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委重投艱1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慕白微微皺眉：“那豈不是死路一條？”
朱柯諭接口道：“不到最後，怎能隨便下判斷？”
巫零心裏明鏡似的，她已經猜到朱柯諭要做什麽，忙道：“等一下……”
她話音未落，朱柯諭身形暴起，躍至石柱之上，石柱往下一沉，數個刀影飛旋而出，猶如流星一般，從四麵八方而來，相互之間幾乎沒有縫隙，對準朱柯諭的天靈蓋砍下去。
巫零心中就是一沉。
朱柯諭倒是膽大心細，在紛飛的刀影中，他快如閃電般，運用內力連攻數十招，掌力與刀刃的碰擊聲接連響起，有些刀刃被他打落，有的卻還是砍到他身上。
飛濺的鮮血已染紅他的衣裳，腳下便是幽暗深黑的深淵，朱柯諭卻毫不退縮，利用輕功踩著石壁，左閃右突，逐漸接近“紅玉海藻”。
看得慕白額上已有汗水滲出，他心裏不由一陣熱血上湧：“這就是江湖俠客嗎？他最多隻能同歸於盡而已。”
巫零道：“信念在心，又何懼生死？”
慕白的心猛地一抽搐：“可他都還不確定誰才是那個胸前有胎記的人。”
巫零望著朱柯諭，目光有些迷離，緩緩道：“或許他覺得我不會騙他……真真是英雄熱血，舍生忘死。”
當然，這也側麵說明當年之事確實影響甚大，牽連甚廣，而其危險性恐怕已如不測之淵。
巫零轉目望著慕白，眸中一片惻然。
而慕白此刻已被朱柯諭不顧自身性命的義舉激得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在他眼裏，朱柯諭目光堅定，滿身鮮血已揮之如雨，而他的手終於觸及到“紅玉海藻”，慕白的身子僵了僵，他突然大喊一聲：“等一下！”
可朱柯諭已拿下寶劍。
忽然之間，一條火龍從石壁裏激飛而出，朱柯諭竟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展開雙臂擋住火龍，將“紅玉海藻”拚命一拋。
巫零拔步飛奔，縱身一躍，踩著石柱接過“紅玉海藻”，又一刀刃砍來，巫零偏頭一避，可衣角著火，熱氣炙人。她腳跟一轉，往甬道飛去，落地時，她在地上一個打滾，熄滅身上的火焰，翻身起來時拉住慕白的手，立時飛奔逃命。
慕白回頭一望，早已看不見朱柯諭的半點身影。
那個為他而死的人，他都沒有見到他最後的模樣……
慕白的臉色已蒼白如雪。
而那股被“紅玉海藻”引發的大火直衝雲霄，充斥著整個石室廳堂，轉瞬之間，火勢便迅猛而來，像是惡魔的嘴，要將一切吞噬幹淨。
大火炎炎，僅距離他們不到三尺。
但巫零仍是鎮定如恒，握著慕白的手，在一片黑煙彌漫之中，衝出甬道。慕白暗暗咬緊牙關，奔跑起來後，身上的傷早已疼得他滿額都是冷汗，幾乎就要堅持不下去。
出來時，巫零將慕白推至身後，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口，她拔出“紅玉海藻”，一道紅光顯現，宛如幽冥之烈火，她運用全身功勁，朝石室全力斬了下去，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石室坍塌，黑煙夾著火頭被困在裏麵，再也無法出來。
“立雪堂”裏的濃霧如同陰氣般繼續籠罩著，空氣也變得越發濕冷。
慕白望著還在試圖往外彌漫的黑煙，心口怦怦亂跳。
這一刻，無力感、挫敗感，以及對未知命運的恐懼感，都讓他看起來悲涼萬分。
巫零轉目望著他，看出他眼裏深深的不安以及愧疚，撫著他的肩膀，輕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與信仰，你不要難過。”
慕白的臉色如同雪玉，他張開雙手，掌心錯亂的紋路上布滿了灰塵：“阿零，我為何如此弱小？”
巫零：“……”
她張了張嘴，本想說幾句調節氣氛的話，可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撫著他的肩膀，希望能給他一些溫暖。
慕白雙手緊握，指甲都快要刺入肉裏：“這二十年來，我除了會驗屍，還會什麽？連自己都不保護不了，我還能保護誰？還能查出什麽真相？二十年的秘密……我的秘密……我還有什麽資格……”
萍水相逢的朱柯諭為他而死，這個陌生的人、這份陌生的情誼，深深觸動著他的內心，卻也成了一份致命的無力感。
二十年來的躲藏，二十年來的偽裝。
讓他突然覺得自己可笑又愚蠢。
“弱小的人不會永遠弱小。”
巫零將“紅玉海藻”塞入他懷中，這把傳聞中的兵器上還殘留著朱柯諭的血跡。
慕白：“……”
他掌心涼、手指微抖，懷抱著“紅玉海藻”從未有過這麽複雜的情緒。
巫零道：“你要記住的是繼續發揮自己所能，以及韜光養晦，假以時日，你一定會變得強大起來。”
慕白望著她，露出幾分不自禁流露的仰慕。
這位紅衣女子無論心智、力量還是氣魄都遠勝於他，如今與他談論這些話時，她神采飛揚，目光高遠，而那身紅裳宛若鮮血，濃烈到了極限，讓人不得不為之心動。
慕白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他後退一步，向無力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禮：“今日所言，慕白定將謹記於心。”
巫零一笑，她記得自己也曾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她突然覺得，自己與慕白的關係變得亦師亦友起來。
慕白將“紅玉海藻”拿出來，鄭重地交付給巫零：“在此之前，你能替我保管它嗎？”
“不錯，在還沒有能力掌控未來時，將‘紅玉海藻’交付給適合它的人是一件明智的決定。”
第三個人的聲音突然出現在“立雪堂”。
巫零皺眉，轉身望向身後，一個高大的男子從濃霧裏走出來，他手持大刀，來勢凜冽，微仰著頭顱，審視慕白的似乎包含了深意。
巫零心中一凝，心中暗道：傅德輝一定是偷聽到我們方才的講話，他一定是猜出，慕白就是他要找的人，就是那個胸前有“血色星星”胎記的人！
巫零快步走到慕白身前，將他擋住，慕白卻將她的手拉住，與她並排站在一起。
傅德輝眼神微微一閃，語氣如霜：“你不怕？”
他的眼神深黑幽邃，隻盯著慕白，宛如暗沉深淵。
慕白道：“怕，但不能退縮。”
傅德輝眼睛一亮，下一瞬，他又冷冷一哼，聲音似從牙齒縫裏迸出來。
巫零背上突然滲出了一身冷汗，隻見傅德輝隨手一刀反揮，疾劈而下。巫零暗自警惕，手持“紅玉海藻”，薄細的軟劍迎風一抖，劍勢變幻奇麗，隻聽“當”的一聲，刀劍相撞，兩人看似竟不相上下，可巫零卻深感手臂酸麻。
傅德輝橫了她一眼：“上次是我有意相讓，這次你以為還能再占上風？”
他說罷，翻腕急砍，又是一刀，巫零暗叫不好，“紅玉海藻”險些脫手，她尋思，眼下如果硬拚力氣，自己絕非對手，於是施展輕功，腳下不停步地在竹林裏前竄後躍，以待時機。
濃霧彌漫，巫零一身紅裳卻依舊清晰可見，可她身法宛若飛燕一般，靈巧難測。
傅德輝也非等閑之輩，他大喝一聲，出刀極快，站在一旁的慕白大多沒瞧清楚他如何出手，巫零忙向後躍，緊緊盯住刀鋒，隻見大刀急速砍來，寒光逼人，將她麵前的發絲都斬斷了數根。
傅德輝鼻中微微一哼：“一時僥幸。”
巫零臉色一沉，退了一步，又藏身於竹林之中。傅德輝右手單刀上前，急刺而至，林中青竹盡數倒下，巫零身子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