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仵作的第一題目
嚴詔的話,帶著一股輕蔑的意味,就算金舒再不善人際,也能聽得出來。
此時,嚴詔微微眯眼,走到書桌旁,背對著金舒道:“想在我這仵作房裏做事,可不是那麽簡單。”
邊說,他邊拿起桌上的一頁紙:“金舒,你首先得證明你的能力。”
嚴詔麵無表情地將那張紙遞給她:“我這,第一,不養閑人,第二,要讓我傳授畢生絕學,起碼得有過人的天資。”
他微微眯眼,一聲輕笑:“你有麽?”
嚴詔的話,不帶一點溫度,寒涼如雪的落在金舒耳朵裏,她略顯尷尬地抿嘴,應了一聲“是”。
本身,她來六扇門就不是來吃閑飯的,所以話就算難聽,但合情合理,讓金舒沒有什麽怨言。
她唯一揪心的是,嚴詔口中的證明自己,是怎麽個證明的法子?
莫不是如前生那般,三月一次基礎法醫學的大考試?
要說應試,她可一點不虛。
“拿去。”他說,“要是這種程度要是都辦不好,就不用回來了。”
金舒點頭,小心翼翼地上前幾步,將嚴詔手裏的紙接了過來。
看著紙麵上的內容,她雖然疑惑,但什麽都沒有問。
瞧著眼前這豆芽菜,一點畏懼的模樣都沒有,嚴詔難免有些驚訝。
這一副話不多言的樣子,勾起了他十二分的興趣。
往昔的小仵作們,題還沒出,就追著他問東問西,煩不勝煩。
滿嘴都是問案子怎麽樣,受害人什麽情況,查到了哪一步……
可眼前這姑娘,不問,不疑惑,就像是理當如此,倒顯得成竹在胸,令他好奇。
說不定,這能讓李錦不惜無視她女子身份,也要弄進六扇門的“金先生”,興許真有兩把刷子。
嚴詔沉默片刻,側過臉,看著窗外蹲在蓮花池旁撥水的金榮,忽而問道:“外頭那個男孩,是你弟弟?”
金舒一愣,點了下頭。
“嗯……你隻管放心去辦案,這孩子我會照顧好他。”嚴詔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那模樣不容置喙。
待她出了正堂的門,嚴詔才喚住周正,壓低了聲音又問一次:“周大人,那男孩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問得十分嚴肅,把周正給怔住了,他順著窗外望過去,拱手:“回嚴大人的話,是金先生的親弟弟。”
親弟弟?
嚴詔麵色深沉:“當真?”
周正徹底懵了,他眨了眨眼:“確實是親弟弟。”
這話嚴詔並不信。
別的人他不了解,李錦他還是相當了解的。
這個大魏一代戰神,嚴詔是看著他長大的。
少年李錦便是心思縝密,步步都有目的,如今已經二十五的年歲,斷不可能無緣無故,將個孩子送到他眼皮底下來。
李錦明明可以先安頓了這個孩子,然後單獨帶著金舒來仵作房。
他如此安排,絕不是無心之舉,所作所為,定有意義。
這般想著,嚴詔的目光緊緊鎖在那男孩的麵頰上。
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個遍,許久點頭,口氣淡淡:“……親弟弟,如此甚好。”
李錦的目的,他猜到了。
嚴詔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叫金榮的男孩,確實非同一般。
實在是太像了。
那舉手投足,那神情容貌,像極了六年前,死在流放路上的先太子李牧。
嚴詔麵頰上更是肅然。
若他真是這金舒的親弟弟還好,但……若李錦幾度南下,真的將李牧的遺腹子給找到了,那天下恐怕又要大亂。
另一邊,金舒一出仵作房的大門,就瞧見早已經等在門口的李錦和雲飛。
儒雅溫柔的雲飛手裏,端著兩件全新的緇衣,上麵擺著一塊黑色的六扇門牌子,額外還有一塊腰佩。
那腰佩是一枚漆黑如墨的大平安扣,上麵嵌著金絲紋樣,如一條首尾相接的魚。
“這腰佩,是你‘暗影’的證明,整個六扇門,加上我也就隻有八個。”李錦笑起,“接了吧。”
瞅著他笑盈盈的模樣,金舒忽而好奇地問:“王爺為何不穿緇衣?”
一句話,讓李錦身旁的雲飛,雙手冷不防的滯了一下。
李錦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金舒,他輕笑,甩開扇子轉身就走。
這一副定有隱情的模樣,勾起了金舒的好奇。
雲飛見狀,三兩步湊上來,小聲對金舒說:“金先生初來,有很多事情不了解。王爺要是穿上緇衣,整個京城怕是都要緊張起來。”
整個京城,因為一件衣裳而緊張?金舒抬眉,有些不大相信。
“……對京城裏的一些人而言,王爺穿緇衣還是穿戎裝,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金舒懂了,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李錦放下兵權,要求回京做閑散王爺的時候,整個朝堂便吹了幾個月的狂風。
有說他意圖謀反逼宮的,有說他放下兵權,隻是拖延時間,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若不是李錦一個人單槍匹馬,一身素衣的步行到太和殿上,親自將虎符呈上,這股大風浪,不知最後會刮成什麽狂亂的模樣。
就算如此,一晃六年,京城裏對他回京真實目的的揣測,也一刻都沒有停歇過。
為了避嫌,李錦自那日脫下鎧甲,放下戎裝後,連六扇門捕快的緇衣,都一次沒有穿起過。
陪了他十幾年的,那把可以載入史冊的名劍,也因此再也沒有被他帶在身上。
一人,一扇,一身輕裝,便是六扇門門主如今的標配。
若沒有周正跟著,在京城行走,混在一眾世家公子裏,也無人能瞧得出。
半路,雲飛同三個人告別,沿著一旁的回廊往更深的地方走。
李錦卻轉身看著金舒,眉眼帶笑地問:“大仵作給你出的什麽題目?”
端著衣裳的金舒愣了一下,將手裏的盤子遞給周正,從懷中摸出方才那張紙。
“沒寫什麽內容,隻寫了‘林家庶女’四個字。”
林家庶女?
李錦將她手上的紙抽了出來,瞧著上麵的字眼,心中感慨。
這大仵作可真是給了她一個好案子。
“這案子你一個人不行,我與你同去。”
說完,他將紙折成四方的小塊,揣進了自己的袖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