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家

我無力地朝他翻了個白眼,這人戲真多。

我們日常生活在高度緊張的工作條件之下,盧東就成為我們日常生活中的一味很好的調味劑,每次都能讓“冷漠臉”的韓強破功。

想到這裏我心裏升起了疑惑,問道:“韓強呢?剛剛開會怎麽沒看見他?”

一般我們三人都是一起行動的,這次不僅我和盧東分開偵查,韓強連麵都沒露。

盧東聞言撓了撓頭,說:“不知道,從那天結束之後就沒再見他了。”頓了頓,他又忍不住補上一句,“害,人家和你又不是隸屬同一部門的,人家也有事兒要辦呐。”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韓強是隔壁交警隊隊長,隻是我們平時的案件很多時候要和交警隊聯手,又加上我們仨本來關係就不錯,也就成天廝混在一起。

實際上人家韓強自己隊裏也有一大堆事,咱也不能老占著人家。

笑鬧過後,我對著盧東正色道:“之前那個舞台下方的小黑屋,我感覺你們找了半天,所以我猜,那個劇場裏一定還有很多廢棄不用的小隔間,建議你們去仔細摸排一下。”

盧東聽到這裏倏地皺起眉頭,說道:“你的意思是,張月的下半身很有可能還在劇場裏?”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死者張月身上有三種類型的傷口。一處是顱頂的骨折,一處是頸部的勒痕,還有一處就是她的斷肢。

顱頂的骨折是由一種鈍器造成的,目前我們的推斷是一種圓形的錘子;頸處的勒痕是致命傷,直接造成了張月機械性窒息死亡。

至於殘肢處,蘇琪當時隻看了一眼,就斷定:“她是死後才被人砍下下半身的。”

斷肢傷口整齊,創口邊緣無明顯收縮現象,創口亦無明顯擴大;創內無出血或無凝血塊形成,無炎症現象,是典型的死後傷。

盧東抿了抿唇,思考片刻道:“這很有可能是多人作案。”

我搖了搖頭,提出了另一種可能:“也不能排除多人多次作案的可能。”

當然還有其他的可能,不過要是張月身上的傷口類型來自同一凶手的話,那她顱頂或者頸部的傷總有一種是沒有必要的。從犯罪經濟學的角度,這不合理,會增加犯罪成本。

我和盧東簡單討論了一下案情之後,兵分兩路,各自開始行動了起來。盧東複勘現場,我驅車前往張月的住處。

錦繡花苑,C區6棟,602。

我站在樓下仰頭看著眼前的高樓,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則通訊,“某著名女星和一陌生男子頻繁出入某高檔小區,疑似兩人同居”。

這是在《狐狸天使》官宣女主角是張月之後不久後,張月被爆出的一則“黑料”。

不過戲劇本身就是一個不太熱門的劇種,這件事就像一枚小石子投入了水塘中,引起了一小陣波瀾之後又平息了下去。

這件事倒是把«狐狸天使»這部新劇小小的宣傳了一把,以致後來預售時就出現了搶空的現象。

不久之後,張月方官宣了一個新秀模特,也就是之前“同居照”的男主角,何誌飛。

張月表示兩人已經交往了一年多了,同居是已經有結婚的準備了,順便還發了一篇洋洋灑灑的長文示愛,向一眾粉絲狠狠地塞了一把狗糧。

這一舉措倒是讓《狐狸天使》的票房一度飆升,票價也是水漲船高。

我不禁咂舌道:“我就說,怎麽一場小小的舞台劇竟然還跟我要五百。”

隨著電梯的慢慢攀升,我再次回憶起之前的“同居風波”。何誌飛,他可是一個連一場正式的大秀都沒參加過的模特。

而偏偏就是在張月接了«狐狸天使»之後,他們才被人拍到同居,這其中很難說沒有作秀的成分在,那麽他們的感情也真的像張月所說的那麽好嗎?

很快我敲開了602室的門,開門的是一個頭發淩亂,眼下烏青的睡衣男,開門之後撲麵而來的酒氣有些熏得人上頭。

我皺了皺眉頭,從懷裏掏出並舉起了自己的警員證向他展示了一下:“警察。”

睡衣男瞥了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問道:“有什麽事嗎?”

“你叫何誌飛嗎?有些關於張月的事想找你了解一下。”我一邊回答他,一邊用眼神瞄著房間裏麵。

房間裏光線很昏暗,我勉強辨識出,門的左邊有一個占地可觀的大客廳,玻璃茶幾腳底下滾落幾個紅酒酒瓶,茶桌上還擺放著一隻高腳杯和一瓶紅酒。

睡衣男依舊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側身讓步,讓我進了屋子。

關上門之後,何誌飛趿拉著兩隻拖鞋走向茶幾,繼續頹廢地癱坐在酒瓶裏,倒上滿滿一杯紅酒,仰頭給自己猛灌下,然後再次重複倒酒的動作,一直給自己灌著酒。

我站在一邊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一把搶下他手中的紅酒瓶,大聲嗬斥道:“何誌飛!你清醒一點!我這次來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張月的事情。”

“張……月……”何誌飛垂著頭,緩慢地低聲念著這兩個字,他抬頭看向我時,兩隻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裏已經蓄了一層淚水。

他扯出一個哀切的苦笑,自嘲道:“她寧可死,都不願意留在我身邊……”說罷,何誌飛縮起兩條長腿抱在胸前,頭埋在腿間,無聲地流著淚。

我皺眉看著眼前頹廢的男人,心裏有些疑惑。

什麽叫寧可死都不願意留在他身邊?難道張月事先預知了自己的死亡?

在何誌飛情緒崩潰的時候,我朝著何誌飛禮貌詢問了一下,趁機觀察了一下屋子裏的其他地方。

也許正如張月形容的那樣,他們的感情好到如膠似漆的地步——這件屋子走兩步都能看到張月和何誌飛兩人舉止親密的照片相框。

廚房,臥室,起居室,書房,健身房……一切的一切就和兩個熱戀同居的小情侶的生活場所差不多,除了……家裏隨處可見的止咳藥和胃藥。

我在腦海中飛快搜索了一下張月的簡曆,確定了,並沒有聽說她有胃病這件事,甚至她在大眾麵前的聲音都沒有啞過,一直都是很光鮮的形象。

而恰恰相反,張月是一個重度嗜辣患者,無辣不歡,也曾經在v博上做直播挑戰變態辣,盧東說,他家的……菲寶(好的我已經快吐了)就很嫉妒張月吃辣不冒痘也不長肉的體質。

“其實小月她根本不能吃辣。”何誌飛的聲音從我背後突然冒出,我手中的奧美拉唑被驚得有些拿不穩,心下有些懊惱。

這個陷入思考就忽略周邊環境的毛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轉。

我轉過身看著何誌飛,等著他下一句話。

他苦笑了一聲,眼神落在了我手上的胃藥,聲音沙啞又熟練地念出一連串藥名:

“奧美拉唑,雷貝拉唑,泮托拉唑,蘭索拉唑,乳酶生,硫糖鋁……每次下播之後,小月就要趕緊服用這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