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紅玉海藻
亥時八刻，濃霧彌漫，整個玉海山莊便成了位於雲端的海市蜃樓。
在朦朧的霧影中，有兩個人影緊緊靠在一起，在空中躍過，最後落到“立雪堂”裏，今夜有些奇怪，門前並無人把守。一個聲音道：“白天這裏鬧過動靜，照理來說，晚間應該會派人加強守衛。”
“說明有人希望我打開石室。”
這個聲音帶笑，一襲紅裳即便是身在濃霧之中依舊耀人眼目。巫零望著身旁的人道：“你傷勢未愈，如此奔波可還受得了？”
慕白道：“無妨，跟你在一起，不會有事。”
他說完後，耳根處隨即出現一抹薄紅。
巫零笑道：“不錯，小可愛，你當真是越來越依靠我了。”
慕白看著她，卻忍不住想：希望有一日，我也能強大到被你依靠……
巫零環顧四周，眼下濃霧漫漫，幾乎辨不清楚方向，她微微感歎道：“幸虧白天來過，要不然都看不清這裏的布局。”
慕白吹亮了火折子，可微弱的光照得並不遠。他問道：“你可有找到打開石室的辦法？”
巫零點頭：“竹林是石室的機括，裏麵包含了五行八卦，‘紅玉海藻’屬金，乃天下奇兵，應該是乾卦，可我上次試過，卻沒能打開石室。”
慕白道：“想必不會這麽簡單。”
巫零一笑：“你說的沒錯，這竹林守著‘紅玉海藻’，顯然已與之渾然一體，所以應該是組合卦。竹林屬草木，應該是震卦與巽卦，其中巽卦為風，過於順從，所以我認為可能是震卦。石室在上，竹林在外，那麽乾上震下，即為無妄。”
“無妄？”慕白喃喃，“世有無妄之福，又有無妄之禍。”
巫零一笑，眼神晶瑩明亮：“不錯，如何趨吉避凶才是關鍵。”
慕白後退一步，捂了捂腹部，他身上的傷口雖已包紮好，但整個人還是略顯蒼白，一副吃力疲憊的樣子。
巫零一掌揚起，直劈而出，院中竹林竟動了起來，在濃霧之中形如鬼影，叫人心裏寂寂發涼，隻聽“哢”的一聲輕響，“立雪堂”裏再無別的動靜。
巫零與慕白對視一眼，兩人舉步而前。
慕白手中的火折子照得並不遠，卻能看到石室上出現了一個鑰匙孔，巫零拿出銅製鑰匙，插進去後順手一擰，腳下便突然陷了下去，她迅速閃開，石室下露出一條幽深的地道。
裏麵漆黑一片，像是個洞窟。
慕白拿著火折子走在前麵，巫零抓住他的手，慕白腹部依舊有些疼痛，掌心滲出一些冷汗。兩人一步步走了進去，從入口進來後，便是一條極長的甬道，越走越深，便越是黑暗。
巫零道：“小心，這裏應該還有機關。”
慕白“嗯”了一聲。
火折子的微光輕輕搖晃，照在他的臉上，似明月一般，熠熠發光。
巫零笑盈盈地看著他：“你怕嗎？”
“怕。”
“那你還走在前麵。”
“我雖手無縛雞之力，也受了傷，但也不能讓你獨自麵對危險。”
巫零臉上一紅，但瞬即嫣然笑道：“你這麽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慕白微微含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原來你也會不好意思。”
巫零笑著啐他：“說的我好像是個厚臉皮。”
她本是微笑著，也眼裏突然有些了沉靜，慕白又回頭望去，甬道已到了盡頭，而盡頭更黑。
巫零上前一步，仔細觀察。
前方像是一個圓形廳堂，上下卻是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但憑借火折子的微弱光芒，巫零隱約覺得前方腳下像是無路，至於對麵是什麽，卻看不清楚。
慕白與她對視一眼，巫零突然微微皺了眉，她聽到一絲極不易察覺的聲響，她將慕白往牆邊輕輕一推，長袖突然翻起，抽出腰間軟劍，劍柄一帶，劍身抖得筆直，向身後刺去。
來者始料不及，卻仍是勉強一躲。
巫零之劍，如虹光般眩人眼目，一劍刺空後，反手一轉，森森劍氣繽紛而至，轉瞬之間便已橫到那人頸項。巫零眉梢微微一挑，冷冷道：“朱管家？”
他仍是客氣道：“不愧是俠盜夜靈，在下佩服。”
巫零譏諷的笑了笑：“朱管家倒是厲害，白天的時候跟到‘立雪堂’，晚上又來跟蹤我。”
朱柯諭一笑：“閣下方才在石室前，不是早就說過嗎？在下撤走守衛的目的就是等著閣下打開石室。”
巫零道：“你也想將‘紅玉海藻’占為己有？”
朱柯諭搖頭：“在下身為玉海山莊的管家，自有職責在身。日前石室鑰匙已丟，在下隻是想找人將石室打開，確定‘紅玉海藻’是否還在裏麵。再說，如果在下有心與閣下一鬥，方才就不會束手就擒。”
巫零眼神幽幽流轉，隨後慢慢放下軟劍，將石室的鑰匙再度拿出來。
朱柯諭眉心一皺，舉眸望一眼巫零：“敢問閣下，此鑰匙從何處得來？”
巫零道：“行醫的傅德輝。”
“果然是他！”朱柯諭眼中突現殺機，可話剛說出口，便覺出說漏了嘴。他小心謹慎地打量了一眼巫零，又低聲問道，“閣下剛剛……說的是什麽？”
“行醫的傅德輝。”巫零嘴角一勾，“我已知曉他們兄弟二人的秘密。”
朱柯諭：“……”
他心中一顫，在巫零明亮的眼裏，隱隱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巫零問道：“你殺他的目的是什麽？”
朱柯諭嘴角一緊，臉色有點發白：“閣下在說什麽，在下怎麽聽不明白？”
巫零沉聲道：“我驗過那具被你葬在墓室裏的屍體，也見過另外一個還活著的傅德輝。我想知道，你殺人的動機。”
“動機？閣下的好奇心還真是重。”
“你不想說？”
“閣下為什麽一定要知道？閣下身在江湖，應該清楚，有時候知道太多，並不保命！”朱柯諭的眼神很冷。
巫零突然靜默片刻，淡淡道：“因為我胸前也有一個‘血色星星’的胎記。”
“什麽？”朱柯諭直愣愣瞪著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巫零褪下外衣，在火折子的微光下，隻見她胸前有一個“血色星星”，指甲般大小，其中四角較圓，一角較銳。
慕白一驚，心中暗道：她是什麽時候為自己畫上了胎記？
巫零隻露出一瞬，便將衣裳穿戴整齊，眼角一瞥朱柯諭道：“朱管家，現在可以說了嗎？”
“我……”朱柯諭望著她，目光微微呆滯，像是若有所思。
巫零緩緩道：“二十年前，行武的傅德輝做了一件‘大事’，並留下一封遺囑，這件事被行醫的傅德輝察覺，他便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找到幾個胸前有胎記的人，他如此大費周章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找到那個人，一個是拿到‘紅玉海藻’，因為這兩件事情都與那件‘大事’有關。我說的，可對？”
“沒錯！”朱柯諭上下打量一番巫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兩年前，我家主人無意中提及過你，雖然僅有一次，也沒有說過什麽特別的話，但如今想來，恐怕他早就知道你的事情……也難怪他會給你寫信……”
巫零順著他的話講下去：“可我問你的時候，你為何否認知道那封信？”
“因為與你同行的那位男子……他身上佩戴了一枚羊脂白玉。”
朱柯諭的聲音突然聽起來有些冷。
而他所指之人正是穆思淵。
巫零疑道：“他是睿王獨子，難道說二十年前睿王也參與其中？”
朱柯諭點了點頭。
慕白在旁聽著，一雙手已微微有些出汗。
巫零忙問：“二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朱柯諭張了張嘴，最後卻緊緊閉上，眸光幽幽一閃，才道：“我不能說。”
巫零問道：“為什麽？”
朱柯諭道：“你是第四個胸前有胎記的人，而我還不能區別出，你到底是不是我們要找那個人？”
巫零微微一哂：“朱管家還真是謹慎。”
朱柯諭道：“二十年前的那個秘密牽扯範圍之廣、影響力之大，不得不讓我謹慎。”
巫零疑道：“你與此事又有何關聯？”
朱柯諭搖頭：“沒有任何關聯，隻是我家主人參與其中，我依命行事。”
巫零目光閃爍，道：“你殺他兄弟，也是他的命令？”
朱柯諭怔了怔，失笑道：“俠盜夜靈果然如傳言一般機警。”
隨後他又換了一個話題：“眼下就不討論這件事情吧，還是想想如何拿到‘紅玉海藻’。”
巫零道：“朱管家是想依照遺囑，將‘紅玉海藻’給我？”
“不錯。”朱柯諭望著甬道盡頭，身子挺得筆直，麵上卻無絲毫表情。
巫零目光轉動，暗中轉頭與慕白對視一眼。
隻見朱柯諭上前一步，在甬道盡頭的石壁上摸到一個凹處，他隨即按下。石壁上出現一道細小的入口，他吹亮火折子，往入口處一放，一條火影隨即竄出，點燃前方的圓形廳堂。
巫零隻見甬道盡頭確為深淵，中間僅有一個圓形的石柱幽幽立著，而上麵是一個拱頂，猶如蒼穹一般，至於對麵的石壁上懸掛著一柄通體幽紅的武器。
它的劍身纖細，猶如被血腥浸染，光華洌洌，將石壁都映出一圈幽暈。
巫零不禁肅然起敬：“‘紅玉海藻’……”
朱柯諭側眸看她：“夜靈，你可要聽清楚我接下來說的話。”
他的語氣變得尤顯凝重：“‘紅玉海藻’被鑲在石壁上，上麵設了兩道機關，取走它的辦法也隻有一個……”
“首先你需要躍到中間的石柱上，打開機關，可一旦你踩到上麵，便會觸發另一個機關，屆時會有無數把大刀向你砍來，即便你僥幸躲過，拿到‘紅玉海藻’。可當你取下的那一刻，懸掛武器的那麵石壁上也會噴出烈火，將你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