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鍾氏的絕望

昏暗的光線下,少年的容顏有些模糊,趙晚樓驟然擴張的瞳孔漸漸恢複,看著眼前這張俊逸的臉,她掙紮開握住手腕的手。

“你來做什麽?”趙晚樓的語氣莫名的溫和,仿佛剛剛那個動了殺心的並非她一般。

“你沒事吧?”蕭亦看著眼前的少女,抬手將少女臉上的麵具取下,就算是光線不足,他也認得麵具下的這張臉,喉結微動,又道:“我昨日剛回來,聽聞你、出事,沒事吧?”

趙晚樓拿回蕭亦手中的麵具,重新戴上,看了一眼俊逸的少年,輕笑:“沒事。”

說完,轉身便往巷子另一端熱鬧的街道走去。

蕭亦跟了上去,唇角勾起一縷笑容,趙晚樓會與薑家那個廢物老四有關係?

他怎麽不信?

趙晚樓對於蕭亦來說,算是特別的存在,從趙家剛抵達雲陽城。

全城的世家都來拜訪新上任的知府時,蕭亦一眼便望到了新知府的嫡女,那時他們都還小。

他看著瘦得像隻小貓的小姑娘清冷站在一邊,就像局外人一般,看著她的父親與繼母以及兄弟姐妹說笑,那個時候蕭亦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隻是他還有舅舅的庇護。

而那個小姑娘卻沒有任何人的庇護。

也算是緣分吧,趙晚樓性子清冷,除了與趙循親近外,並不喜結交友人。

但某次因為鍾氏的兒子故意欺負趙晚樓被蕭亦看到,蕭亦還懲治了一番趙晚樓的弟弟,二人結識。

趙晚樓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就是、蕭亦。

後來趙循與薑家走近,又把趙晚樓給許配給薑宋錦,蕭亦還難過一陣子。

隻是蕭亦怎麽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趙晚樓會以‘不知廉恥’而與薑宋錦斷了婚約,還扯上了薑家最沒用的兒子。

“為了報複薑宋錦與你妹妹,親自出馬也太危險了。”蕭亦跟在少女的身後,刻意壓著聲音說道。

趙晚樓唇角噙著笑意,對於身後跟著的這個少年,她有些難受,前世那個人製造的大火,燒死了她的幽蘭和弄竹。

還有不顧一切都要去那片火海救她的蕭亦。

“那麽多眼睛親眼看到是薑宋錦推的趙懷月,難道薑宋錦還能辯駁出另外的花樣?”趙晚樓說著腳步也停下,看著眼前熱鬧的街道,側身看著站定在她身邊的少年:“蕭亦,我的事你不要摻和,今日你也當沒有看見我,以後你也遠離我一些。”

蕭亦劍眉緊皺,定定地看著少女的那雙幽暗的眼睛:“好。”

趙晚樓嘴角含笑,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蕭亦,便朝著擁擠的街道而去。

蕭亦站定在原處,看著那抹身影漸漸湧入人群,無奈一笑。

他想,待他功成名就之時便能名正言順的上門告訴她他的心意吧。

歸雲樓四樓最右邊的雅間中。

身著暗紫錦衣的男人卓然立於窗戶邊,寒風灌進,吹起帶有螭紋的衣角,麵容輪廓線條分明,五官清俊又剛毅,眼神極之淡漠,毫無表情,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能讓他有所動容。

整個人像是一塊寒冰,森然,無情,與他對視會讓人沁出一股寒意直透心肺。

“大人,可要讓趙循前來拜訪您?”身後身著黑衣的男子低聲道。

許是這裏不是帝都,男人姿態肆意了些,削薄的唇隱隱勾起一抹弧度,眉宇間盡顯邪肆的匪氣,斜長的雙眸中映著十裏長燈以及街道上的奢麗繁華。

他森然道:“不用。”

話落,他抬手,身後的男子便把手中的神似狼的麵具雙手呈到男人的手中:“大人,可要屬下跟著?”

男人戴上麵具後,眉眼微微一沉,說:“盯緊薑家。”

示意不要跟著。

“是。”

——

趙晚樓在風華街的一家小攤上找到幽蘭和弄竹,見二人時不時的朝著周圍張望,趙晚樓目光微惘,曾幾何時,這幅畫麵是她做夢都想看到的。

她的幽蘭和弄竹還在,她是自由身,她能選擇別樣的人生。

重來一次,她定會護著這兩個丫頭。

弄竹看到了人群中看著她們的白衣少女,立即起身,從小荷包裏麵摸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老板,收錢。”

幽蘭見狀,起身順著弄竹的目光看到了趙晚樓,嘴角含笑:“姑娘來了。”

二人相繼朝著趙晚樓跟去。

“姑娘,你去了哪裏?這麽久真是擔心死奴婢了。”幽蘭的語氣透著擔憂。

少女負手而立,紅唇隱笑,她說:“你們也帶上麵具,在逛一下便回去。”

“姑娘,你身上的傷口還疼嗎?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弄竹擔心趙晚樓身上的那些傷痕。

“無事,難得出來一趟,更何況今日一年才一次,今日不好好逛一逛,就要等到明年了。”趙晚樓到這個時候心情才徹底鬆懈下來,薑家對趙循的威脅,在今日過後,趙循會徹底爆發出來。

這般想著,少女唇畔勾起一抹冷笑,這世上哪有永遠的朋友?在利益之下,誰都能是宿敵。

夜色徹底將雲陽城緊緊包裹著,長街之上的燈火如此的耀眼。

步入長街中,帶著詭異麵具跳著強勁舞姿的男兒們似乎十分的賣力,趙晚樓的腳步很慢,她的注意卻在街道兩邊的三四層的樓閣,這樣的場景似乎相隔了幾十年,她被困在那座院子整整十三年,她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

似回憶太久,待趙晚樓收回目光時,視線不經意地掃到對麵身著暗紫華服的男人身上。

似乎,那個帶著狼麵具的男人也正在看著她?

“我們回……”趙晚樓收回目光,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然起來的變動給驚住。

嗖!

一支泛著寒光的利箭朝著那帶著狼麵具的男人直擊而去,趙晚樓甚至能聽到那支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

幾乎是瞬間,那些帶著詭異麵具剛剛還跳著舞姿的男兒們紛紛從腰間抽出長劍,朝著那暗紫華服的男人襲擊而去。

“姑娘姑娘!我們快離開!”

弄竹護在趙晚樓的麵前,幽蘭拉著少女朝著身後的酒樓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大街上的遊人以及攤主紛紛驚懼尖叫著四處亂竄。

被人群的衝擊之下,幽蘭、弄竹與趙晚樓衝散。

“姑娘!姑娘!”幽蘭驚喊著。

弄竹被人撞到旮旯處,嚇得麵無血色,完全不敢想象趙晚樓出什麽事。

這時候,一道似鬼魅的身影手提鋼刀從房頂之上飛身而下,一落地,提著鋼刀見人就砍去,誰擋殺誰。

霎時,頭顱橫飛,手腳斷掉,片刻間空氣中就飄散著濃濃的血腥味。

趙晚樓看著這一幕,眉梢輕微的擰著,被人擠到角落之處,她的目光緊緊鎖在那暗紫錦衣的男人身上,隻一眼便尋找幽蘭與弄竹的身影。

奈何人群的驚叫以及場麵的混亂,趙晚樓隻能硬著頭皮朝著另一條街道而去。

廝殺聲離趙晚樓越來越遠,趙晚樓的心境也越來越沉寂,這麽大的廝殺出現在雲陽,必然會驚動趙循。

這般,少女紅唇掀起一絲詭異的笑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是最好的報複。

她這滿身的傷痕,又怎能讓薑宋錦與趙懷月如意?

她又怎能讓蛇鼠兩端的父親安穩度日?扶搖直上?

——

府衙後宅之中。

鍾氏看著侍女端著一盆一盆的血水從房中端處,麵色煞白,雙手緊緊的揪著錦帕,若細細看去,能清晰的看到她的雙手在顫抖。

趙循眼中的戾殺之氣若隱若現,負在後背的手緊握成拳,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個時候,大夫從房中出來。

鍾氏上前顫意的問道:“李大夫,怎麽樣?月兒沒事吧?”

李大夫率先看了一眼趙循,見趙循微微點頭,李大夫歎了一口氣,道:“夫人,姑娘的命算是保下了,隻是,隻是姑娘身子多處骨碎的嚴重,怕是以後都會在榻上度過。”

鍾氏全身緊繃,她強忍著心中的怒,絕望中透著一線生機:“可,可有什麽辦法痊愈?”

李大夫為難的看著鍾氏,然後搖頭。

啊!

鍾氏驚叫著,她猛的轉身看向巧菊,重重的巴掌扇在巧菊的臉上。

巧菊的腦中嗡嗡作響,立即跪地,哭泣起來。

“我不是讓你看著姑娘!為什麽會出事!為什麽!為什麽月兒會出去!?”

此刻的巧菊如同經曆著噩夢,壓抑著恐懼,顫抖地說道:“傍晚、傍晚的時候,姑娘聽聞大姑娘要出府去見薑公子,姑娘,姑娘怕大姑娘亂說……”

鍾氏心口作痛的厲害,臉色發白手指顫抖地指著巧菊,哆嗦得厲聲道:“趙、晚、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