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從哪裏來(3)

大理寺行刑處當天差事不多收工早,雜役幫工齊聚廳堂餐食。

宋慈和九條藤哪有胃口吃飯,早早找個借口離開。剛從大理寺出來,宋慈便跑到牆角,控製不住地再次嘔吐起來……

“宋兄今日有些不對勁啊!”

“無妨,無妨。”宋慈努力支撐著身子,效仿九條藤的語氣辯解道:“可能早晨起來吃壞了肚子,先生莫要見怪啊!”

九條藤疑惑地望著宋慈,詫異地上下打量著他。

“先生?九條豈敢妄稱先生?此乃大不敬也!”

宋慈有些無奈,反問道:“這不行那不行,你說我該怎麽稱呼呀?哥們兒?兄弟?藤哥?還是九爺?”

九條藤皺了皺眉頭,唉聲歎氣道:“唉!韓淵韓大人沒能救下,宋兄倒有些魔怔了,你我還是快些去見先生吧!”

“哪個先生?”

“你我的恩師!”

九條藤懶得再跟他解釋,匆匆離去。宋慈隻好跟了上去。

鼎鼎大名的蓮花苑位於水城繁華街區,門前車水馬龍,甚是熱鬧。

宋慈和九條藤走了過來,兩人望著眼前的這棟金碧輝煌的高樓有些猶豫。大門口高懸“蓮花苑”鎏金牌匾,蓮花苑為京城最有名的青樓之一,倚著門框的妖冶女子正陪客人說笑。

今天可能要大開眼界啦!

依然保持處男之身的宋慈對於影視劇裏的此類場景並不陌生,知道這是尋花問柳的所在,於是瞬間將驚悚經曆忘卻,堆起一臉壞笑。

“是這裏嗎?你不會搞錯吧?沒想到先生也會來這種地方?”

九條藤皺眉望著宋慈,“哎,哎,既然宋兄經常來此逍遙,為何先生卻不能蒞臨?”

宋慈感到難以置信,“你說什麽?我還是蓮花苑的常客?”

話音未落,幾名妖冶女子已經認出宋慈,忙不迭地從樓上跑了下來,左右環繞,一時間鶯歌燕語。

九條藤急忙提醒道:“宋兄,快走!先生還等著我們呢!”

蓮花苑某花房內,太學博士真德秀正給西域美女羅刹針灸治療,不過他使用的並非常見的銀針,而是一種奇怪的植物根須。

這種深褐色植物宛如活過來一般,通體閃著亮光,細密的根須輕輕蠕動,即便此時正值大白天,依然星星閃亮,極為醒目。使用方法更為簡便,將這種奇怪的植物置於傷者身上,根須便自動伸展尋找患處紮根,簡直聰明至極。真德秀稱其為“蒿秧”。

比這種植物長得更奇怪的是真德秀,不僅膚色與“蒿秧”類似,全身呈深褐色,而且額頭上還多長了一隻眼睛,宛如傳說中的二郎神。

羅刹慵懶地靠在床榻上,纖細的美腿在真德秀身上蹭來蹭去,故意挑逗。

“其實也沒亂吃什麽東西。不知怎麽搞的,最近胃口不好,吃了就吐,成天腦袋昏昏沉沉的……”

“你來水城多久了?”

“剛到沒幾天。先生,您是太學太醫局博士,肯定醫術高超,我到底得了什麽病?”

真德秀說:“你沒病,水土不服而已。蘇葉三錢、羌活二錢、陳皮一錢五、蒼術一錢五、苡米三錢、黃芩一錢,文火煎熬服用,兩日見好。”

“這麽麻煩嗎?其實你常來陪陪我就好。”

真德秀不為所動,又往她身上放置了一株“蒿秧”。

九條藤引宋慈進門,畢恭畢敬地朝真德秀拱手施禮。宋慈注意模仿九條藤的的動作,倒也大差不差。

“學生宋慈拜見恩師。”

抬頭看到長相怪異的真德秀,登時嚇得大叫一聲:“啊——”

見宋慈受到驚嚇,真德秀疑惑地抬起頭來。

這位太學博士似乎發現哪裏有些不對勁,快步來到宋慈麵前仔細審視著他,接著開始動手檢查他的五官、毛發、四肢,全身上下摸了個遍。

宋慈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露出破綻。

“你是誰?”

真德秀似乎一眼看穿了宋慈的偽裝,厲聲質問道:“你肯定不是宋慈!從哪裏來?想做什麽?給我從實招來!”

宋慈無奈地說:“先生,我就是宋慈啊!不信給你看身份證!”

伸手摸兜,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幾張大額銀票,就剩下九條藤給他的那把匕首了,身份證、工作證早已不知去向。

真德秀忍不住嘲諷道:“難得啊難得,一個紈絝子弟居然還知道自己太學生的身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安心做學問,熟讀聖賢書,千萬不要心猿意馬,一山望著一山高!”

聽到這番話,九條藤立即下跪致歉。

“先生,今日之事都是我的主意,與宋慈無關,請先生責罰!”

真德秀瞪了九條藤一眼,調侃道:“啊!原來是因你而起?如此說來,還真讓為師大開眼界啊!請問你們九條家族這種下九流的不堪身份,憑什麽跟刑部侍郎雎徵之接洽並且受領秘密指令?當初如果沒有宋慈花費銀兩,替你疏通關係牽線搭橋,恐怕連太學太醫局都進不了吧?!說!宋慈堅持奉調太學太醫局,是不是你們給他出的餿主意?!”

九條藤辯解道:“先生,宋慈想到太醫局來,還不是想跟您在一起?他曾經說過,先生去哪裏,他就跟去哪裏。”

真德秀轉向宋慈,投來嚴厲的眼神。

至此,宋慈也大概聽明白了幾分道理,解釋道:“先生教誨,學生始終銘記在心。其實太醫局挺好的,我想跟您好好學一番本領,另外也能跟好兄弟九條藤在一起……”

真德秀有些惱火,嚷嚷道:“Oh, my God! Please, take him away!怎麽就跟你說不明白呢?!太學生始終高人一等,而太醫局的局生多數來自下賤仵作之家,世代遭人鄙夷。宋慈啊宋慈,你放著科考入仕的康莊之衢不走,偏要與病腐屍首為伍,簡直匪夷所思!”

宋慈嘟噥道:“先生不也去了嗎?”

真德秀說:“那是姑且代職而已。”

九條藤在旁邊幫腔,“先生,你我都知道,或許是受推官老父親的影響,宋慈從小就喜歡擺弄屍首、遺骨,另外他對藥理以及禁科毒物也有一定研究,太醫局很適合他……”

真德秀訓斥道:“閉嘴!你懂什麽?既然宋慈拜在我真德秀門下,自然應該替他的前程著想,否則妄為人師!”

說著,真德秀伸手將九條藤攙扶起來。

他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宋慈,又看看旁邊的九條藤,感慨道:“你們兩個今日能活著回來,為師已經謝天謝地了。記住,雎徵之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過河拆橋,首鼠兩端,萬萬不可輕信。今後再有類似邀約行動,應斷然拒絕。混沌水城,朝野各派傾軋,勢必天翻地覆,為避免惹禍上身,爾等務必遵從為師建議,切記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