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股份轉讓書

陸河隔著窗看著裏麵豎起滿身刺的少女,她眉眼如冰,他卻柔情似火。

唐婉清捂著脖子咳的臉紅脖子粗,蘇軟拍拍手轉身欲離開。

窗外,窗內,視線猛地相撞。

蘇軟有一瞬間的慌亂無措,然後看見他抿唇朝她招手,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兩下,“過來。”

僅僅幾步的距離,蘇軟卻像是走了一個世紀,手腳冰涼。

她掐著唐婉清脖子的那一幕,他一定看見了。

他會怎麽想?

陸河看著低著頭站在自己麵前,剛剛到他胸口的少女,替她捋了捋淩亂的頭發,聲音輕柔好似帶著一絲歎息,“集合了。”

蘇軟一雙眸子亮的仿佛能看見星辰大海,忽閃忽閃的,帶著試探。

“你什麽時候來的?”

他含笑,“從你說我的洗衣液味道好聞時就到了。”

蘇軟臉蛋成功爆紅。

心裏藏不住的小雀躍,他好像並不介意她怎麽對唐婉清。

蘇軟見到陸河的父親,是在期末考試即將到來的時候。

她打著傘一步一步踩著雪,伴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音雀躍的往校門走。

門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上麵下來一個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梳著一絲不苟的頭發。

打著一把黑傘。

友好的朝蘇軟笑了笑,走過來,“同學,你認識高三七班的陸河嗎?”

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極有涵養,從三分相似的眉眼中,蘇軟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應該是陸河的父親。

那個他提都不願意提及的父親。

蘇軟禮貌的頷首,“您找他有事?”

男人從蘇軟的語氣中察覺她的警惕,並未在意,依舊笑得儒雅,“我是他的父親,麻煩小同學幫我跟他講一聲,我在對麵那家咖啡廳等他,跟他母親有關的事情,讓他務必過來。”

他伸手指了指對麵的咖啡廳。

蘇軟看著他的笑,心裏閃過一絲恍惚,陸河跟他這個父親,真的一點都不像。

到班裏的時候陸河正轉著筆看著窗戶凝神發呆。

蘇軟進座位的時候他看過來,“怎麽來那麽晚?”

蘇軟咽了咽口水,抿了抿唇。

陸河皺眉,“怎麽?”

歎了口氣,他的家務事她不懂,總不能憑著自認為他對他父親的不喜就阻止他和父親見麵吧。

“我剛剛在校門口。”她頓了頓,“遇到了你父親。”

蘇軟悄悄觀察著陸河的臉色,見他本就緊抿的唇角愈加抿緊了幾分。

“他說他在對麵的咖啡廳等你,找你有點事情。”

陸河瞳孔深不見底,不知在想些什麽。

見他沒動靜,蘇軟很是為難,揪了揪早上認真紮好的小啾啾,“他說是跟你母親有關的事情。”

果然,知子莫若父,陸河眉眼猛地一厲,然後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一進咖啡廳,陸河就看到了那個坐在靠窗的位置悠閑自在的品著咖啡的男人。

他看起來過的很不錯,唇角始終掛著不鹹不淡的微笑。

職業使然,身在官場,他不得不左右逢源,見人三分笑。

陸河記得小時候陪母親看星星的時候,那時他不喜歡父親在外麵對別人笑意吟吟,而回到家卻一臉疲憊,揉著眉心一臉煩躁。

母親摟著他對他說,“阿河,爸爸太累了,在外麵對著別人笑了一天了,回到家就不用對著我們再笑了。”

母親說,是因為那是家,所以父親才可以放下防備露出自己的疲憊。

可現在,陸河看著從看到他到來就對他露出那令人厭惡的習慣笑容的父親。

一陣恍惚。

拉開凳子,坐下,“我隻請了一節課的假,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陸軍林一點不著急,笑著招來服務員,問陸河,“你想喝點什麽?”

陸河壓下心底近乎迸發的不良情緒,忍住想要撕碎陸軍林臉上笑意的手,“白開水,謝謝。”

陸軍林看著陸河不耐的眉眼,表情有一絲裂隙,湧上懷念,“你跟你母親越來越像了。”

陸河在桌上輕敲的食指猛地頓住,冷嗤一聲,嘴角掛著的嘲諷直刺陸軍林的心髒。

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陸河提醒道:“還有二十分鍾。”

陸軍林沉默一瞬,從身邊的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推到陸河麵前,臉上的笑意終於消失不見。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你現在已經長大了,這些東西也是時候還給你了。

文件上的幾個大字,晃疼了陸河的眼。

辰安股份轉讓書。

辰安,是母親自己建起來的公司。

從名不見經傳一步步做大,外公家是富裕人家,母親十八歲成年禮那天,創辦了辰安。

一個服裝品牌,旗下涉及鞋子,首飾,各種女性飾品。

十幾年的時間,辰安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樣,是她一步步看著長大的。

母親去世的時候,陸河還小,沒有能力接管辰安。

但其實,如果陸軍林現在沒有主動拿著這份股份轉讓書找他,估計過不了太久,陸河也會去找他。

辰安,母親一生的心血,不該落在這個讓她絕望殞命的男人手裏。

若是那樣,母親在九泉之下,也會不甘心吧。

陸軍林知道陸河對他有著恨意,但他總覺得時間會消磨掉一些東西,父子之間,血濃於水,哪能真就老死不相往來。

陸河翻著股份轉讓書仔細看,看完之後拿起桌上的筆,筆鋒流暢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簽完字,陸軍林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你也在外麵待了那麽久了,該回家了吧。”

陸河抬眸,冷的能結冰。

陸軍林繼續道:“你知道外人怎麽說我們陸家的嗎,你搬出來也有幾年了,也該鬧夠了,回來吧。”

桌上的白開水已經有些冷了,陸河端起來一口飲盡,空杯子咣當一聲放到桌子上,“陸市長如今很閑啊,有時間在這跟我說些沒用的話,不如回去關心關心你的老婆孩子。”

語氣裏的嘲諷毫不掩飾,“畢竟,要是再落得個我母親那樣的下場,估計對陸市長的聲譽不太好。”

陸軍林的臉色猛地一白,“陸河,我們一定要這樣講話嗎?”

陸河轉身,離開時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您覺得,我們該如何講話,又能如何講話。”

陸軍林癱在位子上久久沒有起身,渾身沒了力氣,頹廢的仿佛老了幾歲。

他何曾沒有後悔過,可他官居高位,身不由己。

逢場作戲再正常不過。

他這一生唯一愛的隻有古惜。

可他如何也沒有料到,那樣性子柔弱的女子,忍耐之後,不曾給他一絲贖罪的機會。

她穿著潔白連衣裙躺在**唇上掛著一絲笑得樣子,是他這一生的夢魘。

他後悔過,也埋怨過,埋怨她沒給他機會,埋怨她太過決絕。

他是真的喜歡她啊。

他們之間,曾是那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