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浪漫夜晚

關墨穀坐在車後,迷迷蒙蒙半睡半醒。

傅明朗聲音有些清冷:“你家住在哪兒?”

她含糊的答了,又記起還有許多的電話和微信沒回,抱著手機一一對眾人致歉,說今個兒實在有事兒,倘若耽誤了活計,明天負荊請罪,由君處罰。

唯小白兔的,回複的細致一些。

他說:“不是吧,你當女主角了?實在難以相信。”“來發個照片看看。”“哈哈,小狼崽子,我看了他今天的戲份,你不會是被‘腿咚’的那個吧?”

她恨小白兔這種瞎機靈:“沒當女主,可我現在在明朗哥哥的車上。”並配了一個傲嬌的小表情。

嘴硬,心裏卻發虛。她是個慣於察言觀色的。早從傅明朗的聲音覺察出他禮貌克製下的不耐煩。

一群貿然到訪的記者明顯有備而來,雖說不該她背鍋,可她狗仔的身份實在曖昧,總該受點牽累。

傅明朗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抬起手機看了一眼,又猛地轉頭看關墨穀。

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帶著少年的朝氣和男人的硬朗,甚至還有給女人的情感。

關墨穀在這目光下呆了一呆,想起網上大火的一個視頻。

視頻中他抬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追著女主的身影,眼眸如今。被無數粉絲狂熱的喊:“盯妻狂魔”、“盯妻傻孢子”、“哥哥,來和我戀愛!”

呆怔著,傅明朗收回了目光,安安穩穩的開車。

她一顆心終於落回肚子裏,卻又生出了無數惆悵。不知根由,不明真相。

昏昏沉沉的在車上睡了過去,再睜眼,竟然天地換顏。她已經不在車裏,而是一個人的背上。周圍漫天昏暗。夜深了。

她疼的迷蒙,隻當自己在夢中,恍恍惚惚記起小時候的事情。那年她大概四五歲,在姥姥家睡著,被爸爸背回家。半路上,她偶然睜眼,發現自己在爸爸背上,天色如現在,昏沉暗淡。

天黑的恐懼使父親脊背的安全顯得更深刻難忘。那一刻如同這一刻,她感覺又幸福又安全。

她似乎是在心裏喊了一聲“爸爸”,又滿意的,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傅明朗在黑暗裏皺了下眉頭,猶豫了一下,又背著她一層層的往樓上爬。

他家住在26層,景色寬闊、視野清晰,隻是該死的,今天晚上電梯竟然在維修。

他背著關墨穀直接爬到26樓,立在門口,忽而就笑了。笑容很大,又是開闊又是狡黠。

關墨穀在他背上不滿的挪蹭了一下。

他迅速開了房門,把關墨穀放在沙發上。

燈光一開,關墨穀也睜開了眼。天地又換了。

她看著傅明朗,傅明朗也看著她。看著看著,似乎終於回魂兒又似乎終於夢醒。

她呆愣楞的說:“這不是我家。”

傅明朗對著她笑,笑容裏深意莫名,邁著大長腿坐到她身邊。

她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古龍水味兒,這味道立刻使她意識到了兩人的差距,她清淺小心的歎息,不著痕跡的往旁邊挪了一挪。

傅明朗身上的西裝外套已經脫了,襯衣的紐扣開著,露出光潔結實的胸膛。她不敢抬眼,老老實實的紮著腦袋,醞釀著想逃的托詞。

窘迫尷尬該逃,致命的吸引同樣該逃。

傅明朗抬了手去摸她的頭發。她躲了一躲,像隻受驚的獸。

傅明朗又笑,笑容裏依舊深意莫名:“你這孩子,平時不是很活潑來著?”

她沉悶著說:“你怎麽知道的?”說完又嫌自己回的不夠體麵。

傅明朗從容自然:“聽你好朋友墨澄玉說的。”

關墨穀不吭聲了。

他又拿手去摸她的頭,她又躲。

他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好言安撫,像隻耐心的狐狸哄騙他的獵物:“孩子,你可別誤會,你受傷了,我又不能把你往醫院送,怕又被人偷拍,隻能來我家。簡單的傷口,我能處理。明天早上,你再去醫院。”

關墨穀不敢動了,老老實實的坐著,由著他把她的頭臉檢查了一遍。

臉上波瀾不驚,身子一動不動,仿佛坐成了廟裏的一尊泥塑。

心裏,卻在翻江倒海:鬼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竟然把她往家裏帶!

上車的時候,不是還很高冷,還要送她回家?突然之間就這麽變態了?

哦天哪!竟然還揉捏她的耳朵。哥哥,白天的傷和晚上的傷都在胸部好不好?胸部!

傅明朗終於檢查完了她的頭和臉,結尾時又在她臉頰捏了一把,說:“乖乖,等著我去拿藥箱。”

他一走,關墨穀立時就掏出了手機,瘋狂的對小白兔吐槽:“兔崽子,我要死了!”、“我知道,我要是說了你肯定不信,你肯定又說我在寫段子給你看,又是我在發花癡夢。可我真真的要告訴你,我感覺明朗哥哥在勾引我!”

說完“勾引”,一時間心裏百般翻騰:“你說他怎麽突然就變態了?莫非是被踢壞了腦袋?可是被踢的是我好不好?”

又想起,這麽丟人的事兒還沒對小白兔交代,立時著補充背景:“兔崽子,其實我當的不是主角,是個跑龍套的,被‘腿咚’的那個,該死的,你猜對了!可現在的重點!重點是我們孤男寡女了!天哪!”

小白兔回她:“急什麽急什麽,瞧你那點兒見識。”他立時給她轉賬了一個888的紅包過來:“順順氣兒。”

順順氣兒是兩人間常用的,她時常發八塊八,偶爾咬咬牙發個八十八,奈何兔崽子財大氣粗,每次都是三位數,她每回都忍痛拒絕,還因為這個覺得小白兔是想勾搭她。

這回,卻收了,驚嚇實在太大。

小白兔是個理性的:“他對你做了不可描述的事兒?說了不可描述的話?”

她說:“這倒沒有。可我受傷了,他說要給我檢查身體,他坐在我的旁邊!”

小白兔發了個白眼給她:“你看看,多心了不是,醫生要給你檢查身體,說不定讓你脫光了躺到**。”

關墨穀一琢磨,倒也是,可她還是不死心:“他還說:‘乖乖’。”

小白兔說:“多紳士浪漫的男人啊!”

關墨穀皺著眉頭,還不肯罷休:“他帶我來他家裏!”

小白兔說:“明星都得注意隱私不是,去酒店開房總是不大合適。”

關墨穀開始懷疑人生了:“你以男人的角度看,這些都很正常?都沒問題?”

小白兔回的斬釘截鐵:“沒問題,好著呢!”

他又說:“我忙了啊,乖乖,好好享受你的浪漫夜晚吧。”

關墨穀深沉的歎了口氣,覺得經小白兔這麽一開導,似乎果然豁達了許多。

然,她心裏還是不安,蠢蠢著躁動,仿佛被風吹皺的湖水,不能平展。

沒過一會,說去忙了的小白兔竟然又發了一條信息:“你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今天和你在一起的是我,我幫你檢查傷勢,是不是就很正常很好接受了?”

關墨穀說:“這還用說?咱倆誰跟誰啊!”

說完,立時就恍然大悟了。

之所以忐忑,不過將自己當做粉絲,將他當做偶像,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她幻想著見到他的場景,無非就是短暫的幾秒,隻看他一眼,眼眶立刻就紅了,激動熱切的說愛了他許多年,然後與他擁抱、合影,從此各歸各處,依舊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而如今,她竟然享受到了朋友般的照料,便芳心大亂,便胡思亂想,這實在可以理解,卻又實在對不起傅明朗的寬闊友善。

她忽然想哭,不知道是因為歡喜還是憂傷。反正,歡喜是感動的,憂傷也是詩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