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禍起投壺

“再玩一局?”程懷瑜挑眉看他,目露譏諷,“你都輸了十多局,還差這一局不成?”

秦年月把手背到身後,悄悄比了個手勢:“總是會不甘心的。程公子暢快連贏,想來也不差這最後一局吧?”

這話說到了程懷瑜的心坎上。

他向來是個順毛驢,吃軟不吃硬。見秦年月態度尚算溫和,自己又贏麵極大,不免飄飄然起來:“行。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提了,那小爺我大發慈悲,就讓你心服口服。”

吃瓜群眾謝雲舒:“……”

這個人的嘴啊,真是缺了大德了。

她要是秦年月,非得教訓教訓這個張狂的小子不可。

意外的是,正主並不惱,氣定神閑,十分沉得住氣。

小廝手腳麻利地上前,把二人腳邊的箭筒插滿。然後又把不遠處的單口壺撤下,換成了難度稍大的三口壺。

三口壺,顧名思義,就是有三個口。中間的口直徑較小,若是投中,分數更高,兩邊的口子大一些,分數也相對低一些。

程懷瑜怕秦年月耍賴,比賽開始前欠欠地補充道:“說好了,最後一局。不論輸贏,可不能哭著求我再同你比一場,小爺我沒那閑工夫。”

秦年月牽了牽嘴角,笑意不達眼底:“放心吧。男子漢大丈夫,這局再輸,我就認了。”

說著,他從箭筒裏隨意抽出一支箭,率先擲出。角鷹羽箭破空而去,伴著一道完滿的弧線,穩穩落進右側壺口。

圍觀的貴女下意識驚呼出聲,程懷瑜撇撇嘴,不甘示弱地也拿了一支箭,轉過身去,看這架勢,竟是準備背投!

人群頓時爆發出陣陣竊竊私語。

背投和雙投,是投壺中最難的。前者視線隔絕,隻能憑感覺,後者一次要投兩支箭,力道和方向都不好把控。

程懷瑾在心裏為弟弟捏了把汗,攥緊帕子,生出幾分緊張。

程懷瑜暗暗深吸一口氣,將箭舉到半空,略一停頓,不著痕跡地比劃兩下,似是在估算位置,而後利落地扔出去。

勢如破竹,正中壺心。

“好!”

看客被這一幕震撼,情不自禁拊掌叫好。

秦年月見他大出風頭,冷冷地別開目光,二話不說挑起兩支箭,打算雙投。

不過,程懷瑜此人念書不行,溜貓逗狗吃喝玩樂是最在行的。他十歲開始接觸投壺,水平早就練出來了,哪是秦年月這個業餘選手可比的。

果不其然,後者水平不足,又急於扳回一城,結果失手,一支也沒投中,箭矢的落地點離壺口十萬八千裏。

“噗嗤——”程懷瑜不客氣地笑出聲,“單投都沒練明白呢,就想著雙投。還是讓小爺來給你漲漲見識吧。”

說罷,他彎腰,作勢要去拿箭。

“慢著。”

眾人循著聲源處望去,不解。

程懷瑜亦不解:“謝雲舒,你幹嘛?”

謝雲舒雙手抱胸,信步上前,似笑非笑地看著秦年月:“不過是遊戲罷了,逗趣兒而已,秦三公子這樣認真,倒讓我大開眼界呢。”

“認真有什麽錯?”秦年月不以為然,“做人做事,當然要不留遺憾。”

謝雲舒險些要被氣笑:“你何止不留遺憾,你分明不留餘地。”

說著,她從程懷瑜的筒裏,用兩指小心地捏起其中一支箭,眼底泛起寒意:“秦三公子要如何解釋?”

謝雲舒手中那支箭,乍一看與其他幾支無異,可細看就會發現,靠近尾部的地方,突兀地生出一根尖刺,刺上有一個小小的倒鉤,不起眼,卻極銳利,在陽光下閃著鋒芒。

程懷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弟弟嬌生慣養,細皮嫩肉,要是方才真拿了這支箭,一定會吃痛,然後下意識脫手。

倒鉤勾住皮肉,順著慣性,掌心非得剜出一個血窟窿不可!

這招陰損得教人脊背發涼。

程懷瑾闊步上前,難得動怒:“秦三公子這是做什麽?懷瑜怎麽說也是二品尚書嫡子,此事,秦府必須給程府一個說法。”

她被氣狠了,杏眼圓睜,目光犀利地看向秦年月。好看的菱唇抿成一條直線,居高臨下,頗俱威儀。

秦年月也不是吃素的,打小渾慣了,並不怵她:“不過是下人們狗眼,無意把一支次品混入其中,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再說,程懷瑜不是也沒受傷嘛。”

他無所謂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謝雲舒。

“秦三公子把責任推給下人,自己獨善其身,真真幹淨。好,即便是失誤錯拿,為何庫房裏會有這樣一支傷人的箭?”

“庫房裏的東西多如牛毛,盤點時沒注意,又不奇怪。快開席了,麻煩各位移步宴會廳,我先過去,告辭。”秦年月說著,轉身要走。

“慢著,”對於這個解釋,程懷瑾並不接受,“秦三公子險些害得家弟無法出席九月中旬的宮宴,甚至不能參加一年一度的秋狩,難道輕飄飄幾句話就想揭過嗎?”

“那你想怎樣?”秦年月不耐煩地看向她。

程懷瑾憤憤,臉都紅了,偏又無可奈何。謝雲舒看不過眼,俯身拾起一支箭,手腕施了點力氣,直直朝男人扔過去。

秦年月往後一躲,千鈞一發之際險險避開,尖銳的箭頭擦著左臂而過,劃破了外袍。

他登時火冒三丈:“你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

謝雲舒撣了撣手,學著他方才的語氣,道:“急什麽,我不過就是想看看這箭長什麽樣子,一時脫手而已,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你不是也沒有受傷嘛。”

“你!”秦年月長腿一邁,要去揪她的衣領,一隻修長的手從旁攔住了他。

“君子動口不動手,秦公子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容璟握住他的肩,看似平靜從容,實則牢牢壓製,使他動彈不得。

秦年月不敢和皇子作對,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別過頭,沒有說話。

謝雲舒瞧他一副欺軟怕硬的樣子,眼底三分不屑,七分鄙夷:“你說是下人拿錯,但我指出那箭有問題以後,你分明一點也不驚訝,可見早有預謀。”

靠山在側,她說話也有底氣:“堂堂七尺男兒,卻因為那麽點輸贏,使心機,耍手段。嗬,難道左相家的家風就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