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狼

白姝剛敷過麵膜的臉蛋看不出又黑了三分,但眼神中的疏離,卻叫人看得很是真切。

“你在跟我開玩笑?”

她自己獨自一人,尚且要回去同那兩個母夜叉鬥智鬥勇,再帶個受了重傷的男人回去,是嫌自己還不夠亂的麽?!

“你覺得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男人聳了聳肩,“今日一早,我瞧著朝霞很美,日落之前必定下雨,那幫人要是再次回來搜山,為著躲避我需得又在樹上過一夜,如此一來,豈不辜負了你這每日新鮮的藥材?

隻要你將我帶回去,我自會同你家人解釋清楚——”

“解釋什麽?昨日你的仇人進村,已經驚動了全村人,要是讓人瞧見我帶你回去,大家都得完蛋。”

“放心好了,那些人既然不曾從你金家村尋到蛛絲馬跡,便不會再去浪費時間了。你隻需偷偷將我帶回去,將我藏起來養傷便好。”

偷偷帶回去……

白姝被他氣笑了,“你就是被雨淋死了,我也不能帶你回去。”

“好一個被雨淋死,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巴不得白嫖。”

“白……嫖?”

“難道不是?那麽貴重的白玉扳指我都給你了,你卻連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

若我當真被雨淋著,新傷舊傷加風寒,指不定真得去見閻王,你得了這麽個玉扳指卻什麽都不用付出,不是白嫖是什麽?”

“白嫖你大爺!”白姝被他氣笑了,哪兒來的這麽伶牙俐齒、善於顛倒黑白的人!

氣得她真恨不得將懷裏的扳指狠狠砸在他腦門上,但是!

她忍住了。

能屈能伸的不隻有大丈夫,還有有腦子的小女子。

跟什麽過不去也不能同好不容易到手的銀錢過不去。

歎了口氣,白姝望了一眼明顯暗沉下去的天色,略微思忖後妥協道:

“這樣吧,你在這兒乖乖等著我,等天黑了,我盡早來找你,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男人見她上套,揚了揚唇,說:“什麽要求?”

“我可以帶你回家,但你隻能在我的屋子裏養傷,不能發出一丁點聲響,更不能叫我為難。我會每日給你做好吃食,也會給你換藥。”

“可以,這不是什麽難事。”

白姝的眉頭鬆了鬆,接著道:“還有,把你吃剩下的骨頭撿起來,留好。”

“吃剩的骨頭,為什麽要撿起來?”

“讓你撿就撿起,哪裏那麽多問題。”

“……行,我撿。”

白姝撫了撫腫脹的額頭,將該交代的交代完,便背著竹簍下山去了。

直到走出這片山林,她下意識抬頭朝著山頂望去,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又上了男人的當。

還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為了讓她帶他回去,他算是下了血本了。

白姝扯了扯嘴角,無妨,隻要男人老老實實呆著,倒也不是一定會被發現。

多一個人睡,她那間破房子就顯得擁擠了,她既收了人家的錢,那打地鋪的那個勢必變成了她自己。

幾經思量,白姝從發黴的木箱中取出一床有了年頭的棉被,輕輕拍了拍,又扛到外頭晾曬吹風,留待晚上打地鋪用。

日頭漸漸下去了,傍晚時分,白姝將茅草屋再次收拾了一番,隨後給家中的家禽、牲口喂了食。

等她忙活完手裏的事,天空果然飄起了蒙蒙細雨。

柳婆子昨兒個晚上許是被傷得重了,一整天都不曾下床來,白姝瞧著柳夏夏忙裏忙外伺候著,一刻也不得閑。

隔著破漏的窗戶,柳婆子瞧著外頭悠然自得的白姝,不由地歎了口氣。

昨天她同白姝在廚房裏話隻說了一半,尚且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一切還得等到她康複些,從娘家找了幫手來才算完。

自家女兒的尿性她是曉得的,以白姝如今的脾性,她這個紙老虎女兒若是同對方正麵衝突,勢必要吃大虧。

她現在病著不宜同白姝起衝突,為免柳夏夏多生事端,她三令五申不讓對方去招惹白姝,然而柳夏夏哪裏能將她的話聽進去?

自己這般吃苦受罪,鞍前馬後伺候人,還不是因為白姝驟然變得叛逆,不服管教所致?

忙完手裏的活兒,柳夏夏憋著一肚子窩囊氣從東屋出來,恰巧就瞧見了白姝站在院落中間發呆。

柳夏夏冷笑一聲,隨即摔了手裏的盆,出現在對方身後,陰陽怪氣道:“你杵在這兒不動做什麽,思春呢!”

白姝正在觀察著柳家院子周圍的環境,想著要如何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男人運回來,被柳夏夏這一吼,不禁皺了皺眉。

“剛喂完雞,站著定神。”

“喂個雞看把你累的,你就是做的事太少了,才會有這個閑工夫定神!”

柳夏夏瞪了她一眼,接著說:“你沒看見你婆婆受傷了嗎?居然從頭到尾沒往東屋跑一步,你現在翅膀硬了,是愈發厲害了,枉費我娘將你撿回來養大,白眼狼!”

白姝淡淡瞥了她一眼,彎腰拎起地上的水桶欲往廚房去,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太過冷冽,柳夏夏瞧著竟不受控地後退了兩步。

“你你你,我說的句句在理,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隻是想著將水桶放回去,你激動什麽?怎麽,被打怕了,以為我又要對你出手?既是怕了,怎的又管不住自己的臭嘴到處噴糞。”

“你放屁!我剛剛所言皆是事實,哪裏冤枉你了!”

白姝莞爾,“我想你大概是忘記了,前年柳城煥死的時候,你口中這位我的婆婆將我打個半死不活,曾放話我這輩子都沒有資格踏進她的東屋,在柳家,我永永遠遠是個外人。

按你所言,我進去是錯,不進去也是錯,對錯皆憑你一張嘴,怎麽,你當自己是菩薩麽?

讓我再提醒你一句,從今以後,我們雖在一個屋簷下,但隻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我今日能同你們喂牲口,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麵除非我死了,或者你們死了,否則...”

白姝倏地陰森森地湊近柳夏夏,一字一頓道:“隨便你們怎麽耍花招,我很樂於奉陪。”

說完這句話,白姝懶得再同柳夏夏糾纏,水桶也沒心情拎,直接回了房。

後者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

一個人的變化,當真會有這麽大麽?

那個任由她打罵、會裝可憐的小賤種,突然變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狼,任誰一時間,也是無法接受的。

柳夏夏下意識看了一眼亮著微弱光亮的屋子,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嘴皮子功夫幹不過,若真打起來她也不是對方的對手,柳夏夏懊惱地抓了抓頭,一腳踹翻了地上的水盆,扭著腰往自己屋子裏去了。

白姝屏著呼吸聽著外頭的動靜,估摸著柳家那對母女歇下了,方才稍稍鬆了口氣。

柳家的這對母女,這麽多年將她當牛做馬的欺負,不知道在她身上榨了多少好處。

白姝不由得冷哼,等她幫著原主好好治治這對母女,以及張邈之那個負心漢,她便多賺些銀兩獨自逍遙快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