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變化
夢中,有一隻大手似在她的周身遊走,溫柔,多情,仿佛她是稀世珍寶。
江蘭珺渾身戰栗,猛地坐了起來。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發現外頭的天色已經大亮了。
他、他是誰?
江蘭珺的麵色潮紅,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麵容,卻被一層濃霧遮掩,隻依稀能看到一雙哀痛的眼眸。
哀痛?
江蘭珺呆住。
“姑娘,您醒了?”白露快步走了進來,瞧見江蘭珺的時候,愕然道:“姑娘您的臉怎麽這麽紅?”
江蘭珺不由摸臉,入手一片滾燙,怪不得瞧著紅。
“我沒事。”江蘭珺起身,問道:“什麽時辰了?”
“辰時一刻了。”
白露又道:“鬆鶴院那邊,老夫人叫環錦姐姐傳話說,今日無需去請安了,讓姑娘用了早膳,和二姑娘她們一同去宋夫子那兒上課。”
江蘭珺點了點頭,思及昨晚和寒露未能說完的話題,看著身側為她穿戴的白露,忍不住低聲將她和寒露的猜測說給白露聽。
白露捧著帕子,輕聲道:“那日在桃春宴上出了那樣的事,奴婢便找立春問了話。“
“她說那一日到了永安侯府,才跨過二院的月亮門,就叫永安侯府的丫鬟領到了偏院去了,別的府中丫鬟也是如此,她去到偏房的時候,已經有十多個別的府中丫鬟在那兒了。”
“奴婢托了娘家嫂子去找了她交好的朋友,也是這般說的。”
江蘭珺聽得一怔。
她竟然完全不記得這事兒了。
“在這件事情上,立春撒不了謊。”
不過白露沒說的是,如果立春真要撒謊,卻也是一時半會兒無法驗證的,畢竟立春隻是一個二等丫鬟,和別府的丫鬟並不熟悉,她若是可以隱藏自己,旁人還真不一定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是後院鬧了起來,立春才與別的丫鬟一起跑過去。”
說到這裏,白露終於想起昨天聽她家姑娘說什麽清白被占的事情時,她心裏頭冒出來的違和的原因了。
她不由道:“姑娘,立春說,那日在永安侯府後院鬧起來的,是永安侯府的嫡女,她當時聽到什麽外室……”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白露猛地止住了話。
江蘭珺沒有注意白露最後的一句話,而是——
“鬧起來的人是永安侯的嫡女?是張梓晴?”
不是她?
怎麽回事?
上一世,不是她因著誤會謝玉占了她的清白,兩人糾纏爭辯時惹了旁人的注意,才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麽?
怎麽這一世……
江蘭珺蹙眉,她不由追問道:“立春有沒有說,她見到我時,我是什麽模樣?”
白露點頭,“立春見到姑娘的時候,衣衫整潔,隻眼眶有些紅,似是哭過。”
“沒了?”
“謝公子似乎就站在不遠處,臉色很不好看。”
謝玉果然仍在她的附近。
江蘭珺說不上自己該是鬆了一口氣歎一句“果然如此”,還是該懊惱重來一世也沒能改變一切禍事的根源。
“姑娘……”
白露欲言又止,江蘭珺見狀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姑娘,明明剛回來那兩日,您並沒有想要嫁給謝公子,怎麽那天收了一封信箋後就去老夫人那兒鬧著非要嫁給謝公子?”
“因為……什麽?”
江蘭珺猛地坐直了身體,她看向鏡中的白露,滿臉震驚:“我是後來才鬧著要嫁給謝玉的?信?什麽信?信在哪兒?”
白露比江蘭珺還要驚訝,“姑娘您不記得了?”又道:“信是姑娘自個兒收的,沒叫奴婢們沾手,奴婢們沒見過信,更不知道姑娘將信收在了何處。”
白露的話,叫江蘭珺的腦中閃過幾幅畫麵。
她豁然起身,直奔床尾去。
當年戚氏一屍兩命,留下了年幼的江蘭珊和江蘭珺,崔老夫人憐惜兩人喪母時過於年幼,又怕府中有些丫鬟婆子踩地捧高,便叫人開了庫房,親自從嫁妝中選了這兩張床分別給江蘭珺和江蘭珊。
這張拔步床已經叫江蘭珺睡了十三年,不過發現床尾一個機關匣子,卻是一個多月前。
上一世經曆了桃春宴的事情後,各種雜事紛至遝來,以至於她早就忘了這事兒。
而這一世,因桃春宴上的變故,後頭的事情也出現了變化,這才在收到謝玉的信後,叫重生前的“她”想到了床尾的機關匣子。
若不是方才腦中閃現的畫麵,江蘭珺怕是會如上一世一般,至死都想不起這機關匣子的存在。
“哢噠”一聲,機關匣子打開,江蘭珺瞧著裏頭躺著的一封信箋,呼吸微微急促。
深吸了一口氣,她伸手拿起信箋,還未打開,就見匣子裏還有一物。
是一枚拇指大小的白玉墜子,樣式普通,玉質卻極好,非是常人可以擁有的好東西。
江蘭珺並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這枚白玉墜子。
難道是謝玉的?
想到這兒,江蘭珺微微蹙眉,她嫌惡地收回目光,視線落回手中的信箋上,不再遲疑,飛快地打開。
江蘭珺一目十行地看完,慢慢坐在床尾,腦子裏有各種猜測飛快地閃過,最終落到了一處——
定然有人和她一樣得到了重活一世的機會!
他的重生,改變了許多的事情,甚至包括她!這一世得她重生前的“她”根本沒在桃春宴上鬧得人盡皆知她要嫁謝玉!
而她的重生晚於那人,隻因回來時經曆的場麵深刻於她腦中,是她無數次後悔的場景之一,這才叫她誤會了那麽多!
所以,上一世叫她淪落那般的根源,終還是變了的!
和她一樣的那人是誰?
是——謝殊麽?
江蘭珺的眼前浮現謝殊噙著一抹笑容喚她“好姑娘”時的模樣,她的麵皮一燙,可同時,她的眼眶莫名滾燙起來。
“姑娘怎麽哭了?”
白露忙擰了帕子過來,“信裏寫了什麽?”怎得叫姑娘哭成了這樣?
江蘭珺將信遞給了白露,又由著性子哭了一會兒。
白露看著信中那副紆尊降貴、勉勉強強同意她家姑娘嫁給他的莫名自信,氣得笑了出來。
“這位謝玉謝公子,可真是好大的臉!”
她家姑娘再怎麽說也是二品大員的嫡女,那謝玉就算是護國公的嫡長子,那也是白身一個!
甚至護國公世子之位都不是他謝玉的親爹謝三老爺的!
謝三老爺有護國公的保駕護航,如今也不過是四品鴻臚寺卿!
江蘭珺已經冷靜下來,拿帕子擦了臉,隻眼眶有些紅,旁的瞧不太出來,她道:“他自是有這樣的自信。”
上一世,作為護國公世子的謝大老爺在一次出戰北狄侵犯的戰爭中丟了性命,除了庶出的謝二老爺,嫡出的另外兩位尤其是謝玉生父謝三老爺,文不成武不就,根本不能承爵。
因此,本就突出的謝玉越發惹眼,他的文采斐然,一身武藝不說有多卓越,但也比府中其他人優秀。
於是護國公幹脆越過了兒輩,請立謝玉為世孫。
自此謝玉的身價越發水漲船高。
等等!
謝大老爺戰死的那場戰役,似乎就在一個月後?
想到這裏,江蘭珺再也坐不住,甚至連早膳的顧不上用,換了衣衫匆匆忙忙便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