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見故人
識海籠在一片混沌中。
不知過了多久，灼熱感褪去。徐徐的微風拂過耳畔，恍惚間讓人聞到了江水的味道。
意識逐漸恢複，樂曦感覺自己的胸腔似乎正被人一下一下地按壓著。伴隨著唇上時不時渡來的新鮮空氣，真實得讓她不得不睜開眼睛。
眼前，辜墨沉漆黑的雙眸離她隻有一厘米。
他正低著頭給人渡氣，在察覺到她醒來卻猛地拉開了距離，俊美的臉冷如十二月的寒冬。
樂曦反應不及，像是被眼前人的臉刺激到，她猛地咳嗽幾聲後偏頭吐出一大口江水。
光線昏暗，少女隨即茫然地坐起身，環顧四周。
“原來，你也死了嗎？”
“這裏不是地獄。”
聽她醒來就是這麽一句，辜墨沉的麵色由冷轉黑，更加確定她現在應該沒事。
“放心，我活得好好的，你也一樣。”
男人話說得冷硬。
他似乎很生氣，但黑眸卻是緊緊地盯著渾身濕透的少女，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樂曦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驟然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然還完好如初！
身上的長裙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劃破了一個口子，露出白皙光潔的小腿。她不可置信地伸手去觸碰，碰到的是溫軟的肌膚。
是真的！
她這是重生了？
她竟然重生了！
眼淚刹那間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大顆大顆地從眼裏落下。樂曦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這一瞬間的狂喜。
而一旁，辜墨沉見女孩忽然緊抱住雙腿哭泣，麵上的冷漠再也維持不下去。
他壓抑著內心深處的情緒，將自己外套輕輕地蓋到她身上，一個彎腰將人抱起來。
“別哭，我送你回家。”
樂曦拽著辜墨沉胸前的襯衣領子，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還在流著淚。
驚喜過後，她一時忘了被人抱在懷裏，迫不及待地想向他確認家人是否安全：“我……外公和小舅舅他們還好嗎？”
“都好。倒是你，現在知道怕了？”
懷中女孩像隻犯了錯誤的小兔蜷縮著哭泣，原來是在害怕家裏人的處罰麽？
辜墨沉深邃的眸中掠過一絲笑。然而下一秒他卻故意繃著臉，稍稍加重了語氣繼續道：“樂家所有的人都在找你，你覺得他們能甘心在家裏等消息？樂曦，為什麽要輕信別人的話？”
如果不是他派人跟著，隻怕她今晚將會沉到江底，再也醒不過來……
“對不起。”
樂曦縮在他懷裏，悶悶地道歉。
仿佛是被一語驚醒。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重生到六年前，回到被江柔騙來跳江的這天。
這年自己才十七歲，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生病去世，所以她一直都是跟著外公和舅舅生活。父親江勝是個沒良心的鳳凰男，靠著樂氏自己開了一家公司，卻在前妻去世不到一年時間就領了江柔母女進門。
而樂曦一直以為的繼姐江柔，根本就是江勝的私生女，這件事還是她失手殺人那天慕青宛為了激她說的。
今晚本是江柔騙她，故意說外公要給她安排相親，讓她做做跳江的樣子拍個視頻來表明自己反抗的決心，好讓外公他們斷了念頭。可是等她真的到了江邊，卻被江柔“失手”推了下去，甚至為了逼真，她自己也跟著跳了下去。
前世，自己跳江後就陷入了昏迷，再醒來是在醫院裏。慕青宛和江柔一口咬定是學長沈暘路過救了她。而她當時單純又叛逆，自這之後便注意到沈暘，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迷，小舅舅樂逸更是一直幫助瀕臨破產的沈氏公司。
……然而這樣一個慣會偽裝的人最後卻害得她家破人亡。
現在想來，今晚的事根本就是沈暘為了搭上樂家而設的一個局。若不是她中途醒來，恐怕不會發現救自己的原來一直都是辜墨沉。
可是……辜墨沉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察覺到樂曦緊盯著的視線，辜墨沉的臉上劃過一瞬不自然。
樂曦討厭自己，他心裏很清楚。
如果不是今夜受了驚嚇，她絕對不會乖乖地讓自己抱。就如同往常他想靠近一樣，女孩對他從來隻有厭惡的眼神和難聽的辱罵。
像這樣隻不過是奢求。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懷中少女早就對他沒了討厭，有的隻是滿心的愧疚。
聽到頭頂上傳來的詢問，樂曦的耳尖有點紅，稍稍掙紮了一下，“你放我下來吧。”
話落，辜墨沉停住向前走的腳步，沉默著將她放下來。
不遠處停著他的車，他隻當是她緩回神，不想再讓自己抱。
“上車，我送你回樂家。要是害怕受罰，回去之後就好好向你外公道歉。”
“我不回去。”
樂曦站在漆黑的夜中，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眼裏的恨意一閃而過。
今晚慕青宛和沈暘特意設了局，如果自己不去打個“招呼”，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他們的心思？她既然回來了，當年的斷腿之仇，滅門之恨，這一世必須要有個了結。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她必定會讓這些惡人付出代價！
“我要等江柔，她剛才也落江了，我想看看她怎麽樣。對了，謝謝你今晚救了我。”但我不能再連累你。樂家的仇，怎麽說也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不該牽扯到你。
“樂曦。”辜墨沉聞言忍不住皺眉。
他不清楚她這時的內心，隻以為她還是不記教訓，分不清好壞人。
“你知不知道那個江柔是……”
“老板。”
話說一半，一人毫無聲響的突然從車後方出現，打斷了交談。
來人一身得體的黑色西服，看穿著像是個保鏢。他隨之側身不知道在辜墨沉的耳畔說了什麽，樂曦隻見他似乎陡然變了臉色。
他很快轉過頭深深看了少女一眼，開口：“我會讓樂家的人來接你。不過周銘會留下，直到你回家為止。”
名為周銘的來人彎腰鞠躬，態度異常的恭敬且懂禮節。
樂曦剛想拒絕，可辜墨沉卻在此時迅速地關上車門，驅車離開了這裏。
……根本不給機會。
“唉。”
一聲不適宜的歎息忽然響起，清晰的，就像從腦袋裏傳出一般。樂曦一驚，立馬轉頭奇怪地看向身側：“你歎氣了？”
“沒有啊樂小姐，我沒說話。”周銘自覺的攤開手，有些不明情況。
但樂曦等了一分鍾再沒聽到聲響，也就沒在意。
她現在已經無暇考慮其他。
前方，三道人影趁著夜色，正打著手機上的燈光在岸邊尋人。
眼看時間緊迫，沈暘看著黑黝黝的江水，卻一直找不到落水的樂大小姐，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慕青宛在一旁悄悄地拉住他的手，無聲地安慰他。
而江柔一身白裙被打濕，正冷得發抖地跟在兩人身後。她搓了搓快要被涼風吹僵的胳膊，一抬頭，卻不想看到了他們要找的人。
“在那裏！”
樂曦完好無損地站在石階上，見三人馬不停蹄地往自己這邊趕，心中寒意蔓延。
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