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等功臣謝雲舒
那是個很老套的故事。
窮鄉僻壤,山高皇帝遠,知縣為官不仁,地頭蛇霸王作惡,使臣一家被逼無奈,遠走他鄉。
秦國使臣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說完,他咬舌自盡,速度快得根本來不及阻止。
這件案子的受害人和凶手都死了,使臣的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再也無法驗證。
秦樓收起臉上的悲痛和震驚,朝皇帝拱了拱手,道:“我實在沒有想到,使臣他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他在秦國時,一直老實本分,恪盡職守,我看他是個可塑之才,有意提拔,這才帶過來,孰料他竟然暗藏禍心,險些破壞兩國邦交,實在是我識人不清,萬分抱歉。”
皇帝眯了眯眼睛。
他倒是三言兩語就把罪責推脫得一幹二淨,瞧這內疚溫和的樣子,和方才那個咄咄逼人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可偏偏他是秦國皇子,皇帝不看僧麵看佛麵,也得對他客客氣氣。
起碼表麵上得客客氣氣。
“七皇子年紀小,閱曆不足,以致被人蒙蔽,是可以諒解的事情。況且真凶已經伏法,不必太過自責。”皇帝擺擺手,示意他起身。
秦樓借坡下驢,道:“南國皇上這樣說,那晚輩就放心了。今日一事,也給我上了一課。”
“七皇子受驚,不妨在南國多留幾日,定定神,也散散心。”皇帝客套地提議道。
他說這話,不過是當社交辭令。畢竟剛發生過這樣的事,七皇子但凡是個要臉皮的,知道大家內心猜疑他,怎麽可能在南國皇宮裏住得下去。
誰知,秦樓竟然應了。
“也好。南國皇帝好意,不過九皇妹剛走,我須先將她帶回故土,等處理完她的身後事,晚輩一定會來南國小住。”
皇帝:“……”
嘿呀哈,失策了。
罷罷罷,不就是騰個院子,添雙筷子的事情嘛,屆時讓內務府好生招待著就是了。
宮宴鬧成這樣,誰也沒了吃飯的心思。皇帝安撫眾人幾句,而後就和皇後、太後一起離席了。
謝雲舒見眾人三三兩兩散去,也打算走,剛出宴會廳,秦樓就出聲叫住了她。
謝雲舒轉身,問:“什麽事。”
秦樓苦笑了一聲:“你如今對我的態度,倒是十成十的冷漠,和從前不同了。”
謝雲舒不懂他裝什麽失意,道:“彼此彼此,方才在大殿上,七皇子不也一樣,沒有任何要與我相認的意思。不過你我也不算太熟,硬裝的話也挺尷尬。”
“不算太熟嗎?”秦樓重複了一遍,“可在我心裏,卻不見得,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天色越來越暗,賓客都要走光了。
謝雲舒不明白他到底想表達什麽,便道:“七皇子若是沒有旁的事情,我要回去了。”
“等等,”秦樓頓了頓,“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那句話。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你,包括今日之事,我從沒想過要把你卷進去。”
容璟從宴會廳走出來,就看見秦樓和謝雲舒麵對麵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乍一看合襯得很。
兩人不知在說著什麽,熟稔的樣子。月光將影子拉地很長很長,漸漸重疊在一起。
容璟覺得胸口悶悶的,不大舒服。
他上前,走到二人中間,霸道地擋住交匯的視線,朝謝雲舒道:“前幾日下過雨,甬道不好走,馬車不能進來,我送你去宮門口。”
謝雲舒正好不想再和秦樓糾纏,這話正合她心意,連忙點頭:“那就有勞三皇子了。”
她正要往前走,不遠處一個小宮女急急趕來。
容璟認出她是皇後身邊的人,想來應該是找謝雲舒,便出聲問:“什麽事?”
“回殿下,皇後娘娘請謝小姐過去一趟。”
皇後?
謝雲舒有些意外。
她與皇後素來沒什麽交集,要硬說有交集,那便是她與六皇子之間的那個婚約了。
容璟想通了這一層,道:“謝小姐今日為了查明真相,已疲憊不堪,加上天色不早,你去回了皇後娘娘,就說改日再登門拜訪。”
謝雲舒晚上沒吃什麽東西,又一直在忙,他怕她身體受不住。
“這……”小宮女為難地咬了咬下唇。
“無妨,”謝雲舒示意容璟不必擔心,“皇後娘娘有令,我豈敢不從,麻煩帶路。”
坤寧宮。
皇後到底是這一屆的宮鬥冠軍,入宮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沒見過死人。但當場解剖,卻是平生頭一回。
她一想起那股衝鼻的血腥味,還有粘稠的血液自台上地毯緩緩向四麵八方流淌的樣子,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剛剛不少貴女都被嚇吐了,更甚者還哭了。她在高台上坐著,視野是最好的,她也怕。可身為一國之母,她隻能強迫自己竭力保持麵部的平靜。
這會子回到自己宮裏,皇後立刻吩咐宮人去煎安神的湯藥來,否則今晚就別想睡了。
“娘娘,要不要奴婢準備一個火盆,您跨過去,去去身上的晦氣。”宮女在一旁提議。
皇後疲憊地揮了揮手,道:“不了。皇上最不喜這等迷信之事,隻喝湯藥就好。”
正說著話,宮人通報,說是謝雲舒來了。
皇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髻,確認沒有什麽失態的地方,方才道:“讓她進來吧。”
謝雲舒進殿,朝皇後行禮。後者虛扶她起身,道:“好孩子,快免了這些虛禮。外人麵前我是皇後,關起門來,我就是你的小姨。我與你娘情同姐妹,十幾年的交情,你可千萬別跟我見外。”
她都這麽說了,謝雲舒改口道:“小姨。”
“真乖。”皇後拉著她的手,兩人一起坐到榻上,“今日的事,真是多虧了你。你那個庶姐,是個不知事的,一慌起來就亂說話,沒個把門的,我險些被她害死,好在有你在。”
說著,她身後的宮人及時遞上一個描金木盒子。
皇後接過,打開鎖扣,道:“這個玉鐲子,當做見麵禮,也當做謝禮,快收下吧。”
謝雲舒像小時候收壓歲錢那樣,推辭了兩輪,見推辭不掉,便收下了。
皇後親自給她戴上,一時有些感慨:“真好看,尺寸剛剛好合適。以前我也讓人打過一對鐲子,作為你娘的成親禮,特意差人送去。時光真如白駒過隙,一眨眼,你都這麽大了。”
謝雲舒沒辦法跟她共情,沉默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