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波又起

辰時六刻,幽林院內,屋簷飛簷卷翹,有鳥飛掠而過。

穆思淵晨起後在院中散步,見沈子瑜站在王滿房門前一動也不動,他順勢望去,王滿房門大敞,地上似乎躺著什麽人。

穆思淵好奇地走過去,隻見沈子瑜目色幽深暗沉,他往裏麵一看,王滿躺在地上,臉上沒有多少痛苦的表情,胸前有一絲極細的血痕,與李乾身上的致命傷幾乎一模一樣。

穆思淵驚道:“難道又是程水月所為?”

沈子瑜走進去,仔細檢查他胸前的致命傷。

那傷口邊緣清晰,上銳下鈍,長六分,寬三厘。她想起此前慕白驗屍時說過的話:“這是典型的短小單刃凶器,而且傷口邊緣清晰,是一刀斃命。但李乾不一樣,他的傷口邊緣有細微的磨損。”

穆思淵很是聰慧,一聽便明白:“也就是說,此人搶了程水月的凶器,然後冒充她殺人,那麽殺害王滿的凶手豈不是……程冰藍?”

沈子瑜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穆思淵笑道:“此凶手既然冒充程水月殺人,定是知道她殺人的全過程,整個山莊除了我們四個人,就隻有程冰藍。而且通過上次你假裝‘鬼新娘’一事來看,她與程水月早之間早有嫌隙,所以也有殺人動機。”

沈子瑜道:“你也可以懷疑我,畢竟在你來之前,我就站在門外,完全有時間動手,至於凶器……”

穆思淵笑了笑,打斷她的話:“我從不懷疑朋友。”

沈子瑜道:“我沒有朋友。”她站起來,遠離兩步。

“沒關係,我們可以一起探案。”穆思淵說著,便大搖大擺地走出房門,還對沈子瑜招了招手,“子瑜,快來,我們一起去找程冰藍。”

晨光溫柔地灑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神流光溢彩,像是披上了耀目的金箔,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沈子瑜的心像是被暖風一擊,突然想起幼時情景。

而那件事情,穆思淵一定是忘了。

沈子瑜目光一斂,麵無表情地走出去,穆思淵卻還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

兩人到了花榕院,沈子瑜上前敲響程冰藍的房門,裏麵的人輕輕地應了一聲,沈子瑜將門推開,程冰藍半靠在床頭,身著輕薄單衣,笑得坦然而嫵媚。

穆思淵隨即背過去,小聲道:“我就不進去了,在這裏給你把風。”

沈子瑜點了點頭。

程冰藍嫣然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四下十分寂靜,沈子瑜將門關上,這間房的窗戶被關得很緊,沈子瑜遠遠便聞得一股濃鬱的胭脂香粉氣,可隨著沈子瑜走近床榻,她就聞到一股新鮮的血腥氣。

這裏應該剛剛死過人。

沈子瑜目光冷冷的看著程冰藍。

程冰藍臉上的笑容突然一收:“你是女人?”

“男子、女人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這世間沒有一個男子看我躺在**會無動於衷。”程冰藍打量著沈子瑜,見她一身男裝且衣著樸素,一張臉冰冰冷冷,全無笑容,便冷笑道,“你如此壓抑自我本性,自然不懂身為女人的好。”

“女人的好?”沈子瑜的聲音一凜,“比如誘殺李乾、王滿?”

程冰藍羞得滿臉嬌紅:“閣下一大早就闖入我房中,到底所為何事?”

沈子瑜往床下一瞥,言語間便有了寒意:“你女兒呢?”

她殺氣滿麵,程冰藍的手不禁微微有些顫抖,但麵上卻仍然帶著微笑:“她啊,走了,昨個半夜非要鬧著下山,我攔也攔不住。”

“你撒謊。”

程冰藍心頭一緊,硬著頭皮道:“證據呢?”

沈子瑜冷聲道:“下山的鐵鏈已斷,程水月不會武功,她根本不可能離開你,獨自下山,而你房中混合著香粉和鮮血的味道。”

程冰藍“咯咯”詭笑起來:“那又如何?江湖廝殺向來不問緣由。”

她藏在被褥中的手已經摸到一把匕首。

沈子瑜早有所察覺,凜神戒備道:“你說得沒錯,江湖人向來不願屈服朝廷管理,但沒有程水月,你又如何繼承‘紅玉海藻’?”

程冰藍“哼”一聲道:“我自有辦法。”

沈子瑜道:“你當然有辦法,除掉王滿與李乾後,程水月就是唯一一個繼承人,隻要無法證實她死了,你作為她名義上的母親,就有資格代持‘紅玉海藻’。”

程冰藍:“……”

她手握匕首卻不敢動彈,那沈子瑜站在她麵前,雖看似麵無表情,可身上的殺氣卻是最重,仿佛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這讓程冰藍不敢貿然出手。

沈子瑜道:“眼下,你可以繼續你的計劃,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程冰藍一怔,目光轉動,又重新打量起她,“你到底想要什麽?”

“‘紅玉海藻’。”

“‘紅玉海藻’?”程冰藍不禁有些錯愕,“你與俠盜夜靈不是一夥的?她從不找別人要東西。”

沈子瑜雙手背於身後,微微頷首,默不作聲。

程冰藍沉吟半晌,恍然道:“我明白了,你進玉海山莊,自然有你的目的。可如果我把‘紅玉海藻’給你,我又有什麽好處?”

沈子瑜冷言道:“你本意圖財,我可以給你。”

“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當真?”

“你已經沒有選擇。”

程冰藍:“……”

她芳容失色已知絕處,但很快,她又換上一副笑臉:“那便有勞閣下為我隱瞞程水月之死。”

沈子瑜沒有應答,也沒有點頭,而是轉身而出,所去的方向,正是穆思淵的右側。他二人並排而行,庭院中寂寂無人,沈子瑜背影如黛,深沉得像是招魂幡下的陰霾,與穆思淵站在一起時,顯得格格不入。

穆思淵問道:“怎麽樣?程冰藍承認了嗎?”

“她拒不承認。”

“程水月呢?”

“程冰藍說她昨日後半夜鬧著下山,至今未歸。”

穆思淵驚道:“她又不會武功,怎麽下山?程冰藍肯定在說謊。”

沈子瑜道:“沒有證據。”

穆思淵想了想:“我去問問阿零,她鬼點子多,自然有辦法。”

沈子瑜:“……”

……

如今穆思淵已在慕白房中坐下,通過他的絮絮叨叨,巫零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整個過程。

她問道:“子瑜在房裏問話的時候,你沒有聽見,是嗎?”

穆思淵點頭:“程冰藍衣衫不整,我不好意思靠得太近。”

巫零道:“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穆思淵道:“那我留下來照顧小白。”

巫零點了點頭。

山中氣候果然多變,窗外的雲層越來越厚,遠處已如墨汁般透出黑意,恐怕不久將有一場大雨。巫零前去花榕院的路上,山莊裏的人仍是素顏白衣,像是幽魂一般,沒人說話,隻靜悄悄地走過。

巫零還想著穆思淵說過的話。

沈子瑜來自“暗衛”,查案斷不會如此草草了事,她一定和程冰藍說過什麽,並與之達成了協議。

會是什麽呢?

和“血色星星”胎記有關?還是和“紅玉海藻”有關?而這件事情一定也是沈子瑜到山莊的真實目的!

巫零不禁皺起眉頭。

程冰藍的房間就在眼前,大門敞開,裏麵黑黝黝的,擺著一盞孤燈,隱約能看到一個男子,身形高大,雙目如鷹。

巫零便覺得有一股寒氣,自背脊冒起,在心裏暗叫不妙。

她宛如疾風般掠進屋來,隻見程冰藍已被人斬掉頭顱,掉在地上,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左眼角下一顆暗紅色的淚痣,宛如墮淚,仿佛悲涼漸起。

她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殺死她的人竟然是“傅德輝”。

巫零斜目一瞥,暗暗皺眉:“你為何要急於殺她?”

那人一言未發,撿起程冰藍的頭,氣勢淩人,腳步絲毫不停,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