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富貴王爺

巫零在脖子上輕輕一比畫,甩來一個狡黠的眼神。

意思是殺人分財。

慕白已熟悉她的言行,能洞悉她的心境,知她是在開玩笑,便一言不發地把她的手拉下來。

巫零歎了口氣道:“此人身上的料子是僅供盛京所有達官貴人穿戴的蜀錦,腰間的一枚羊脂白玉上刻有朱雀圖紋,代表他是‘四大家族’的後人,在這些人裏麵與你我年紀相仿的男子就隻有……睿王獨子——穆思淵。”

她一本正經的推理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慕白不自覺地抽了抽眉角。

可是……

“誰在叫我?”

穆思淵揉了揉惺忪的雙眼,起身時還伸了一個懶腰。見到巫零與慕白都看著他,他便歪著腦袋,想了片刻,然後哈哈一笑:“我剛剛是不是吃蒙汗藥暈過去了?”

慕白:“……”

巫零眸色略略一轉,隻微笑著沒有說話。

穆思淵仍是含笑著:“小時候,我爹經常讓我試藥,說百毒不侵可保性命,所以蒙汗藥對我來說作用不大,暈一小會就能醒。不過,還是要謝謝二位救命之恩。”

他說著便邁步上前,長揖到地。

巫零微微笑道:“是藥三分毒,天底下居然有這種父親,不過想來他也定是擔心你。”

穆思淵聳聳肩道:“誰說不是呢,但他總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這次還擅自給我安排了聯姻,娶……娶薛家長女,所以這次我給自己做了一回主,從家裏逃了出來。”

巫零隨即明白:“所以方才那兩人是要將你抓回去成親?”

穆思淵點頭:“他們是我父親養的‘鷹犬’,一路跟了我許久,我不願搭理他們,他們就想出這個法子,但也不想想荒山野地怎麽會多出這樣一個棚子,還有酒有肉。”

巫零又笑了笑:“可你還是上當了。”

穆思淵辯道:“我不是上當,是實在餓得沒辦法,我已經有三天沒吃東西了!”

巫零一笑,又問:“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穆思淵悵然一歎:“不被抓回去就行。”

巫零道:“要不要與我同行?去虞山龍嶺玩一趟。”

慕白瞥了她一眼,見她眼底含著促狹的笑意,便知另有盤算。

穆思淵一喜:“那真是太好,我就覺得咱們有緣!”他一邊說著,一邊勾起慕白的肩膀,拋去一個眼神,“兄台,怎麽稱呼?”

“慕白。”

穆思淵搖了搖頭:“不行,我們還要朝夕相處,叫全名顯得生疏,這樣吧,你叫我思淵,我叫你小白,怎麽樣?”

慕白眸色一轉,神色立刻偽裝起來:“思淵?我還是叫你思思吧,顯得咱們更加親密,畢竟我們要一路相伴,相知相熟後,你一定對我終生難忘,說不定我們還能相伴一生。”

巫零一口水嗆到喉嚨裏。

穆思淵渾身一個哆嗦,覺得慕白言語間有些曖昧,恐他是個“斷袖”,就忍不住多打量幾下。

慕白挨他很近,用藏在袖子下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仿佛有千言萬語,都在他的指尖纏繞。

穆思淵雙頰生暈,心口開始狂跳,小心翼翼地往後退。

慕白順勢拉住他的手腕,笑道:“思思,你不是三天沒吃嗎?我這裏還有一些糕點,我去拿給你。”

穆思淵趕緊點頭,想讓他速速離去。

慕白見他同意,便歡喜地向馬車走去,可還未走出兩步就回頭看了穆思淵一眼,笑得眉眼生姿,極為好看。

穆思淵臉色慘白,甚至連嘴唇都在抖動:“你這位朋友不會有斷袖之癖吧?”

巫零也覺出慕白的異樣,他此番又將自己偽裝起來,想必是對穆思淵的身份有所忌諱,但這位睿王獨子的出現也的確叫人覺得有趣。

穆思淵見她不答話,又著急地問了一遍:“是與不是?你倒是說啊!”

巫零歎口氣,佯裝同情地點了點頭,對穆思淵語重心長道:“這一路恐怕要辛苦你了。”

“不、不要、不要,我還是自己走得好……”

穆思淵拔腿就要跑。

巫零眼神一冷,伸手將他狠狠一拽,拎到麵前:“你若跑了,我朋友可會生氣,他若生氣,我必然為難,到時候全江湖追殺你,定是影響極差,你說是不是?”

她微眯的眼神像是暗藏殺機,穆思淵狠狠地咽下口水。

巫零見他聽話,又是一笑:“真乖。”

穆思淵甚是可憐地望著她:“女俠,你要保護我!”

“那是自然,我們也是朋友嘛。”巫零帶著狡黠的笑意看著他。

穆思淵聽到“朋友”二字很是激動:“我最喜歡交朋友了!”

他抓住巫零的手,死命地握了握。

慕白:“……”

他正巧走過來,將一包糕點遞到穆思淵眼前,可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倒進一勺醋,叫人看得驚心動魄。

穆思淵以為他在吃巫零的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鬆開巫零的手,心裏暗道:他果然喜歡我!我怎麽就長得這麽好看呢!

麵對慕白,穆思淵還是選擇靠近巫零,盯著她手裏的牛肉餅,小聲道:“好朋友,我還是吃你的吧。”

“不給。”巫零護著牛肉餅,轉頭躲上馬車。

穆思淵“啊”了一聲,衝她嚷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慕白在穆思淵麵前又晃了晃手中糕點:“思思,我還在。”

穆思淵:“……”

他十分不爭氣地吸溜了一下口水,但見慕白眼底晶光灼然,似有幾分熾烈的期盼,渾身又是一個哆嗦,奪下糕點,趕緊後退兩步:“晚上我睡馬車,你睡外頭?還是你睡馬車,我睡外頭?”

慕白嘴角一彎:“你說呢?”

穆思淵立刻道:“我睡外頭,一個人!”

“很好。”慕白笑得鮮活。

穆思淵催慕白趕緊回到馬車裏,他獨自將茶鋪裏餘下的桌板拚接起來,距離馬車有三丈之遠。

慕白回到馬車,巫零還在裏麵吃著牛肉餅,抬頭見他進來,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可愛,原來你是‘斷袖’。”

慕白臉上一紅:“無恥。”

巫零笑得前仰後合:“誰有你無恥,男女通吃,哈哈哈。”

慕白見她笑得這樣開心,舒了一口氣,可轉眼看著外頭的穆思淵,臉色又顯得有些幽沉。

他忽然問道:“阿零,你相信他的話?”

穆思淵正美滋滋地啃著糕點,雖看起來有些落魄,可他身上畢竟有著天家骨血,生來氣度不凡。

巫零隨著他的視線一同望出去:“他這副坦誠不疑的態度我倒是十分喜歡,至於他所言,我認為並不假,此人值得一交。”

“可他畢竟是睿王獨子。”慕白仍心有餘悸。

巫零道:“你的秘密與盛京有關吧。”

慕白一怔,他雖然有想過自己的事情瞞不過巫零,卻不想她此刻竟突然說出來。

巫零淡淡道:“留下穆思淵是因為我覺得你有朝一日一定會去盛京辦事,此刻結交上這樣一位富貴小王爺,是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再說,我們也的確是誤打誤撞地救了他。”

慕白有想過巫零留下穆思淵另有目的,卻不想是這個目的。

巫零道:“你隻管與他相交,獲得他的信任,即便有朝一日,他發覺後真相後惱怒成羞,覺得你在利用他也無妨,到時候全推脫到我身上即可,畢竟我行事素來狡詐,在江湖之中也是赫赫有名。”

這一句暖得慕白腦袋裏“轟”的一聲。

她確實是狡黠敏銳之人,但她也同樣是坦誠熱血之人,她所言所行從來都不隻是為了自己。

慕白望著她,被這份溫情動容,小小的馬車裏仿佛起了熾熱的灼火,將他緊緊包裹。

巫零手裏捧著花生米,趴在窗前,又道:“關於你的秘密,我不會主動問你,如果有朝一日你覺得難以獨自解決,可以隨時找我,普天之下還沒有我夜靈處理不了的難題。”

她說到最後,輕笑出聲。

她從來不孤芳自賞,她一直自信熱情、飛揚明媚。

慕白忍不住也微微笑了下,聽著“嘎嘣脆”的咀嚼聲,心裏一急:“哪裏來的花生?”

巫零遞來一把花生:“要吃嗎?我聞過,沒下藥。”

慕白被她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很快被擾亂了心神,忙往後一退:“不用。”

他耳廓微紅地靠在車內一角,眼睛一閉,似要睡覺休息。

巫零笑了笑,趴在車窗上,繼續剝著花生。

雖說野外淒冷,但滿天星光燦爛,所照之地也如碧波粼粼,也別有一番美景。

慕白睜開眼,靜默地望著她的背影,心裏湧過一股暖流,暗道:阿零,謝謝你……

月上中天,與此同時在荒林之中還有一黑衣人身背長劍,靜靜坐於樹梢,直到眾人睡了,她也不曾動過。

餘下數日,都是慕白駕車,穆思淵躲在馬車裏,不敢出來。

五月十五日,辰時二刻。

慕白駕車來到虞山山腳,前方正好有一個村莊,門口掛著喪幡。來往之人都身披素服,其中有很多人一看便是江湖客。

慕白覺得有異,就將馬車停下,沒有駛進村子。

巫零從裏麵探出頭來,立刻覺得不對:“小可愛,把馬車停在外麵。”

慕白點頭:“好。”

巫零等人一同下車,走進村子。

家家戶戶門前掛著喪幡,隨風一吹,顯得鬼氣逼人。

巫零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如此大喪莫不是有哪位德高望重之人去世?

她攔下一位頗為麵善的少女問道:“這位姑娘,請問此地發生了什麽事?”

少女見巫零一身紅裳,又見穆思淵一身華服,表情十分驚訝。她急忙將這三人拉到較為隱蔽的樹下,陽光透過樹枝,落下斑駁的樹影,這才讓他們張揚的裝扮變得暗沉了一些。

少女小聲道:“如果你們要繼續往前走,最好換一身衣裳。”

巫零忙道:“莫不是玉海山莊的傅莊主出什麽事了?”

少女一驚:“你們不知道?難怪你們會穿成這樣。”

巫零繼續打聽:“到底是什麽事?”

少女道:“傅莊主明天出殯。”

巫零揚眉驚詫道:“你可知死因?”

“說是暴斃。”

“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