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幼子家亡貴妃香銷
亂世佳人 十二 幼子家亡,貴妃香銷
柳潭微怔,連忙鬆了手,這才前去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名身穿唐軍軍裝卻有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瞳的高大男子,手上牽著一名大概十歲上下的男孩,那男孩一看見柳潭便撲到他的懷中,哭道:“二叔!”
靜之連忙從屋中走出,震驚的發現那男孩就是大哥柳澄的兒子柳會,蹙了蹙眉心,抬頭看向那名高大的男子。
仆固懷恩頓時仿佛遭遇電擊一般,怔怔的看著她,一雙藍色的眼睛頓時變的如晴空一般清澈明亮,一向能言善道的他竟然發現自己的舌頭像是打了結似的,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二叔二姨!我父親……我父親他……”柳會泣不成聲,連話也說不完整。
“我知道……”
柳潭抱著他小小的身子,心中也是極端的無奈,一邊是國家,而另一邊是親人,他無法作出選擇。
靜之挑起眉,神色凝重的看著仆固懷恩。“請到屋內說話。”
仆固懷恩自然不會拒絕靜之的要求,失了魂似的跟著靜之走進了屋子,一個沒有留神竟撞上了一旁的裝飾物。
靜之回過頭,見他並無大礙,抿唇笑了笑,牽過柳會的手先帶著他到內屋裏休息去了。
待靜之離開後,仆固懷恩才稍微的回過了神,一臉憨笑的看著柳潭。
“都尉大人,都是我的疏忽……”
柳潭搖了搖頭,神色異常的凝重,眉頭蹙得死緊,卻依然道:“我已不再是都尉了,叫我潭就可以了。”
仆固懷恩看著柳潭,心中也明白,這一回楊國忠一案牽扯太多人了,竟然……
玉石相碰的響聲如同泉水滴石般的清脆動聽,隻見靜之小心翼翼的從屋內走出,行至柳潭身邊坐下。隨後即挑起秀眉,一臉嚴肅地道。
“可以告訴我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嗎。”
知道事態的嚴重,仆固懷恩也不好以欣賞美人為重,連忙拱了拱手。
“啟稟郡主,臣隻是一名武鋒使,若郡主不嫌棄可以叫臣懷恩。”他轉過頭看向柳潭,見他沉思了許久後對自己點了點頭,這才繼續道:“臣乃郭子儀先生的下屬,前些日子先生讓我到南邊一帶查看,卻在昨日遇見了一群士兵壓解一家三口往馬嵬驛這邊走,心裏就覺得奇怪,於是就跟上了他們的腳步,後來才發現這一家三口竟然就是柳大公子一家人,正準備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之時他們不知是接到了什麽密信,便殺害了柳大公子,而秦國夫人也遇害,臣看不下去,便把小公子救了下來,後來又聽說陛下到了馬嵬驛,便猜想潭兄也在,於是便帶著小公子來了,這才把事情弄清楚了。”
靜之聽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便點了點頭,手悄悄的握住了柳潭那雙冰涼的手。“那麽你是如何突破外麵那包圍了好幾層的士兵進來的。”
仆固懷恩笑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臣跟龍武大將軍是同好之交,龍武大將軍都點頭了我又怎麽會進不來呢?”
柳潭先是看了看靜之,而後才看向仆固懷恩。“懷恩,謝謝你。”
仆固懷恩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豪氣地道:“潭兄客氣了,這是我的分內事,若是見了普通人家的孩子遭遇這事情我一樣會這麽做的。”他看了看窗外,連忙站了起身。“哎喲!我該是時候走了!不然龍武大將軍怕是連我這個朋友都砍了!”
“那麽請保重了。”靜之起了身,勉強的露出一抹笑容。
“郡主……潭兄你們也保重吧。”他看了看靜之,露齒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湛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或許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說罷快步的跑出了屋子,像是有什麽在他身後追趕著似的。
看著仆固懷恩走遠的身影,靜之這才把笑容褪去,默默地走到柳潭身邊。“為什麽方才不告訴我。”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沉默了許久。
“我會解決。”
靜之一聽,心裏頓時感覺到像是有一團火在燒似的,緊緊的抓住他的手,提起了聲音。
“難道你不打算告訴我嗎!柳家也是我家!”
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根一根的掰開她扣在他手上的指,步至窗邊,沒有說話。
見他如此,她更是惱火,連忙走上前去逼問著。
“你說話呀!”
他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痛苦的事情,我替你擔著。”
她已經承受了太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今他能做的也隻有體諒她,不然還能做些什麽?什麽權利都沒有,空憑一句“駙馬”別人也隻敬他三分罷了,而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她。
靜之猛的受到了震動,有如那強大的氣流匯集至她的頭上,而後狠狠的攻擊著她的大腦,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在思考!
她的雙手竟像是受不住控製一般,在下一刻從他身後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有這麽一個以自身保護著她的男人,為什麽她就不知道珍惜呢?
她真的不明白。
子夜,馬嵬驛的周圍都圍繞上了火把,皆是那包圍著馬嵬驛的士兵手持著,隻要他們稍微不留神,手中的火把就會掉落在地上。
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正在視察著士兵們的狀況,現下是絕對不能出分毫的差錯,連他自己的命也是掌握在這一群士兵的手中。
佛堂內,楊貴妃含淚看著唐玄宗,嬌柔媚態在這一刻絲毫無用功之處。
“陛下,玉環罪無可恕,當死?”
唐玄宗靜靜地凝視著那張絕色的麵容,心中也是一陣的悲痛。楊貴妃與他相處了這麽長的一段時間,他又怎麽能夠狠得下這個心?隻是他已經沒有辦法了,他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被史官記為“昏君”,更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毀了皇室一族的血脈!
他抿唇不語,凝視著楊貴妃依然美麗的臉許久許久,終是咬了咬牙,對身後的高力士使了一個手勢。
高力士大步的往前一跨,手中碰著一隻托盤,托盤上正是放著那象征著死亡的三尺白綾!
楊貴妃睜大了雙眼,昔日嫵媚的眼中盡是驚恐之色。
“陛下……您……您不會是想要讓玉環……自盡?!”
唐玄宗走到楊貴妃麵前,伸手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臉上淨是悲傷。
“為了李氏一族,朕別無選擇。”
楊貴妃在那一刹那真正的明白了什麽,麵前的男人不是不愛自己,但是他也愛他自己的親人,在兩相權衡下,他終是選擇了放棄自己,那麽她還有什麽能說的呢?
她抬起頭,深深的看著他,美麗的眼中已失去了那璀燦的光華。
“陛下,玉環知道該怎麽做了。”
她站起身,走到了唐玄宗麵前,屈膝跪下。“謝謝陛下的恩典,隻是陛下給玉環的情,玉環隻有來生再報了。”
她拿起白綾,皓齒緊緊的咬著下唇,用力的拋起白綾的一頭……
一名烏絲高綰,身穿紅色勁裝女子從佛堂內走出,眉宇間透著幾分英氣,帶著幾分慣有的自負的笑容。
“郭娘子!”高力士迅速的從佛堂裏追了出來,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紅色的錦囊。“這是陛下賞你的,請你收下吧。”
郭彷悅利眉一挑,唰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直直的抵在高力士的喉嚨上,高力士大吃了一驚。
“郭……郭娘子……你!”
郭彷悅微微使力把劍往前抵了抵,滿意的微笑。
“你可別得意!我並不是用點錢就可以收買的,既然我答應了不會把事情說出去你們也就不必送什麽東西來封住我的嘴!把東西交回去!就替我謝謝陛下,隻是這大禮我也咽不下,俠自有道!”
“娘子說得好。”一把清淳如淡茶的聲音從郭彷悅的身後響起。
郭彷悅驀的回過頭,隻見李倓微笑的站在她的身後,清澈的眼細細的打量著自己,紅唇輕輕的勾起,並沒有被打量的羞澀之意,反倒是笑道。
“公子果然識才。”
“郭……郭娘子……”雖然自己危在旦夕,但是高力士依然很盡責的對郭彷悅道。“這是建寧王,並不是什麽普通的公子呀……”
“是嘛?”郭彷悅挑眉。
這回輪到郭彷悅打量他了,麵前的男子給人的感覺很清淡很清淡,淡得就像是一杯飄著一片茶葉的香茶一般,卻在不知不覺中溢出那誘人的香氣。
她把劍收回對李倓拱了拱手。“方才失禮了。”
李倓搖了搖頭,笑問:“佛堂裏麵的事情都辦完了?”
郭彷悅擰著眉,側過頭看向高力士,這種事情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知道的,見高力士點了點頭。
“既然娘子已拒陛下的美意,我也該回去伺候了。”說罷回身便走。
看著高力士走開了後,她才回過頭看向李倓,美麗的眼眸好奇的看著他。
“你果真是建寧王?”
李倓笑了笑。“如假包換。”
“真高興能看見你本人,在來馬嵬驛的路上我也聽說過不少關於你的事,還著實讓我好奇了很久呢。”
她把軟劍收回自己的腰間,無意中卻掉落了一塊白淨無暇的玉佩。
玉佩啪的落地,卻沒有絲毫的破損。
李倓傾下身替她把那塊白玉撿了起來,遞到了她的手上。
“謝謝。”
郭彷悅輕挑起眉,美麗的眼眸緊緊的鎖在李倓的身上,那一身紅色的衣裳襯得她更加的明豔美麗。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匆匆跑到了李倓身邊在他耳邊低聲不知說了些什麽,李倓應了一聲,這才轉過身對郭彷悅道。
“先告辭了。”
“好。”郭彷悅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眼中閃爍著那明亮的光芒。
建寧王——她一直以為可望不可及的人,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她用手輕撫了撫那白玉上光潔的麵,突然笑了,於是縱身一躍,從牆邊跳出了驛站。
靜之跟柳潭兩人在佛堂中站著,看著已經暈過去了的楊貴妃,心中無限的感歎。
最終她還是沒有辦法去讓自己這麽害一個人,於是就在方才楊貴妃欲把白綾拋上橫梁時及時趕到,救下了她,也救下了唐玄宗。
“這回還是多虧你了。”唐玄宗抱著楊貴妃。
就在方才,他差點就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愛的女人。
靜之抿唇笑了笑。“陛下,這回可是不靜之想的辦法,這全都是駙馬的主意,那位郭娘子正是他的友人。”
“是嗎?”唐玄宗讚賞的看著麵前冷漠的男子。“柳潭,你如今可後悔?”
柳潭自然明白唐玄宗話中所指,無聲的搖頭,手悄悄的握住了靜之的手,沉聲答:“謝皇上關心,臣不後悔。”
這小動作唐玄宗豈會沒有看見,他笑了笑,蒼老的臉上再也無法如十年前那般,尋得年輕時候的模樣了,也隻能從那唯一沒有變化的眸中覓著那沉重的光芒。
“若是找到機會,朕定會重重賞你。”
“謝陛下。”
靜之微微使力掙脫了柳潭的手,走到那一具屍體旁,看著那張精致得如楊貴妃一般的臉,又問:“陛下可以告訴靜之這女子是什麽人嗎?”她怎麽愈看愈覺得這女子的就愈覺得熟悉?
唐玄宗思索了片刻,答:“據說是一名曾任職東宮的唐姓宮女。”
那一瞬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靜之的腦中嗡嗡作響,她什麽也聽不見,姓唐……在東宮裏任職的女子隻有一個是姓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