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借刀殺人

“你他媽畜牲吧,這麽小的孩子你都不放過,”破廟裏季書青指著方才的隨從痛罵。

“小的錯了,請少爺原諒這個。”那人點頭哈腰認錯。

蘇希錦閉著眼睛,心裏安慰,這個季公子雖然綁錯了人,但良心未泯。他綁自己來估計是為了引大表哥出來。

又是一陣寂靜,季公子湊近蘇希錦:“怎的還不醒?”

破廟四麵漏風,吹得人瑟瑟發抖,蘇希錦抖了抖身子,後背冰涼刺骨。

“你,”季公子踢了踢身邊的隨從,“把衣服脫了給她蓋上。”

很快蘇希錦便感覺有人靠近,在她身上罩了件衣服。她翻了個身,想著反正也沒危險,精神鬆懈,竟一下子睡了過去。

廟裏清淨寂寥,季書青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無聊地等了半天都不見有人來。

這幫廢物,正準備起身罵人,聽見有人聲。

身邊的隨從道:“來了來了。”

季書青得意洋洋地站起身,“你終於來了,看爺這次不好好教訓你。”

“混賬東西,你想教訓誰?”吳縣令指著他怒吼。

“自然是……”季書青愣住,怎麽來了這麽多人,紅宅的,縣令府的,縣尉府的,縣裏麵有點權勢的都來了。

不明所以間,就見身邊跑進去兩個人,他抓住其中一個,道,“林舒正,咱倆私下算賬,你竟然敢報官!”

林舒正冷笑,這貨死到臨頭竟還不知悔改。

抽出他手裏的衣袖,“季公子,私押朝廷六品官員家眷,你自請多福吧。”

吳縣令感覺五雷轟頂,腿軟心慌,恨不得立馬暈過去。事實上從他得知季書青帶著一群人往城外破廟時,他一直就是這個狀態。

“豎子,瞧瞧你做的好事。”他吼道,又對著韓國棟請求原諒,“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他至小失去親娘。內人憐惜他身世可憐,從小寬厚縱容以待,不想養成了這副畜牲模樣。”

說著衝著侄兒道:“還不快過來給國公爺請罪。”

“請罪?”周綏靖譏諷,“我師妹可是六品官員家眷,你請個罪就完了?”

“周公子息怒,這次我一定依法懲處,嚴懲不貸。”

季書青都聽懵了,他不就跟林舒正約架,而後給蘇希錦蓋了件衣服,怎麽就成私押朝廷官眷了?

“不是我,我沒綁她。”他雙手直搖,“是她自己來的……不是,我來的時候她就在這裏了。”

眾人不信,隻覺得禍到臨頭,他不僅不知悔改,還扯這種荒誕滑稽的謊言,委實可恨。

“哼,”林舒正抱著蘇希錦出來,“人是在廟裏找到的,你的人就守在裏麵,不是你還能有誰?”

蘇希錦身上披著韓韞玉的衣服,原先的那件下人的衣服已經不翼而飛。

季書青隻覺得百口莫辯,他氣急,跺了跺腳,似乎想起什麽,指著林舒正恍然大悟:“一定是你,是你綁了她,然後專門賴在我身上。”

“季公子真是好口才,也真是好蠢,”林舒正皮笑肉不笑,“我將自己的表妹綁了,然後再給自己送信,隻為誣陷一個沒有頭腦、沒有利害關係的人,是我蠢還是沒事做了?”

他從手裏拿出剛才的紙條,正是季書青讓人送的約架紙張。

眾人一看,人證物證俱在,板上釘釘的事。

“你……”季書青啞口無言,“就是你,明明是你跟我約架,我一進來就看到她……”

“既然你看見她,怎麽不報官?或者看見她,怎麽讓她昏睡在地上?”

周綏靖問。

韓韞玉冷笑,“吳縣令,還不將人押下去?等著包庇罪犯?”

吳縣令不敢耽擱,一揮手便有人將季書青扣了下來。

這個混小子,平時不著調就算了,在這風口浪尖綁人。真是沒得救了,留著遲早也是禍害。

季書青被抓,一邊破口大罵林舒正,一邊說吳縣令找人抓他,等他出來就會告訴姨媽。

沒人聽他狂叫,眾人一致認為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

林舒正抱著人上車,韓韞玉緊隨其後。

三人一上馬車,蘇希錦便睜開了眼。

“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傷到?”韓韞玉低頭問。

蘇希錦搖了搖頭,蒙汗藥的作用還未消失,她的身子有點發軟。

“你方才讓我們上車,是有什麽要說的嗎?”韓韞玉問。

方才季書青還想說話,蘇希錦拉了拉林舒正的袖子。韓韞玉也在身邊,剛好看見了。

蘇希錦點了點頭,在地上躺了半天,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這個人渣,竟然對一個小孩兒下手。”林舒正狠狠道,“是我連累了你,且等著吧,表哥替你報仇。”

蘇希錦搖了搖頭,緩緩開口,“他說的是真的,應該不是他。”

“什麽?”林舒正驚訝,韓韞玉也皺起了眉頭。

“剛開始抓我的是兩個人,似乎跟季公子不是一路的。他倆抓到我後,等季公子一來就走了。”

蘇希錦回想當時的場景,越發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當時季公子問:她怎麽在這裏?而後才讓人給表哥送信。”開始她以為是他抓錯了人,後來才覺得不對勁兒。

“那你身上的衣服怎麽回事?”韓韞玉問。

“地上冷,是季公子讓人給我蓋上的。”

林舒正道,“還不算泯滅良心。”

“如此可能真的不是他,”韓韞玉略一沉思,其實他也覺得季書青雖然紈絝且蠢,卻不至於分不清輕重。

這些紈絝子弟,最基本的就是知道哪些人該惹,哪些人不該惹。

“所以你扯我衣袖,是怕他說出去露餡?”

蘇希錦點了點頭,他怕季書青說下去露餡。“有人想借刀殺人,不如當作我們都不相信他。而後收集證據。”

三人一致道好,林舒正又給蘇希錦裹了一層衣服,將她送回家。

林氏早就得到了消息,看著蘇希錦被抱回來,心疼得直落淚。

“傷到哪裏了?”

“沒有傷到,”林舒正勸她安心,“凶手已經抓到了,表妹回家睡一下就好了。”

林氏連連點頭,回到家,蘇希錦一倒在**,便睡著了。

吳縣令現在很煩躁,今天發生的事兒是掉烏紗帽的大事。朝廷官眷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這是他的重大失職。

而當那個罪犯是自己侄兒的時候,這個罪責就更進一步。

他在屋裏來回轉悠,思考著將功補過的方法。

縣令夫人氣勢洶洶的帶著一群丫鬟走進來,“好你個吳如炬,書青犯了什麽事你將他關進大牢?那可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他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麽有臉下去見她?”

吳縣令正煩惱,聽見她這上來就包庇的語氣,瞬間怒上心頭。

“都是因為你從小不辨是非,不加約束,才寵的他無法無天,現在闖大禍了吧。”

“不過是綁了一個人,值當什麽大事兒?”縣令夫人道,她早就從外麵得到了風聲。

“不過就是綁了個人?你知道他綁的是誰嗎?”

“不就是那個村夫的女兒嘛,”縣令夫人撇了撇嘴,根本沒放在心上,“說是六品官員,其實歸根究底是個種地的。這個縣裏還是你做主,怎麽說還是你說了算。”

“哼,”吳縣令冷笑,“我竟不知堂堂六品官員,在你眼裏什麽都不是。你老爺我也才官至八品。”

“你知道蘇希錦是誰?韓國公親傳弟子!”

縣令夫人似乎感覺到了不尋常,一顆心微微下沉,但還是抱著希望道,“韓國公不是已經辭官了嗎?現在也不當職。”

“蠢貨!”吳縣令完全不能忍,“果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人韓國公是帝師,兩朝貴人,一品異姓侯。皇上微服私訪特意來見他。”

縣令夫人一聽就沒了希望,腿腳發軟,淚眼朦朧:“那書青怎麽辦?”

“怎麽辦?我也想知道怎麽辦?”吳縣令眼神陰鷙,“我這頂烏紗帽究竟還能不能保住?”

尋常季書青調戲良家女子,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沒想這次直接禍及家裏。

縣令夫人跪倒在地,哭泣不止。

吳縣令頭昏腦炸,女人就是麻煩無能,遇到問題隻會哭哭哭。

“這次如果能挺過去,你且接休書吧。”

說罷,不理會後麵的號啕大哭,拂袖而去。

外麵,韓國棟坐在蘇家,一語不發,光站在那裏就令人畏懼。

“事情的經過師妹已經告訴我了,”韓韞玉立於一旁,將來龍去脈一一講述,“恐怕有人拿我們當槍使。”

“哼,活該,”周綏靖道,“自己平時在外麵作惡多端,不把尾巴擦幹淨,現在被人設計也是活該。”

韓國棟斜了他一眼,他立馬閉嘴。

“小小縣城也不安生,”韓國棟道,“派人去查了嗎?”

“已經去了。”

韓國棟點頭,正欲與蘇義孝說話,就見林氏從內屋跑出來,神色焦急。

“她發燒了,渾身滾燙,相公快去叫大夫。”

商一聽,立馬去了最近的藥鋪。

蘇希錦這一覺睡得深沉,迷迷糊糊間仿佛回到了現代,這是她來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夢到現代的生活。

她帶著一群優秀幹部,下鄉考察基層,山路彎彎,蔓延不盡。

“蘇縣長,回興村是縣內最後一個貧困村,險山惡水。連一座橋也沒有。”

“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孩子和老人在家,靠著鐵索過河。如果要去城裏需要走上百裏。”

“不怕苦不怕累,先下鄉考察一下,再製定具體的脫貧計劃。”蘇希錦坐在車後座道,“隻要幫助這個村脫貧,我們就能完成上級的命令了。”

到時候她的事業會更上一層樓,走到更大的平台。

蘇希錦正想著,就聽見一聲巨響,緊接著有什麽東西鋪天蓋地淹過來。

她感覺到疼,更感覺到窒息。

“是泥石流,”她叫了一聲,聲如貓叫,細小微弱。

林氏心中一喜,“醒了,終於醒了,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旁邊的候著的人俱鬆了一口氣,個個眼周烏黑,一看就是熬了一夜。

“如此,韓公子也回去休息吧。”林氏道,這公子看著瘦瘦弱弱,沒想還能堅持一夜。

韓韞玉點頭,神色疲倦,確實堅持不下去了,由著貼身隨從扶著下去休息。

林舒正兄弟二人見表妹醒來,也跟著下去睡覺。

一夜不安生,蘇希錦再次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

“不是現代,”她喃喃自語,談不上失落,也說不上期待,眼睛愣愣地看著床頂。

她在現代早沒了雙親,父親在她高考那年因哮喘去世,母親將她養到大四畢業,在她考上公務員時,自殺了。

“也好,”她說,反正到哪裏都是空空一人。

如果不是這次做夢,她都以為已經忘了之前的一切。

“好什麽?”韓韞玉問。

蘇希錦轉頭,發現他竟然在床邊。

她笑道,“向陽村多水,又臨近青陽縣,道路通達。若是想脫貧,也容易。”

“脫貧?”韓韞玉大致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隻是不明白為何她會想到這個。

“脫貧,”蘇希錦點頭,“兩不愁,三保障。不愁吃,不愁穿,保障基本醫療,義務教育,住房安全。”

她口裏總是喜歡說出一些奇怪的詞語,奇怪卻很別致。有的一聽就懂,有的怎麽想也不懂。

“這個給你,”他張開手掌,將一樣東西交給蘇希錦。

小小的一顆,溫潤堅硬,蘇希錦低頭一看,是那顆血玉。

“不是說好交換十年的嗎?”她挑眉,“這才不到兩個月。”

“我覺得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蘇希錦啞然失笑,“你是舍不得你那顆羊脂玉,想跟我換回它?”

韓韞玉不語。

蘇希錦道,“這次的事情不是天意,而是人為,與這顆紅玉無關。”

一顆小小的玉石怎麽可能真的,逢凶化吉,百病不侵。

不過是人的心理暗示罷了。

她道:“若真有那麽神,你前段時間怎的還不敢出門?”

自然是變天,怕病情發作。

她將血玉重新放回他手裏,“現在外麵情況怎麽樣?”

韓韞玉緊握右手,“林公子已經派人去查了,果然有問題。”想到蘇義孝正在外麵找女兒,有趕緊讓人去叫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