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方旖走的早，並不知道周洛琛後來和周漫漫又發生了什麽。她也懶得去想，與其去想那些煩心事，還不如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別那麽在意。
方旖窩在沙發上全神貫注地玩著手機裏的換裝遊戲，好幾次的F評價讓她升起了一股罷休拿到S的決心，她緊蹙眉頭麵色嚴峻地與手機對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寫什麽重要的文件呢。
正玩著，手機忽然來了一條短信，方旖眯眼看著發信人的名字，尋思著，事務所的旅行已經結束了嗎？
發短信的人是邢肆，問方旖在不在港城市，但並沒有說什麽事。
方旖遲疑片刻，回了個：在附近，有事嗎？
邢肆很快回了短信，就倆字：沒事。
今天這些人怎麽都奇奇怪怪的，邢肆可不是個沒事喜歡打攪別人的人，他發短信來肯定有事，估計是看她沒說在本市，所以才說沒事的，估計是不想給她添麻煩。
方旖覺得自己太了解邢肆了，以一種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好員工心態回複道：離市區很近，邢律師有事的話我可以很快回去。
其實她也是有私心的，林姿對周漫漫和周洛琛關係的解釋讓她很不安，再加上周洛琛在周漫漫那對她身份的解釋，這都讓她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
她不知道別人是怎麽談戀愛的，但他們這樣她實在有點吃不消。說要出去玩是他，忽然讓人回來的也是他，妹妹找上門的是他，連百度一下他都不行的還是他。事事都讓他占了，他這是吃定她了？她不想讓他有這個想法。
不過，邢肆並不是因為方旖說不在市區才說沒事的。他是真的沒事，隻是假期呆在家裏，手下也沒什麽打緊的案子，忽然就想起了她，想給她發個短信，看看她在哪。
之前與周洛琛在方旖住的小區外碰麵，周洛琛說的那些話邢肆仍然記得。他說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是在跟周洛琛較勁，但對於他主動聯絡方旖這件事，好像除了這個理由，也沒什麽更合理的解釋了。
沉思良久，邢肆終於在手機上按出了一句：如果方便，我去接你，我想請你吃個飯。
這樣寫會不會顯得太曖昧了？邢肆皺起眉，愣是在短信後麵又加了一句：有些公事要說。
全部順下來，覺得終於滿意了，邢肆便發送了短信，靜候方旖的回複。
方旖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周洛琛還沒回來，估計是陪他妹妹去玩了吧，那她是不是還在這，他應該沒什麽所謂。
於是乎，方旖回複邢肆道：我一個小時後到市區，去哪裏吃？
等方旖坐車回到市區時，時間應該剛好是中午，午飯在哪吃比較好呢？邢肆認真思考了一下，回道：見麵再定，我在你小區外等你。
邢肆幫方旖搬過家，必然知道她的新住址。方旖要回去的話，肯定得回家放一趟行李，所以她沒怎麽想便答應了下來。
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上塞進背包，方旖把房卡和便簽紙留在客廳的辦公桌上，這裏是周洛琛辦公的地方，他回來一定會看見。
搞定一切，方旖揮了揮衣袖走了，沒帶走一片雲彩。她打車到了港口的公交站，坐公交熬了好幾站才到達市區，路上她靠窗眯了一會，但其實也沒睡著，車子老停，再加上一閉眼腦子裏就浮出周洛琛的模樣，折騰的她還不如沒睡的時候有精神。
好不容易到了市區，方旖又轉了地鐵回家，在地鐵上信號不算太好，但她還是接到了周洛琛的電話，原來他打了好幾個，她開的震動，在公交車沒感覺到，他該不會以為她出走了吧。
不過仔細想想，她這麽走了，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出走了。
痛快地接了電話，方旖語氣平靜道：“喂，周律師？”
周洛琛在電話那頭的聲音略顯壓抑，語速很快道：“你在哪？”
方旖說：“我留了紙條在辦公桌上，你沒看見嗎？”
周洛琛蹙眉瞥了一眼辦公桌，上麵果然有張紙條。他走過去匆匆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更緊了。
“後天才上班，你這麽早回去幹什麽？”周洛琛克製著心裏焦灼的火焰，盡量和氣地問。
方旖沉默了一會才說：“你妹妹不喜歡我在那，我就不礙事了，還有一天就要上班了，我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電話那頭歎息了一聲，他沒說話，但隻聽他呼吸的頻率，方旖就能感覺到他現在很不高興，或許還很……很難過？
難過這兩個字好像不能用來形容周洛琛那樣的男人，她趕緊在腦子裏抹掉這個想法，繼續道：“周律師，我在地鐵呢，信號不太好，先不跟你說了啊，拜拜。”說罷，不等他回答就掛了電話。
其實她不是不想和他講電話，但她覺得再講下去她可能就沒辦法保持平靜的語調了。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耍小脾氣，責問他憑什麽不說她是他女朋友，即便他早就說過不公開這段關係。而且他又憑什麽不準她上網查他呢？她又不會害他，隻是關心他的事罷了，這也不行嗎？
說到底，恐怕他還是沒把她放在心裏，否則怎麽會在意這些小事。念大學時班上的同學談戀愛，男同學都寵女孩子寵得不行，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是屬於他的。她這倒好，不公開這個決定他說過，她也接受了，她不能怪他，可真到了事上，心裏還是難受。
矯情，方旖覺得自己矯情死了，把手機揣回包裏便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氣。這之後沒多久，地鐵就到站了，她背著背包走出地鐵站，過了馬路朝小區門口走，等進了小區，來到新租的一居室樓下時，就見到了邢肆的車子。
黑色的奔馳轎車沒熄火，也不知他等了多久。她快步跑過去，到他車窗外時他剛好打開車窗，瞧見方旖滿頭是汗拎著個不大不小的包，便知道她去了哪。
“你去海邊了？”邢肆問道。
方旖驚訝道：“邢律師怎麽知道的？”
“你短信裏說你在附近，拿的東西也不多，左右港城市也就那片海不錯，除了那假期沒別的去處了。”他解釋道。
方旖一笑：“嗯，是去海邊了，我把東西放上去就下來，你等我一會。”
邢肆點點頭：“需要幫忙嗎？”他作勢要下車。
“不用了，很輕的，我自己拿就行。”方旖連連拒絕，很快跑進了單元樓消失不見，邢肆看著剛才還站著人現在卻空著的地方，莫名覺得鼻息間仍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方旖下來的很快，坐上副駕駛時額頭的汗珠已經沒有了，邢肆料到她是在下樓時擦過了，本來準備好的手帕隻好又塞回了口袋裏。
“可以走了，我們去哪吃？我請客。”方旖還欠他一頓飯，她記著呢。
邢肆把手帕塞進褲子口袋後便握住方向盤，發動車子道：“你愛吃什麽？”
“我不挑食，邢律師選就好，這次必須我請客，不讓我請我就不去了。”方旖鄭重其事地說。
邢肆微微勾唇：“頭一回見到你這樣求著要花錢的人。”
方旖隻笑了笑卻沒言語，心裏那種不想欠他的所以想趕緊還清的說法講出來，恐怕會讓他有點下不了台吧。
那有點太想撇清關係、對他避之不及的嫌疑，容易影響上下級關係，更何況她還沒那個意思，所以還是不講了。
邢肆開車帶方旖去了一間不算大但環境很好的冷飲店，方旖進門時有點尷尬，心道，他這該不會是為了給她省錢吧？
邢肆隻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什麽想法了，雖說他的確有這個心思，但絕對不會承認的：“天氣太熱，想吃冰，可以嗎？”他抬手鬆了鬆領帶，眉頭緊蹙擺出一副真的好熱的模樣。
方旖懨懨道：“可以啊，想吃多少點多少……”
邢肆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的表情和你說的話意思不太一樣，難道是怕我把你吃窮？”
“……一頓冰我還是請的起的。”方旖摸摸頭，“就是覺得太寒酸了，該請你吃頓好的。”
邢肆微笑著轉開頭，找了個位置坐下。方旖坐在他對麵，即便這整個冷飲店全都是青春靚麗的少女們，卻也沒有一個模樣比得過方旖的。
這時冷飲店裏正放著李宗盛的歌，歌詞就唱著“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正合心意，真巧。
邢肆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方旖，直看得方旖不好意思。
她拿過冷飲店的單子給他說：“邢律師點吧。”
邢肆也沒拒絕，接過來快速點了點幾樣便把單子還給了店員。方旖見他點完了，一本正經地問：“邢律師，是不是有新案子了，需要我給你打下手呀？我可以提前上班的，沒關係。”
邢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眼神望著別處不肯看她，腦子飛快運轉著，想了許久，才想出一個勉強可以圓謊的借口：“其實就一點小事，我之前想帶材料回家看，不小心弄丟了，想問問你這裏有沒有副本罷了。”
方旖恍然：“哪個案子的材料呀？我記得邢律師手裏最近沒什麽打緊的案子。”
“……放假前送來那個秦先生的案子。”邢肆僵硬道。
方旖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放假前的確有個秦先生的案子送過來，這秦先生也是一朵奇葩，跟妻子吵架後跑去買醉，喝醉了酒後回來要在自家樓道裏把液化氣罐給點著，幸好有居民出來看見他將閥門打開後在口袋裏掏打火機，立刻便把罐子踹開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這位秦先生涉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刑事拘留，量刑三年半，他找邢肆倒也沒盼著能無罪釋放，隻希望少判一段時間，他是家裏的頂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判個三年出不來，誰養家啊？
方旖想到這道：“我帶著呢。”她從隨身的背包裏拿出u盤，左右看了看，說：“這邊沒電腦，邢律師直接拿我U盤回去拷吧，裏麵有個秦先生的文件夾。”
邢肆接過來點點頭，道了謝後就說：“先吃東西吧。”
雖然是冷飲店，但也有熱食，光吃冷的肯定吃不飽，這大中午的，也不能太寒酸。
方旖一邊喝奶昔一邊走神，思緒又飄到了周洛琛身上，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是不是她走了，他就安心地去陪他那個繼妹了？
想到這有點不甘心，方旖臉色也就不太好看了。邢肆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她這些微小的變化都被他盡收眼底，他不動聲色地望向玻璃窗外，陽光炙烈，午日正濃。
方旖是下午四點才由邢肆送回小區的，吃完午飯他們又在冷飲店附近的小花園轉了一圈，說了說關於案子的事，這才回了家。邢肆很專業，方旖很多不懂的問題到了他這裏全都迎刃而解，每到這個時候她都特別佩服他，要是她也有這麽好的腦子就好了。
到了小區外，方旖便告別邢肆獨自進去了。她沒讓邢肆送她進去，當時也沒什麽別的想法，就是客氣客氣。不過等走到單元樓下時，她就覺得自己實在太明智了。
周洛琛的車就停在她的住所樓下，他人就靠在車邊，正遠遠望著她。
方旖遲疑片刻慢慢走了過去，在他麵前站定道：“周律師怎麽也回來了？”
周洛琛沒有回答，隻是問她：“你去哪了？”
方旖說：“我去吃個了午飯。”她沒撒謊，卻也沒把實話說全，這樣一般不容易被戳穿。雖然她和邢肆之間純潔得猶如純淨水，但周洛琛未免會相信，她還是別說出來找不自在了。
周洛琛也沒追問，聽她這麽說便道：“我來跟你道個歉。”
“道歉？”方旖有點驚訝，心裏莫名好受了許多，他原來也知道他錯了啊。
不過，錯哪了呢？
周洛琛認為的是：“我沒料到漫漫會過來，打亂了我們的安排，我很抱歉。”
方旖抿了抿唇，其實她最在意的是他不理解她的心情。她喜歡他，就想了解他的一切，可他現在就是一副什麽都不打算多說的樣子，給她一種不管她怎麽努力，也走不進他心坎的感覺。那她在他的心門外徘徊不定，也就沒意義了。
“沒關係，我沒有生氣，周小姐是你妹妹，你應該照顧她的。”方旖抬手看了看表，道，“時間也不早了，周律師早點回去歇會吧，開車應該挺累的，我也上去休息了，拜拜。”說罷，她頭也不回地埋進了樓門。
周洛琛握著拳站在原地，想跟上去，可又不知道這個時候繼續向前是對是錯。
其實也很無奈，有時候想對一個人好卻不得其門，按照自己的思路來走，很可能適得其反，到頭來既沒博得對方歡心，反而還給人家造成了苦惱。
然後，自己又因為覺得對方不領情而受傷，自嘲，止步不前，惡性循環……簡直太糟糕了。
今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半，假期也不過隻剩下明天一天。明天一天的時間在糾結中流逝，再次開工時，大家見麵了都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方旖，你怎麽沒跟我們去旅行啊，你這次可是錯過美事兒了。”何晴見了方旖便打趣地跟她說。
方旖一邊收拾辦公桌一邊道：“何姐你們玩得開心就好，我沒關係的。”
何晴歎了口氣說：“我玩得倒是挺開心的，就是那幫子沒結婚的姑娘們呀，因為邢律師跟周律師都沒去，可傷心了一路。”她掩唇輕笑，揶揄著。
周洛琛和邢肆都屬於工作狂範圍了，不去也在意料之中，不過周洛琛麽……不知木林公司的案子什麽情況了？
方旖又和何晴聊了幾句，便坐下工作。她的鼠標邊放著她的U盤，應該是邢肆放在這的，他昨晚果然來加班了。收起U盤，方旖打開電腦，上了通訊軟件發現邢肆給她留了言，說是中午記得幫他訂午餐，還是兩份。
方旖心想，該不會是還打算讓她也吃吧，她可不想吃，這次她就自作主張一次，給他訂一份吧。
這一上午，方旖都沒瞧見周洛琛，直到中午外賣來的時候，她才在給邢肆送飯的路上碰上了來上班的他。
他不苟言笑地瞥了她一眼，點頭致意，然後離開。方旖眨了一下眼，敲開了邢肆辦公室的門，進去之後半天沒出來。
周洛琛站在尹哲彥的辦公桌邊眯眼望著這邊，耳邊雖然都是尹哲彥關於案子的匯報，可腦子裏想的卻是：送個飯而已，這麽久不出來，難不成是一起吃了？
周洛琛握了握拳，想起他因為方旖不高興了就直接把周漫漫單獨丟在了港口，完全不顧父親的囑托，就覺得自己非常蠢。人家分明就沒多在乎，現在還和邢肆關係那麽好，說不定哪天就變心了，他這邊又沒公開關係，真是被人家撬了牆角也發作不得。
他原本沒以為邢肆真的會那麽做，現在看來，他是認真的了。
“周律師？”尹哲彥見周洛琛目光冰冷地看著某處，順著望去，是光禿禿的座位，心裏不免有點那啥。
“東西拿進來，我自己看。”周洛琛說罷這話便轉身進了屋，進門時房門摔得稍微有點響，這對他來說是曆史頭一回。
周律師其人，不管遇上什麽事都都是平平靜靜和和氣氣的，見人三分笑，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今兒是怎麽了？
辦公大廳的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是什麽事讓泰山壓頂不變色的周律師反應這麽大？難不成是案子出問題了？稀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