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總會有人打破邊界（1）
常年生活在一起，夫妻間磕磕絆絆或者爭吵打架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讓敦袈感到詫異的是，“妻子”居然大義滅親，而且在自己被有關部門審查的同時提出了離婚申請，堪比落井下石。
這一係列騷操作太過蹊蹺，以他對妻子胖丫的了解，認為絕無可能。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
站在浪花酒店寬大的落地窗前，敦袈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環海灣璀璨的燈光帶構成一幅氤氳魔幻圖，觸須向無盡的黑夜蜿蜒伸展，幾乎將他所有的希望輾軋。
被請到這家酒店之前，他已經統招入警整整十年了。
以優異成績從水城警官學院畢業後，敦袈入職水城警察局寧安分局宣傳科工作，從事編寫新聞稿、錄製各類宣傳片等等文案工作，終日忙得不亦樂乎。
能到分局機關工作，自然有更多晉升的渠道，讓多少警官學院的同學羨慕不已。
然而，他始終懷揣探案緝凶的職業夢想，肩負懲凶除惡神聖使命，主動申請調往基層派出所，充實一線辦案力量。
此後的十年間，敢打敢拚、英雄虎膽的敦袈屢次立功受獎，破獲無數大案要案。
其中就包括著名的“沂王府特大槍支製造販賣案”。
敦袈領銜的特案組在一次圍捕武裝偷渡客的行動中，與蛇頭及其馬仔展開激烈槍戰。
雖然他們早有準備，並得到了所領導的大力支持，包括人員、槍械補給，但是槍戰剛開始，便看出明顯差距。水城警察局為特案組專門配備的製式九二式手槍根本不是AK-100突擊步槍的對手，隻能眼睜睜看著眾多偷渡人員在強大火力的掩護下逃之夭夭。
事後，敦袈並沒有因行動失敗而沮喪。
他悄悄布局，明察暗訪，終於找到特大槍支製造販賣案的重要線索——
沂王府精密機械製造有限公司打著進出口貿易的幌子，以精密機床研發生產所需鋼材備件的名義，大肆製造、販賣槍支，另外因其網絡銷售、物流配送的特點，行事低調詭秘。
掌握確鑿犯罪事實後，敦袈等人化裝成電力局工作人員，以勘察線路故障為借口進入該公司廠區，一舉抓獲涉案人員十多名，當場繳獲各類成品或半成品槍械數百支。
涉槍案向來是最嚴重性質犯罪之一，沂王府特大槍支製造販賣案無疑是年度排名靠前的大案要案。
敦袈也因此獲評“警界精英”，成為特案組當之無愧的領頭羊。
近期卻情形突變，原本順風順水的他接連遭遇了一連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外狀況，黴運似乎如影隨形，甩都甩不掉。
麵對兩名審查警官，敦袈有些心浮氣躁，語氣也不再客氣了。
“事情明擺著嘛！肯定有人假冒我老婆的名義惡意舉報，你們完全可以去把胖丫找來，我和她當麵對證！”
“你不可能見到她！”
另一名警官神情嚴肅地補充道：“按照有關規定，在本次審查期間，你不能見任何人。敦袈，你怎麽還不明白呢？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不會把你帶到這裏來，現在的關鍵還是你的態度。”
敦袈情緒激動地說：“我態度怎麽啦？我還能有什麽態度？”
“老老實實交代自己的問題，爭取有一個好的表現。”
“老子到底有什麽問題？！”
敦袈幾乎要抓狂了，匆匆點燃了一支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焦躁地來回踱著步子。
“沂王府中街9229號，這個地址你應該很熟悉吧？”
這位問話的警官麵無表情，冷冰冰的語氣透著公事公辦，“你先好好想一想，再正式回答這個問題。”
“想什麽想啊？什麽9229號？不太清楚！”
“這是以你妻子的名義租下的一套房子，有印象了嗎？”
“我們家有房住，她還跑到外邊租房幹什麽？！”
“這應該問你呀！”
“我怎麽知道？”
“如果你堅持自己並不知情，那麽我們隻好對你妻子采取相應強製措施！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敦袈吃驚地望著眼前之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你們居然還要抓我老婆？還有沒有天理？明擺著有人假冒我老婆的名義惡意舉報，你們不去查找造謠誹謗的嫌疑人，反而對我們這些受害者百般刁難，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一名審查警官按捺不住，氣憤地拍了桌子。
“敦袈，請控製你的情緒！事情最終會搞清楚的，你急什麽？如果你問心無愧，還怕我們調查嗎？”
“老子當然問心無愧！”
“真的嗎？沂王府中街9229號，也就是以你老婆的名義租下的那套房子裏除了藏有大量名貴煙酒，我們還查獲了兩個裝滿現金的皮箱，粗略統計至少超過了五百萬！請問敦警官，以你當前的薪金水平統計，需要工作多少年才能攢下這麽一大筆錢？！”
事態的發展遠超敦袈的想象。
他徹底驚呆了，愣愣地站在那裏，滾燙的煙頭燒到手都毫無察覺。
如果說有人假冒他老婆的名義惡意舉報是一種構陷，那麽在出租房裏藏著巨額來源不明的現金則意味著鐵證如山。
敦袈當然知道事發蹊蹺，但是妻子胖丫肯定難脫幹係。
本不想惡意揣測自己的老婆，但是職業習慣讓他認為一切皆有可能，更何況胖丫確實是個見利忘義的小生意人。
讓他感到懊惱的是，這件事情妻子居然做到了守口如瓶。
背著丈夫租房，並且將收受的賄賂禮金藏好，這種表現已經完全顛覆了敦袈對妻子的認知。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曾經的胖丫是那麽的單純可愛。
兩人初次相識，是在一次大型演唱會上。
天王級別的歌星蒞臨水城體育場獻唱，引發無數粉絲癲狂，現場局勢幾度失控。
寧安路派出所接到報警後，立即趕赴現場維持秩序。
即便如此，依然發生了觀眾看台墜落事件。
一位年輕姑娘被洶湧的人群擠下了看台，當場摔傷了腿。敦袈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抱起她及時撤離。
這位姑娘後來成為了他的妻子。
在敦袈的印象中，老婆胖丫踏實肯幹，為了這個家起早貪黑地忙碌著，獨自經營校園超市很少給他添麻煩，並且也非常支持他的工作，哪怕因為外出辦案等種種原因不能按時回家，也總能諒解他。
變故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
太大意了。
敦袈此時才想起妻子近期的某些顯著變化，比如習慣於穿衣戴銀、名牌傍身，再比如最近剛買了一輛豪華轎車……
生意上的事情，敦袈從來不會過問。
自己的工作已經忙得夠嗆，哪還有精力過問妻子的經營狀況。直男性格的他想當然地認為，這些物質條件的改善源於老婆精明的生意經，再說也沒有因為花錢給家庭造成任何負擔，所以才聽之任之。
想想真是可怕，枕邊之人溫柔外表下竟然藏著一副貪婪的嘴臉，不知道她背著自己做了多少違法亂紀的事情。
敦袈沮喪不已，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開始如實供述。
“我老婆租下沂王府中街9229號的房子，這件事情我是剛剛才知道的，另外那些名貴煙酒以及巨額現金的來源，我確實一概不知。”
“你不是說夫妻感情很好嗎？”
打臉來的真快。
敦袈此時心情複雜，愧疚、懊惱又有些無可奈何，對待兩位審查警官的態度也好多了，完全就是一副無條件配合的架勢。
“是，我確實單方麵認為我和老婆的感情沒有問題，但是這並不能保證胖丫也像我一樣對自己的另一半毫無隱瞞，知無不言。”
“你的意思是，你老婆背著你收受賄賂？”
“是的，有這種可能性。她知道我一向公事公辦的臭脾氣，所以不會輕易觸黴頭。收了禮卻不辦事，倒是符合胖丫特定人物的心理活動。不過，這都是我的推測，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核實。”
看到敦袈的態度緩和下來，兩名審查警官終於鬆了一口氣。
“敦警官，這就對了嘛！你是一名執法人員，對於我們的相關政策應該非常熟悉。法律是公正的，我們當然不會輕易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另一位警官補充道：“放下思想包袱，如實講述你所知道的事實，對於你自己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敦袈聞聽頻頻點頭，表示同意。
“是，突然被你們請到這裏來，說實話我一時接受不了，心裏覺得別扭，所以剛才有些情緒化。對不起了，請二位見諒。現在我已經想清楚了。無風不起浪，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應該認真對待。鬧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願意接受總部的任何調查，並且將無條件予以配合。”
注定是個不眠夜。
拋開思想包袱之後的敦袈看似已經坦然接受了一切。
其實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盡快從浪花酒店出去，否則自己啥也做不了。
他心裏非常清楚，近日太多蹊蹺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一定是有原因的。雖然還沒有找到問題所在，但是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自從被審查警官帶到浪花酒店之後，他便失去了與外界的所有聯係。
不僅手機被沒收，連房間裏的座機電話也被拆除了。
是誰總說心底無私天地寬？那是因為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就像現在的敦袈已是心浮氣躁，卻必須擺出一副極其耐心的樣子來配合審查。
掰碎安眠藥片，撿半粒塞進嘴裏。
今天他想早早休息，以便養精蓄銳應付複雜局麵，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拿起煙盒準備抽一支煙然後再上床，沒想到藥物作用卻提前到來了。以敦袈的優秀體質來看，藥物敏感屬於合理範圍。
腦袋開始變得昏昏沉沉，意識逐漸模糊。
可是房間裏的窗戶還沒有關，他靠意誌力堅持著起身，步態不穩，搖搖晃晃來到寬大的落地窗前。
伸手正要關窗，忽然發現半空中一個碩大的黑影徑直朝他撲來。
敦袈條件反射般後退躲閃，結果腳下拌蒜，仰麵跌倒。
砰地一聲悶響，那個黑影一頭撞在浪花酒店的玻璃幕牆上，接著忽閃著一對大翅膀懸停在落地窗外。
倒地的敦袈打個激靈，晃了晃腦袋，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
再朝落地窗外望去，半空中什麽也沒有。
難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敦袈百思不得其解，爬起來快步來到落地窗前四下張望——
窗外湧起薄霧，使得環海灣璀璨的萬家燈光若隱若現，臨近幾棟摩天大樓佇立在霧氣蒸騰的雲海中，透著些許神秘而詭異的色彩。
“那是個什麽東西？”
敦袈皺起眉頭，仔細回憶著剛才的驚悚一幕，“我確實看到了，那肯定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