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窖失火
卯時一刻,一道濃煙直升天際,像是書院地窖方向。
巫零的眸色瞬間冷凝,突生不祥預感,帶上薛學仁向地窖奔去。
府衙中人大多聚集於此,地窖前的氣氛極為壓抑,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隻拚命地救火。
唯獨慕白躲在人群裏麵,隻露出小半張臉,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但巫零看得出,他眼底神色幽深如潭。
巫零走過去時,無意間踩上落葉枯枝,發出“格”的一響,她垂目看了一眼,眸色略沉。她環顧四下,見十來個衙役不管如何往裏頭澆水,地窖裏的火勢仍不減半分。
高知縣不斷地抬手拭去額上的汗珠:“再叫幾個人來,不能讓這火蔓延出去!”
衙役應道:“是!”
高知縣眼見大火已無法撲滅,不禁發慌:“裏頭的兩個人怕是凶多吉少……”
巫零上前問道:“誰在裏麵?”
高知縣見是她,眼裏爍然一亮:“抓到凶手了嗎?”他又見薛學仁跟在後頭,忙問,“是他嗎?”
巫零搖頭:“他身上雖也有命案,但與最近幾起無關。”
她又問了一句:“誰在裏麵?”
高知縣道:“魏辰宇和鍾彬。”
他望著滾滾濃煙,歎了口氣,敘述起當時的情景——
寅時一刻,昭明書院,夜靜風寒。
高知縣率領十來名衙役剛進書院,就看見魏辰宇在門口將三五個書院學子攔下,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魏辰宇大聲道:“大家在書院苦讀數年,此刻怎能連夜逃走?”
一位書院學子回道:“你說‘血月’是假象,可詛咒已經開始,書院都死了四個人,你叫我們怎能不怕?”
魏辰宇急忙解釋:“目前除了戴師父,其餘都是自殺,與‘血月’詛咒無關!”
書院學子道:“自殺才更可怕!我問你,如果不是詛咒,他們為何要尋死”
魏辰宇:“……”
書院學子又道:“魏師兄,我們其實心裏明白,你想要繼承院長的位置,平時對大家都不錯,但眼下情況特殊,恕師弟們不能繼續留下去。”
“這……”
魏辰宇目光一暗,一時說不上來,眼角餘光瞥到高知縣時一怔,忙過來深深一揖:“不知大人到訪,晚生魏辰宇有失遠迎,還請恕……”
“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允許離開書院。”
高知縣沒等他說完,就讓衙役將書院學子押解回去。
書院學子忙問:“大人,這是所為何事?”
高知縣道:“凶手尚未捉拿歸案,爾等怎能隨便離開?”
魏辰宇連連點頭:“大人說的是,我立刻叫人封鎖書院大門。”
高知縣又道:“不用了,你帶本縣去找鍾彬。”
“鍾彬?”
魏辰宇略一遲疑,見高知縣臉如嚴霜,深知不能怠慢,轉身就在前麵帶路,腳下的步子也邁得快一些。
高知縣留下五個人把守東麵大門,其餘人手持火把跟著魏辰宇一路走到“逸翠院”前。
魏辰宇道:“鍾彬平時和幾個學子住在一起,其餘人都偷跑出去,眼下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一個黑影在院子側麵突然閃過,身形驟快地向東麵逃跑。
高知縣大喊:“抓住他!”
七八個衙役追上去,一群人很快消失在黑夜裏。
魏辰宇異常緊張地張望著:“那人是誰啊?”
高知縣道:“不管他,進去搜。”
眼下他身邊就隻跟著一個衙役,高知縣便叫上魏辰宇,道:“你熟悉裏麵的情況,跟著一起來。”
“是!”
三個人走進“逸翠院”,裏麵有一排有五間房,格局和“宜香院”一樣。魏辰宇將高知縣引到第一間房門前:“回大人,這裏就是了。”
濃濃黑夜色裏,四周靜得森然。
魏辰宇猛地將門推開,鍾彬下意識地從**彈起來:“誰、是誰?”
高知縣不由詫異地看著他,自言自語道:“鍾彬在這裏,剛剛那人又是誰?”
魏辰宇不敢貿然進去,小心翼翼地看著高知縣:“大人,我們該怎麽辦?”
高知縣回神,大聲道:“抓住他!”
鍾彬一聽,慌得從窗戶翻出去,從西麵逃去。魏辰宇和另一個衙役追了出去,高知縣又急又怒緊隨其後,四人大約奔出一裏後,衙役突然雙腿一軟,跌到土裏。
魏辰宇略一遲豫:“還好嗎?”
後麵的高知縣嘶聲喘道:“魏辰宇,抓住鍾彬!”
“是!”
魏辰宇拚出全力追趕著鍾彬。
不想那鍾彬腳步迅捷,魏辰宇與他之間仍是保持了一段距離,隨後鍾彬轉了個彎往北麵跑,魏辰宇跟了過去,兩人前後奔進地窖。
高知縣與衙役隨後趕來,將門口堵住,卻不想裏頭突然起了大火。
夜風吹入地窖,烈火連卷幾乎要毀天滅地。
高知縣渾身驀然一僵,陷入無限惶恐之中,方才若不是他授意,魏辰宇也不至於深陷火海而不得出來,他即刻讓衙役叫來更多的人,甚至抽調了原先守在書院門前的衙役。
高知縣同巫零講完這件事情後,連聲自責不已。
巫零問道:“在‘逸翠院’前發現的神秘人後來找到沒有?”
高知縣歎息道:“讓他跑了。”
在他說話的時候,巫零又回頭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落葉枯枝:“現在可是春天啊……大人是中計了。”她指著地上的落葉枯枝,又道,“地窖裏麵密不透風,加上這些東西,隻要火勢一起,便極難撲滅。”
高知縣一怔,隨即驚慌地道:“鍾彬莫不是想殺了本縣和一眾衙役?”
巫零:“……”
她沒有著急回答,而是望著麵前的大火,眼底都映出一片通紅:“裏麵的人死定了……”
高知縣:“……”
他已後悔莫及。
一炷香後,大火在數十人的幫助下,終於得以撲滅。
一小隊衙役進去搜查,回來時臉色都有些發白:“啟稟大人,裏麵沒有發現密道,也沒有後門,隻有一些白骨,已經看不出是誰。”
高知縣一怔:“這可如何是好。”
巫零提醒道:“大人,該上仵作了。”
高知縣斜瞥了她,猶豫一下:“那孩子雖是老實本分,可技術遠不及他師父餘昌勳……”
巫零佯裝苦惱:“那便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高知縣別無選擇,隻得長歎一口氣,道:“慕白,過來驗屍。”
“哦、哦……”
慕白的聲音聽起來就是不情不願。
巫零暗中偷笑,找了理由與慕白單獨進去。
地窖的火雖是滅了,但還是很熱,巫零走了幾步,身上就冒出汗來。
她麵前是一條狹長的走道,頂部非常之矮,照明用的東西就隻有她手中的銅油燈,慕白跟在她後頭,兩人的影子落得很長很長。
巫零問道:“這事你怎麽看?”
慕白沉默著不回話,眼角餘光謹慎地看著後頭是否有人跟過來。
巫零笑道:“放心,小可愛,這裏就隻有你和我。”
慕白點點頭,輕聲道:“你待會準備怎麽和高大人解釋我的驗屍結果?”
“這個嘛……”
巫零眼中透出一縷狡黠。
她猛地一個急轉,看著他。
慕白差點就撞上來,一抹細淺的呼吸聲從巫零的眉眼前散開,那股肆意濃烈的花香仿佛要侵入骨髓。
“阿嚏——阿嚏……”
巫零又狼狽地打起噴嚏。
慕白不自禁地笑起來,耳廓染上一些薄紅,他望著巫零,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絲香甜,隻是地窖太熱,像是攝人心魄一般,他漸漸覺得臉都要紅了。
巫零雙眸微抬,莞爾一笑道:“小可愛,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定然不會泄露你的驚世才學。”
“隻是一些普通手藝罷了吧,比不得你……”慕白忽然情不自禁地說出這番話,說到後頭他漸漸覺得語氣有些輕軟纏綿,便清了清嗓子,又是一副高冷模樣,離巫零遠了點。
他道:“你小心謹慎便好。”
巫零一笑,心裏暗道:他似乎很喜歡裝模作樣。
她心裏起了戲弄的心情,笑嘻嘻道:“小可愛,經過此事,你是否應該報答我?”
慕白微微一疑:“報答你?”
巫零帶著狡黠的笑意看著他:“你呢,偽裝成小白癡、小可愛,一定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秘密,所以你才多番找我當擋箭牌,這樣既能幫助高大人查案,又能不暴露自己所學,對不對?”
慕白眼神微微一動,覺得她說對了一半。
巫零揚了揚下巴,靠近他一步:“我幫了你,你說你要不要報答我?”
她心裏暗想:做牛做馬?終生為奴為婢?還有什麽?
嘻嘻……
巫零的耳根不知怎的,有一絲紅了。
沒料到慕白隻是淡淡道:“我以後不用香料就是。”
巫零:“……”
她怔了一下,心裏暗道:就這麽簡單?
巫零轉頭一想,又覺得好像有點賺到?
她笑了笑:“那好吧。”
巫零轉身繼續在前麵引路。
慕白嘴角微翹,望著她的背影,深邃幽遠的眸底透出一絲柔情。
那張佯裝出來的冰雕臉上又紅了。
他二人一前一後地繼續著走,到了地窖最裏麵,四周也變得開闊起來。
巫零用銅油燈的火點燃了石壁上的火把,地窖變得透亮起來。
地上有一堆白骨,已經看不出屬於何人,有的地方甚至已經化作骨灰。
巫零微微皺眉:“這火還真是厲害。”
慕白環顧四周,檢查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後戴上手套,似乎準備開始驗骨。
巫零好奇道:“你有驗骨的辦法?”
慕白點頭:“有。”
巫零蹲在一旁,雙手撐著臉頰細細看著他。
慕白全神貫注時,臉上的表情沒有像平時一樣緊繃,也沒有刻意維持的淩厲冰霜之氣,隻有一副認真專注的神態。
巫零微微一笑,越發覺得他好看了。
特別是那雙眼睛,像月色一般透著清亮的光澤。
一炷香後,慕白微微籲出一口氣,抬頭間正好望見巫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耳廓一紅,略微不好意思地撇開視線,可眼角餘光還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巫零笑道:“有結果了嗎?”
慕白“嗯”了一聲:“有些驚喜,有些意外。”
巫零一笑:“你什麽時候開始會說這些俏皮話了。”
“因為這些白骨……”
慕白細細同她解釋。
他的聲音在地窖裏回**著,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震驚著巫零的耳膜。
巫零略微一怔,收了笑容。
片刻後,她微彎了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看來對付他,也隻有這最後一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