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本性使然還是刻意黑化（6）
晚八時許，高檔酒樓蓮花苑門前的停車場滿滿當當。
一輛出租車徐徐駛來，停在酒樓門前。
宋慈和父親宋濂下了出租車，站在門前左顧右盼，他們沒有看到約飯的洪濤副所長的身影。
人一走，茶就涼？
洪濤應該不會這麽勢利，畢竟與老上級宋濂有師徒之情。
宋慈心裏盤算著，眼看警察局長父親就要退休了，他必須抓緊時間做出一係列善後安排，不僅是洪濤副所長需要及時進行溝通，而且另一位關鍵人物今天也必須順利搭上線，他就是下一任水城警察局局長的熱門人選——現任常務副局長劉安平。
“喂，洪所，我們到了。你在哪兒呢？”
宋慈撥通了洪濤的電話，詢問他的行蹤。
電話那頭傳來洪副所長熟悉的聲音。
“小宋，我這邊還有個應酬，可能晚點兒過去。你和宋局長是在1108房間沒錯吧？菜品我已經點好了。你陪他老人家先吃著，不用等我了，我這邊抓緊時間，爭取早點兒趕過去。”
顯而易見的一番客套話，看來所領導現身蓮花苑的希望微乎其微。
宋慈對此並不在意，他有著全盤的謀劃，而且也考慮到了所有的意外，隻是該表演的時候還是需要全情投入。
所以，他故意怨恨地看向旁邊的宋濂，給老爺子臉色看。
這位即將退休的水城警察局局長隻是他名義上的父親，並無血緣關係，雖然有求必應，但是依然感到陌生。
宋濂已經猜到了被冷落的結局，微微一笑。
“兒子，既來之則安之，吃點兒好的墊補墊補，我還真有點餓了。”
隨著退休時限臨近，宋濂就像變了一個人。
原本火爆的脾氣也隨著老齡狀態的到來變得平和了許多，開始適應恬淡的佛係生活。如果換成是前些年的他，兒子敢用這種責怪或者怨恨的眼神不恭不敬，早被吊起來拿皮帶教訓了。
父子落座之後，宋濂不緊不慢地開了腔。
“兒子，你在怨恨爸爸對不對？沒有提前給你鋪好路，以致臨時抱佛腳，稍顯倉促。”
宋慈不耐煩地說：“是啊！肯定指望不上你了，還得靠我自己。”
宋濂誇讚道：“有出息！爸爸眼看著就要退休了，以後估計也幫不上你什麽忙。好好工作，娶個媳婦，再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可以給你們帶孩子。”
“喊服務員，趕緊上菜吧！我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我可不想像你這樣湊湊合合過一輩子。”
“轟轟烈烈也好，默默無聞也罷，還不都是一輩子。”
宋慈不屑地哼了一聲，“嘁！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我宋慈誓做人上人，不屑泯然眾人矣。”
“好！有誌氣，爸爸支持你。”
宋慈沒好氣地說：“老爺子，認清形勢吧！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怎麽支持我？不給我添亂就已經算是支持了。”
有服務員開始輪番上菜，桌上菜品豐富。
這是洪濤副所長提前安排的，能做到禮數周全這一點也算是有良心了，換做其他人或許愛答不理。
看到滿桌酒菜，宋濂老爺子樂開了花。
別看他歲數越來越大，口味卻是越來越刁，“吃點兒好的”幾乎成了他的口頭禪，追求高品質生活必須從飲食做起。
與父親宋濂的好胃口相比，宋慈的注意力顯然並不在這桌山珍海味。
他特意交代服務員不必關包間的房門，就這樣隨意敞開著，聽任顧客在門口來來往往。
隔壁包間是劉安平副局長夫婦，這也是宋慈特意預定1108房間的原因。蓮花苑酒樓的隔音不錯，僅一牆之隔也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不知道是否有所變故。按照他的初步構想，隔壁房間的劉安平副局長早晚會與他們父子“不期而遇”，而且概率必然在九成以上。
為什麽自己不主動過去敬酒？
這就是人際交往的藝術。當你端著酒杯走進隔壁包間的時候，就已經被對方輕視了。
此時的宋慈不急不躁，與父親宋濂吃喝閑聊，坐等目標人物上鉤。
果然，父子倆落座沒多久，一位頗有風度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走進了他們的包間。
宋濂隻顧吃喝沒有注意到來人，而宋慈一眼認出對方正是副局長劉安平。
一切都按照預想進展。
宋慈心中竊喜，但不露聲色，鑒於兩人之前並未正式見過麵，於是裝出不認識他的樣子，惡聲惡氣地質問。
“哎，你找誰？走錯房間了吧？”
宋濂抬頭見到來人，立即招呼落座。
“老劉？你怎麽也在蓮花苑？坐坐坐。”
劉安平也不跟他客氣，落座後拿起桌上的茅台酒瓶打量。
“宋局長胃口不錯呀！兩個人點了這麽一大桌子菜，還喝這麽好的酒？”
宋濂一樂，解釋道：“偶爾打打牙祭，吃點兒好的！人是鐵，飯是鋼嘛！哎，你跟誰一起來的？”
“我老婆今天過生日，就在隔壁房間，這位小夥子是……？”
“我兒子，宋慈。”
宋濂這才想起忘了給他們介紹，又轉向宋慈說：“哎，兒子，這位是我們局的同事，劉安平副局長。”
宋慈急忙起身，朝劉安平敬禮。
“劉局好！”
劉安平笑容可掬地擺擺手，恭維道：“坐下，坐下，都是自己人，別那麽客氣。小宋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啊！在哪裏高就？”
“寧安路派出所特案組。”
“噢，洪濤的手下。好好幹，有前途。”
宋濂忽然突發奇想，試探著問道：“老劉，隔壁就你和你老婆兩個人啊？”
劉安平一本正經地開玩笑說：“那當然了，就算我有小三，也不敢隨便帶出來啊！”
宋濂被他的幽默逗樂了，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兩家拚個桌，也顯得熱鬧不是？”
“行，我去喊她過來。”
劉安平簡直有些喜出望外了，起身快步離開了包間，顯然對局長宋濂的這種安排求之不得。
宋慈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心裏盤算著。
“老爺子，這位劉副局長應該是你的接班人吧？”
“不一定。”
“什麽意思啊？”
“下一任警察局長的人選還在考察當中，誰能勝出還真不一定。你以為老劉是隨便進我們的包間嗎？那是因為我手裏的那張票同樣關鍵！”
宋慈眼前一亮，高興地說：“原來是這樣啊！爸爸，你為什麽不早點兒告訴我？”
宋濂一眼看透了兒子的心思，一聲長歎。
“身為執法人員，我最痛恨的就是私下做交易，不講原則立場！可是為了我的兒子能有個更好的前途，我決定破一回例。眼看就要退休了，這也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謝謝爸爸，還是您知道疼我。”
“剛才還在怨恨我，現在小嘴又像抹了蜜，你呀你呀，什麽時候變成了勢利小人？”
宋慈一邊給父親夾菜獻殷勤，一邊解釋道：“我本來就是小人嘛！在爸爸您的麵前，兒子永遠是小人！”
劉安平攜妻子茶香進門，宋濂示意落座。
兩家四口圍坐，邊吃邊聊，氣氛融洽。
早有預謀的宋慈借著給菜品拍照的機會，偷拍了劉安平、茶香夫婦，隨後便將照片發到朋友圈。
這是刻意為之，炫耀背後另有用意。
宋濂這邊則與劉安平、茶香夫婦相談甚歡。
“剛剛知道弟妹過生日，也沒準備什麽禮物，待會兒給你發個大紅包。”
茶香身材不高，長相富態，說起話來快人快語，聊天根本停不下來，屬於那種典型的伶牙俐齒。
“宋局長太客氣了，不能要，堅決不能要。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過什麽生日啊？！隨便找個借口吃頓飯罷了。”
宋濂裝糊塗，開玩笑說：“有五十多嗎？看上去頂多也就四十出頭。”
“哎喲喂，宋局長太會說話了，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托您的福，顯年輕點兒也挺好，省得有人總喊人家黃臉婆。”她扭頭看一眼宋慈，恭維道：“喲，宋局長，這位是你寶貝兒子吧？你瞧瞧，你多有福氣啊！這兒子長得……長得還挺順眼的。”
宋慈的長相確實普通，加上略顯單薄的身材，基本上毫不出眾。
即便是巧合如簧的副局長夫人想誇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隻能含糊其辭。
“如果我們家也有個兒子該多好啊！”
“你家孩子是姑娘？”
茶香皺眉長歎道：“唉！快別提啊！大師說我和老劉命中無子，別說是生兒子了，連個姑娘也生不出來。沒辦法，這就是命。我倒是無所謂，可憐他們老劉家就此斷了香火。宋局長，你說我們家老劉這輩子是不是夠可憐的？感覺就沒順當過。好不容易在部隊上混到團級幹部，結果趕上大裁軍，隻能轉業回地方，一切從零開始；分到濱海派出所工作不到一年，又被調到了特案組，結果差點兒被毒販一刀捅死……”
劉安平聽不下去了，急忙打斷了她。
“哎，哎，吃飯就吃飯，你嘮嘮叨叨說這些幹什麽？”
茶香幡然醒悟，趕緊找補道：“對對對，我這張嘴啊想哪兒說哪兒，也沒個把門的，宋局長您別見怪啊！”
宋濂誇讚道：“弟妹性格好，這叫活得通透，有什麽事情從來也不會藏著掖著，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就喜歡跟你這樣直性子的人打交道，省心省力，不用勾心鬥角。”
“哎，你家兒子有對象了沒有？”
“有嗎？”
包括父親宋濂在內，眾人都看向宋慈——
宋慈抱歉地說：“工作挺忙的，暫時還不想考慮這件事情。”
茶香突然一拍大腿，勸解道：“你這孩子啥都不懂！找女朋友就像到超市買菜一樣，你去晚了，隻能撿別人剩下的。幸虧今天遇到阿姨了，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我有個遠房侄女，人長得漂亮，學曆也不低，剛剛參加工作。哎，對了，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歲。”
“看到沒有？再過兩年就是法定結婚年齡，你居然還不著急找對象？行吧！我們先加個微信，回頭兒我就幫你聯係，見麵相親。”
宋濂高興地說：“弟妹還真是個熱心腸，那我就替兒子謝謝你啦！”
茶香大大咧咧地說：“謝什麽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宋局長，跟您說實話吧！今天頭一次見你兒子就覺得他像自家人，您要是沒意見啊，我還想認他幹兒子呢！”
“你喜歡就好，我肯定沒意見！”
宋濂高興地哈哈大笑，繼續道：“哎喲，跟弟妹聊天確實開心。行了，今天我做主了，宋慈以後就是你們的幹兒子！二位以後就是宋慈的義父義母，我們兩家常來常往啊！”
就這樣，各懷目的的兩家人通過“認幹親”的方式結盟，至於接下來的利益交換當然已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