起勁來。
“走吧！你的口頭之約，也是約定。我們江源軍工得守時守約。遵守契約，是我們的原則，更是我們的精神。”
高峰連忙點點頭，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七零八落的心情，低著頭緊跟在主任的身後，就出了門。
經過傳達室的時候，腳步匆匆的馮勇主任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隻見他站在門邊上盯著一幅的日曆，久久沒有挪開步子。
高峰走上去說：“主任，今天是5月8號。”
“不.。今天是5月8日。”
“這不一樣嘛？”高峰心裏有些迷糊，張開口便問。
下一秒，腦袋就被主任狠狠拍一下：
“看把你給傻的！在重大曆史事件的記錄和播報時候，用“日”！以後多讀點書，別給我丟人！”
高峰摸摸自己的頭，雖然疼，但也覺得自己挨這打，不冤！
因為研究所離市區有30多公裏，高峰和馮勇主任到冰箱廠的時候正好趕上別人中午的下班時間。
“小高，我們這個時間點進去貌似不太好，搞不好，別人以為我們兩個是特意來蹭飯的。”
“噗！”高峰樂了：“主任，這麽大一個冰箱廠，應該不會介意我們兩個蹭一頓吧？”
“不行，不行。我看我們倆啊，就在這附近找個能填飽肚子的小館子，應付應付吧。”
高峰點點頭，便在冰箱廠附近轉悠起來。
可這一老一小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轉了一圈都沒找到可以吃飯的地方。
更切確地說，不是沒有，而是沒有合適的。
那些裝修排場看起來就是高消費的場子，高峰知道，一向節儉的馮勇主任是斷然不會進門的。
所以，隻要他們走到一些豪華的酒店、餐廳門外時，高峰隻能直接忽視它們的存在，繼續東張西望，默默地走過。
當他倆再次路過一個重慶火鍋店的時候，高峰悄悄看了一眼馮主任。
那是一張略顯尷尬的臉，正膽怯而快速地看了一下裏麵的裝修，便果斷地加快了逃離的步伐。
高峰憋著笑，在後麵追了幾步喊道：“馮主任……”
他知道主任媳婦沒工作，而且還有兩個半大的孩子等著養活，四口之家就靠他每月五百不到的工資。
日子本來就過得有些緊巴，偏偏今年開春的時候，家裏的老人又病倒了。
生活，給這個看起來風光，但實際卻過得緊巴巴的馮所長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本來不叫他還好，這一叫，馮主任的步伐走得更快，就差沒撒開丫子跑了。
高峰又哭笑不得，隻能停下來站在原地扯著嗓門喊話：
“主任，我是說啊，我現在不餓，也吃不下。咱們再晃**一下，過個二十來分鍾就直接去冰箱廠吧。”
原來不是說吃飯的事啊！
馮主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著七八米開外的高峰，笑了。
“你不餓啊？正好，正好，我也不餓。嘿嘿，我也不餓。”
“那，那我們就回去吧。這時候慢慢走回去，他們也應該吃好了。”
“他們會不會吃完就回去午休啊？”馮主任有些擔心會撲空。
“應該不會，他們廠長聽說我是505研究所的，問了很多技術上的問題，我都一一作答，他很滿意。所以就定了今天簽合同，不見不散。”高峰自信滿滿地打消了主任的顧慮。
“嗯，這就好，這就好！”馮勇放心地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