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背主

江蘭珺握著筆的手輕顫了一下,她白著一張小臉看向窗戶,才發現不知何時,窗外出現了一個人影。

“誰?”

嬌軟的嗓音輕顫,窗外的謝殊不由跟著心頭一顫。

他下意識放緩了聲音,低聲道:“是我,謝殊。”

謝殊?

江蘭珺握筆的手又是一顫,謝殊怎麽來了?還是這樣的時辰?

“你來做什麽?”

“好姑娘,能不能打開窗,叫我先進去?這外頭的蚊蟲著實厲害了一些。”

“……”這人好生輕浮。

江蘭珺一再猶豫,終還是放下了筆,上前開了窗。

身前刮過一陣風,屋裏便多出了一個人來。

從來未曾夜會過男子的江蘭珺此時臉蛋又熱又紅,她低著頭,不敢看向謝殊,又忍不住低聲問道:“你、你來尋我做什麽?”

謝殊看著少女柔軟的發頂,想起上輩子她曾拚死生下了和他的孩子,又經受那樣非人的折磨,心中又是軟又是疼。

幸好,幸好他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叫她和他的孩子飽受欺淩折磨。

“你祖母可曾與你說了,我要娶你的緣由?”

謝殊的聲音輕柔,好似聲音大一些就會驚著江蘭珺。

江蘭珺敏銳地感知到謝殊的溫柔,本就滾燙的臉越發熱了。

她不自覺往後退開了兩步,低聲道:“說、說了……”

“你是如何想的?”

謝殊追問。

江蘭珺頓了一下,她看向他,不知道他問這一句是什麽意思。

對上江蘭珺嬌軟的目光,謝殊不由彎了彎眼睛,沒等江蘭珺回答,便又繼續道:“其實,那隻是我為了叫你祖母同意你嫁給我的借口罷了。”

江蘭珺愕然。

借口?

隻是為了叫祖母同意她嫁他的借口?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要娶她?

上一世為何不曾出——江蘭珺的眼睛倏然瞪大。

“你、你……”

也是重生回來的?

話到了嘴邊,又被江蘭珺咽了回去。

不行,她不能叫旁人知道她身上的異樣。

江蘭珺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叫自己顯得自然一些。

謝殊自是將江蘭珺的臉色變化全都瞧在了眼中,心中微微一動,有一點靈光極快地閃過,正要抓住,就聽江蘭珺聲音輕顫地說道:“我、我知道了。謝小公爺,時辰不早了,我、我想安歇了。”

謝殊眨了眨眼。

小丫頭這是在趕他走了?

他的話還沒能說上兩句呢。

謝殊莞爾,他正欲再說什麽,卻見小丫頭低著頭伸手來推他。

手才碰到他的衣襟,又飛快地縮了回去,好似他身上揣了烙鐵一般。

“小公爺快走吧,過會兒寒露她們就要來了。”

寒露?

謝殊記得上一世,江蘭珺的身邊有兩個大丫鬟,結局都很慘淡,但奇怪的是,在桃春宴上,並不是這兩個大丫鬟跟著一起去的。

這一世,他回來的及時,清醒得更快,沒像上一世差點兒褪盡了江蘭珺的衣衫,隻不小心扯開了她的衣襟。

眼前不由浮現那雪白的一片,謝殊心中不由一**,呼吸也有些亂了。

閉了閉眼,揮去腦中的雜念,再睜開眼時,謝殊已經冷靜下來。

“先別急。”謝殊低聲問道:“那日前往桃春宴,你帶著的丫鬟是誰?”

“嗯?”

江蘭珺抬頭,小小的臉上大大的疑惑,她想了會兒道:“是立春。”

“她是你院中的人?”

“是。”

“可信?”

“……”

江蘭珺的大腦空白了一瞬,“什、什麽意思?你是說立春有問題?在桃春宴上,是她害的我?”

她努力回想了許久,可是桃春宴的那一段記憶就如蒙上了一層紙,愣是無法完全看清。

謝殊瞧著江蘭珺柳眉緊蹙的模樣,莫名有些心疼,他下意識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安慰道:“究竟是不是立春,我會去查,你放寬心便是。隻是往後出門,不要再隻帶著她一個了。”

江蘭珺胡亂點頭,仍沉浸在回憶之中,壓根沒有注意謝殊那隻放在她發頂的大手。

謝殊頗為不舍地收手,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好姑娘,我先走了?”

“好。”

江蘭珺回想著桃春宴上的事情,聞言站起來就去開了窗,“你走吧。”

謝殊:“……”

好氣又好笑。

“我明晚再來。”

“???”

江蘭珺終於回過神來,蹙眉道:“再來做什麽?”

謝殊一時間竟被問住了。

倏地,他展顏輕笑:“來見你。”

江蘭珺臉皮一燙,“啪”地一下關上了窗。

“姑娘?”外間的寒露聽到了動靜,很快傳來腳步聲。

江蘭珺心中慌亂,將窗戶拉開一條縫,催促:“快走快走。”

卻沒叫他明日別來。

謝殊彎了彎眼睛,“那我走啦。”

江蘭珺抿著唇,沒有回應,窗外久久沒有動靜,想必謝殊已經離去,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快步跑回桌前,悄悄平複心跳。

寒露便在此時踏進了裏間,她環視一圈,什麽異樣都不曾瞧見,心下便有些疑惑。

又見江蘭珺還在寫字,不讚同地道:“姑娘,您總是這樣,會壞了眼睛的。明日再寫吧?”

“好。”心虛的江蘭珺乖巧放下筆,由著寒露收拾桌子。

“姑娘安歇吧?”寒露又去鋪床,就聽江蘭珺在她身後問道:“那日去桃春宴,怎麽是立春和我去的?”

“姑娘您忘了?”

寒露鋪著床,輕聲道:“那日奴婢告假家去了,本該白露隨姑娘同往,哪知前一天夜裏白露壞了肚子,第二日怎麽都起不來,姑娘這才點了立春。”

說到這裏,寒露回過味來,“姑娘,您問這個做什麽?難道立春她?”

不知想到了什麽,寒露臉色大變,“立春背主?”

“我不知道。”

江蘭珺咬唇,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因為謝殊的一句話,就懷疑起她院子裏的丫鬟。

她的丫鬟並不多,除了寒露和白露之外,就隻有立春、立夏、立秋和珍珠四個丫鬟,珍珠年歲最小,過來的日子也不長久,但其他丫鬟在她身邊少說也有五年了,說是和她一起長大也不為過。

“奴婢就說那天的事情巧得過分!”

寒露一拍腿,臉色難看得厲害:“姑娘您是不知道,奴婢那日會回家去,是因著家裏頭的嫂子說哥哥不見了,老娘急的暈了過去。但是等奴婢回去一瞧,老娘好好的,哥哥也是在家坐著。”

這些事情不去想也就罷了,稍稍細想,全都是漏洞。

她娘和哥哥都好好的,嫂子為什麽要那麽說?為了騙她回去?她娘和哥哥知道嗎?還是說,他們也是被人騙了?

還有白露,她的身子骨一向好,為人又很謹慎,怎麽會莫名壞了肚子,甚至第二天連身都起不來了?

她和白露都去不成,珍珠的年歲又太小,那隻能是三個立中的一個跟著姑娘出門了。

偏偏去了桃春宴,姑娘就出了差點被人輕薄的事情!

“立春竟然幫著外人害姑娘!”

“可若是真有人要害我,”江蘭珺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那人怎麽知道我一定會點了立春和我出門?”

她想起來,上一世她不過是因著桃春宴有個“春”字,為了湊個巧罷了,才點了立春。

寒露犯了難。

在動腦子這方麵,她不是很擅長,她試著道:“不如奴婢將白露叫來,讓她也想想原因?”

江蘭珺意動,但瞧著外頭的夜色,搖頭道:“算了,時辰不早了,白露怕是歇下了,明日再問也來得及。”

言罷,江蘭珺脫了外衫躺在了**,“你也去歇著吧,不用守夜了。”

寒露吹熄了燭火,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屋裏一片黑暗,隻餘淡淡如霜的月光透窗撒入屋裏。

江蘭珺瞧著那光,意識漸漸模糊。

忽然,一張模糊不可辨的臉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但又很快地消失,仿佛從來未曾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