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一公子韓韞玉
蘇希錦向著紙上的位置走去,到了第七棵樹後,卻沒見到林舒正。
“表哥?”她喊了喊。
無人回答。
周圍的河岸靜悄悄的。
蘇希錦皺眉,突然覺得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直覺告訴她這裏危險,不宜久留。
她轉身往回跑,還沒走兩步就被人從背後拉住,蒙著眼睛,扔進河裏。
狠狠灌了一口水,沉浮間模糊看見一個身穿青色下人服的男人。
她大學時學過遊泳,但沒學會。此刻被人猛然扔進河裏,灌了幾口水,嗓子和鼻子被嗆得生疼。
三月,河水剛回暖,冰涼的寒意並未退完。
這樣下去不行,蘇希錦打了個冷顫,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淹死。她很佩服自己越慌亂的時候越冷靜。
腦袋裏突然浮現起前世看過的一篇社會新聞報道:“一女子落水,靠著憋氣竟然浮出水麵被救”。
蘇希錦想著,慢慢放鬆自己的身子……
此時的河麵,兩艘豪華畫舫載著幾位貴族公子悄然而至。透過厚重的綢緞簾子,畫舫前的小廝,隱約聽見裏麵傳來男女的嬌笑聲。
“謝公子,你好壞啊~”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
被叫做謝公子的男人衝著懷裏女人嗬了口氣。
餘光瞥見對麵坐著的白衣男子,對身後的女子道。
“誰若是能讓韓公子喝了你們手裏的酒,賞銀百兩。”
身後的女子聽了,雙眼放光,爭先恐後往那男子身邊湊。
“宴清身子不好,不能喝酒。”
白衣男子身邊的年輕人趕忙阻止,卻被身邊的人拉住。
“五弟,”那人笑道,“最難消受美人恩。麵對這麽多美女,且看看我們的第一公子能否把持得住。”
這一耽擱,美女們就奔到了白衣男子身邊。
“公子,妾身敬你一杯。”女子聲音嬌柔,酥到了骨子裏。
說罷舉著酒杯往上送,卻被公子後麵的女子攔住。
白衣公子淡淡道,“韓某自小體弱,滴酒不沾。請姑娘見諒。”
他眉目如畫,唇紅齒白,一身白衣襯得他優雅仙氣,不著俗物。
說話間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給人矜貴又疏遠的感覺。
“公子既然不喝,不若嘴唇抿點酒意思一下?”一名女子嚶嚶笑道。
白衣男子看都沒看一眼,對著謝公子道,“謝公子麵壁三日,收效甚微,看來謝侍郎罰輕了。”
“哼,”謝公子收起臉上的頑劣,對女子招了招手,“既然韓公子不給你們麵子,且回來吧。”
韓韞玉卻突然道:“你家公子明知我喝不得酒,卻仍讓你們敬酒。怕是想借著這個由頭,不給賞銀。”
一群鶯鶯燕燕頓時扭過身,圍著謝公子你一句我一句,嗔怪媚笑。
好不熱鬧。
屋內酒氣縈繞,脂粉撲鼻,白衣公子皺眉,站起身道,“我去外麵透透風。”
走至門口,就見畫舫突然聽著,“怎麽了?”
裏頭謝公子不耐煩問。
他好不容易逃出家來喝個酒,在路上遇見二皇子。作為表兄,說什麽都得邀請。誰知對方生拉硬拽將另一舟的五皇子和韓韞玉也叫了來。
一個木訥平庸老好人,一個仙氣飄飄冷情冷性,忒無趣。
“回殿下、公子,”侍衛走進來,恭敬回應,“小的們在河麵發現了一具屍體。”
剛稟報完,就聽畫舫外傳來一陣水聲。
坐在舫內,身後的丫頭拿著帕子為她絞幹頭發,室內無人。
蘇希錦手捧熱茶,陣陣水汽騰空而起,讓她有些恍惚。
方才她剛從水裏飄起來,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陣落水聲,緊接著有人遊到她身邊,身上帶著熟悉的藥草味。
身後的丫鬟已為她梳好頭發,蘇希錦穿戴整齊,出了舫,就見外麵端坐著一人,身穿象牙白暗金綾羅裳,頭發高高束起,身材修長,氣宇軒昂,風度翩翩。
“韓大哥!”蘇希錦湊了過去。
對方低頭看書,恍若未聞。
“韓大哥?”
蘇希錦拉了拉他衣袖。
無人作答。
蘇希錦撇了撇嘴,盤坐在他身側,歪著腦袋與他一同看書。
“琅閣老的《問策》?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她很是自來熟。
韓韞玉歎了一口氣,將書放在桌上,“你既到京都,為何不來找我?”
原是為了這事兒生氣。
“我跟老師說好了,京都水深,不闖出名堂,不見麵。”
省得被有心人利用。
“好,”這事兒暫且放一邊,“我給你帶信,約好在春雪樓見麵,你為何不來?”
蘇希錦疑惑,“你什麽時候給我帶信了?”
無辜的眼神不像作假。
韓韞玉心裏敞亮,冷冷笑道,“商梨跟著你,越發長進了。”
蘇希錦眨了眨眼,上次商梨從太傅府回來,好像是說韓韞玉讓她帶話。
但她不記得說了什麽。
蘇希錦閉嘴,自己的人,即使錯了,也不能供出來。
侍女沏茶倒水,韓韞玉分給她一杯,“方才怎麽掉河裏了?伺候的丫鬟呢?”
方才他還以為她沒了,誰知剛遊過去,這丫頭就一個翻身,抱著他死不鬆手。
擔心被人看見影響聲譽,他將她帶回了自己的畫舫。
“被人推下去的,”蘇希錦眉宇間閃過一絲冷意。
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但若有人傷害到她和家人,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韓韞玉手一頓,沉聲問,“可曾猜到是誰?”
“京裏與我有過節的,隻有三公主和陳三姑娘。”蘇希錦聲音低緩,“在此之前我剛與二人見過麵。”
韓韞玉安撫地摸了摸她腦袋,“別怕,有我在。”
蘇希錦搖了搖頭,她不怕,就是搞不懂三公主明明在追林舒正,為何要置對方的表妹於死地。
齡草宴上她分明已經澄清了二人的身份。
韓韞玉顯然清楚她的疑惑,“三公主胸無城府,性情衝動,不會背後算計人。”
那就隻有陳三小姐了,蘇希錦想起落水時見到的那個背影,身材矮小強健,十分平常。
正想著,脖子處傳來一陣涼意,蘇希錦剛想抬頭,就被韓韞玉拉在身後。
前麵傳來一輕浮囂張的聲音。
“韓大公子,英雄救美,豔福不淺啊。”
謝二公子站在對麵,左擁右抱,還猥瑣地挑了挑眉。
身邊的兩位皇子,也探究地看著這邊。
韓韞玉拍了拍袖口的水,淡淡道,“城南的人,謝公子還要不要?”
謝二公子猛然色變,“你怎麽知道的?”
“城南什麽人?”五皇子疑問。
二皇子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韓韞玉笑得優雅,“二皇子好像有興趣?”
“沒有的事,別瞎說。”謝二公子慌亂地阻止,“我來時約了秦瑛,這就去找他。”
說罷,讓船夫將舟靠岸。
韓韞玉對兩位殿下拱了拱手,帶著蘇希錦進了舟舫。
“有趣。”二皇子意味深長。
五皇子:“嘿嘿。”
一刻鍾後,畫舫靠岸。
“去吧,”韓韞玉將蘇希錦放下舟,叮囑她,“京都不比青陽縣,以後無論去哪裏都要帶著丫鬟。”
蘇希錦點頭,嚐到了人間險惡的她,現在尤其珍惜生命。
“小姐你去哪裏了?”商梨在岸邊找了許久,見她出現,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方才遇到舊友,多耽誤了片刻。”
蘇希錦隨意找了個理由。
商梨見她換了衣服,知道事情有異,不敢多問。
一旁的邱笙笙埋怨:“你再不出現,我就去找陳三要人了。”
蘇希錦奇怪,“為何是陳三?”
邱笙笙左看右看,拉著她走到一邊道:“我有個秘密,你別告訴別人。”
“你說。”
“我能分辨誰是好人壞人。”
這有何難,蘇希錦好笑,她也能啊。
“不一樣,”邱笙笙搖了搖頭,“我不與別人說話,遠遠看一眼就能知道。而且是否說謊我也能看出來。”
“比如舒宛,我第一次見她時,就知道她非善類。還有方才你說見了個舊友,我就知道你隻說了一半。”
人體測謊儀,這麽神奇?
“我方才去見表哥了。”
“假。”
“昨晚我吃了烤羊腿。”
“假。”
“三歲那年我掉進了河裏。”
“假。”
“方才我不小心掉水裏了。”
“真……假,半真半假。”
蘇希錦:“……”
這哪裏是測謊儀?簡直是bug,人類的異能。
卻見她不在意的道:“這有什麽?小時候我還能聽見別人心中所想,隻是長大後就不能了。”
蘇希錦震驚,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難怪她這個性子,能在京都暢通無阻。
“姐妹,”她說,“以後你罩著我。”
邱笙笙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那是必須的。吃了你的五花肉,就是你的人了。”
蘇希錦一回府便對外宣稱抱恙在家。
林舒正帶著蘇希雲前來看望,到時卻見她躺在睡椅上,逍遙舒適。
“這是唱哪出?”林舒正問。
蘇希錦將自己落水的事告訴他,目前她懷疑陳三。
“好啊,”林舒正臉唰的一下便冷了下來,“你且等著,我給你報仇。”
“不著急,”蘇希錦搖了搖頭,這隻是猜想,“有一點我想明白,我才與陳三見過麵,她怎會背後害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她們這樣的人,殺人不跟喝水一樣?”林舒正冷笑。
蘇希錦想起一件事,“表哥,昨日你是否去了河堤?”
“我昨日都在弄你說的那個香皂,哪有時間去河堤。”
既然沒去,那張紙自然也是假的。雖早已猜到,蘇希錦還是感到自己一陣惡寒。
正在這時,門房說三公主來看她了。
哪裏是看自己,蘇希錦挑眉,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先走了,”林舒正起身就跑。
幾個呼吸之間,三公主從門口跑進來,“林舒正呢?”
“走了,”蘇希錦指了指後門,“恐怕已經追不上了。”
“又跑了,”三公主跺了跺腳,惡狠狠道,“昨日讓他跑了,下午又讓他跑了。”
蘇希錦倒了杯茶,遞給她,“三公主確定昨日有見著表哥?”
三公主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懷疑本公主眼瞎嗎?”
蘇希錦搖頭,陷入沉思,如果昨天三公主真的見著“林舒正”,那那個“林舒正”是誰?
有人想害她,然後嫁禍給三公主甚至說陳三小姐?
“你,”一旁三公主指著她,趾高氣揚道,“以後林舒正來找你,本宮命你通知本宮。”
說罷,帶著一群下人,風風火火走了。
蘇希錦杵著下巴,伸出食指在頭頂敲了敲,怪了。
“小姐,”珍珠自門口走進,撫著胸口氣喘籲籲。
“小姐,阿貴來傳話,說老爺被請進宮裏了。”
蘇希錦坐直身,“可知何事?”
“不知。”
文德殿
“那田地原本是戶部在管,前段時間被工部蘇屯田突然叫。如今城外的百姓已經鬧到了戶部。”
戶部劉尚書義正辭嚴,“臣與吳尚書拿不定主意。特來請皇上示意。”
原是西郊有片荒地,去年工部下令開墾,得到土地的百姓,到戶部過了戶,種了莊稼。
結果年後,蘇義孝到京,竟不讓百姓種地。
百姓一看急了,紛紛告到京兆尹。
事情鬧大了,工部說那塊地還未開墾完畢,卻被戶部提前賣了。是戶部的責任。
戶部說他們隻賣了開墾好的部分,但工部不讓百姓種,是工部的責任。
“哦?”周武煦聽了半晌,看向蘇義孝,“蘇卿,是這樣嗎?”
第一次直麵聖顏,蘇義孝腿腳發抖,聲音顫抖,“回……回陛下,臣不知那片地歸誰管。”
眾人:“……”
一旁的紀郎中提醒:“蘇大人,皇上問的是你為何不讓百姓種地?”
“哦,哦,”蘇義孝這才明白過來,扶著官帽唯唯諾諾道,“為了漚肥養地。”
他說話淳樸憨直,形容樸素老實,若非穿了身官服,與街頭的平頭百姓沒什區別。
“臣從未聽說漚肥還需停產的,”紀郎中義憤填膺,“分明是工部不滿戶部賣地,故意針對戶部罷了。”
吳尚書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稟告,“回皇上,工部從無此心。怕不是有心人故意挑起事端。”
“哼,吳尚書好會編排,那地難道不是你工部叫停的?”
“那地還是我工部開墾的呢?”
周武煦坐在上端,看著雙方爭吵,不發一言。
“好了好了,”一旁劉尚書瞧著皇上臉色不對,出來勸和,“吳尚書,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與下官計較?這不皇上看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