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試探

他上岸來,此時的裴冕,渾身浴血,有他自己的,但更多是裴淩的,身上的煞氣未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後退。

太子咽了咽口水,裴家,又出了一個狼崽子啊。

“陛下,虎符。”

裴冕徑直走向了庸帝,抬手,聲音淡淡,卻是讓人感受到迫人的壓力,庸帝甚至在這一瞬間感覺他要的不是虎符,而是自己的玉璽!

“裴卿,果真是……果真是武藝過人,那這獵場就勞煩你了。”

庸帝手有些抖,但是還是將虎符遞了過去,這一刻他突然懷疑,自己的女兒信誓旦旦說能夠拿捏裴冕,到底,是不是過於小瞧他了。

拿了虎符,裴冕沒有看別人,轉身走向綠柳,葉藍衣還在這呢。

離得近的人都感受到,在裴冕一步步走向葉藍衣的時候,身上的煞氣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從綠柳手中接過葉藍衣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模樣,如同對待一件珍寶。

葉藍衣同樣是皇家人啊,裴冕對她,和對皇帝太子卻是截然不同,不少人心中得出這個結論,都是唏噓不已,到底是英雄難過美人,隻是裴冕竟然看上了這樣一個身份的女人,一柄插在侯府的刀。

下午的鬧劇如何收場葉藍衣不知,隻是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嗓子幹啞,給自己摸了摸脈搏,好家夥,著涼了,昨日落水還沒緩過來,今天又來這麽一出,她可真是能折騰。

“公主,你可算是醒了,世子都過來看了好幾次了。”

紅蘿憂心忡忡地進來服侍葉藍衣,看著她的模樣,先是歎了口氣,隨後一抹笑意浮上臉頰。

葉藍衣察覺到了,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你笑什麽?”

紅蘿聳聳肩,“我是替世子和公主高興,明明就是該在一起的人,如今該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下午她看見葉藍衣不管不顧地跳下水去救世子,就知道她心中還是有世子的。

葉藍衣笑了笑,沒有否認,“我與夫君結發為夫妻,自是要生死相隨的,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好一個生死相隨。”

門外傳來裴冕的聲音,下一刻他便出現在兩人麵前,身上已經換了鴉色常服,氣質清冷,紅蘿識趣的退下,掩門留下屋內的兩人。

裴冕走上前來,伸手探了探葉藍衣的額頭,歎息一聲,坐到床沿上。

一時間屋內靜悄悄,隻有窗外促織的聲音,秋風透過雕花窗不時拂動幔帳,燭光映照得兩人的臉色明明滅滅,看不清表情。

終於,還是裴冕先回過頭來,看著燭光下籠罩了一層暖色的葉藍衣。

“葉藍衣,你今日下水救我,是為了保全你自己的計劃,還是”他頓了頓,繼續輕聲說道:“還是有半分關心於我。”

葉藍衣想過他會問,但是沒想到會這麽直接,放在被子上的手緩緩收緊,她知道裴冕現在不是在和自己嬉皮笑臉的開玩笑,他是真的在試探自己的態度。

“你既然這麽做了,那想必已經知道太子想嫁禍裴家,而你們侯府安排了後手反將一軍,太子剛愎自用,不會收手,我兩邊都沒辦法阻止,裴淩就算了,你父親根本就看不上他,不在乎他以後背上謀反的罵名,獵場在他的手上出事根本無所謂。

但是你,裴家的世子,一直和裴家不合,裴遠霆卻還是看中你做繼承人,他不會不顧及你的名聲,至少他舍不得廢了你,所以我隻有把你拉下水,裴遠霆才會有所顧忌......”

一切都說開了,葉藍衣突然覺得無比的輕鬆,笑了笑,“所以今日你必須要贏,隻有這樣,我才能在獵場出事的時候把髒水潑到你身上,才能讓你的反賊父親不敢輕舉妄動,就是這樣,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她一直很平靜地訴說著這一切,裴冕也始終怔怔地看著她。

燭光映照著女子絕美的容顏,些許病態的蒼白反倒是更顯得明眸皓齒,唇紅齒白,就是這副麵孔妖豔如同罌粟花,說出的話卻冰冷得讓人絕望。

這才是真正的葉藍衣,那些溫柔小意的,愛慕羞澀的,通通都是她裝出來的而已。

裴冕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今晚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什麽要問出這樣的問題,明明早知道的答案,偏偏還要自取其辱。

裴冕啊裴冕,你到底在期待什麽?難道你指望著她告訴你,我拚命救你是因為怕你出事,是因為我喜歡上了你,這可能嗎?這些都是自己的奢望而已啊!

嗬!

裴冕突然苦笑一聲,方才的認真煙消雲散,臉上再次換上慣常的玩世不恭,寵溺地捏了捏葉藍衣的臉頰,溫柔得不得了,“你看看你,幹嘛說這些,你就不能騙騙我,連紅蘿你都願意騙,卻連敷衍我兩句都不肯。”

葉藍衣皺眉,她覺得今晚的裴冕很奇怪,與白天那個神擋殺神的將軍判若兩人,現在的他,有些......脆弱。

這個想法一出,把葉藍衣自己都嚇了一跳,裴冕可以殺戮冷血,可以強勢霸道,卻唯獨不適合脆弱這詞。

可是下一刻,他卻伏到葉藍衣膝蓋上,大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身,聲音沙啞,有些小心翼翼的討好:“公主,我有些累了,借你的懷裏休息一下好不好?”

葉藍衣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趴在自己懷裏的男人,堅毅的側臉緊緊貼著自己,他的頭發似乎都比尋常人粗硬,這般小奶狗一樣依偎著自己,實在是違和得很。

這像什麽話,想推開他,但是又有些不忍心。

他今天,似乎真的很累,還中了毒,雖然他沒說,但是葉藍衣暗暗體會了一下他的氣息,知道今天裴淩必然是給他下了毒,也不知道解了沒有,待會兒還是給他把一下脈才好,真讓人不省心。

如此想著,葉藍衣輕拍裴冕寬厚的後背,笨拙地學著人家哄孩子一樣哄他,窗外秋風掃落梧桐葉,幔帳掩蓋住刺眼的燭光,一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