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琴音
老夫人閉上眼睛由著江蘭珺替她按了一會兒,才慢慢道:“想說什麽?”
江蘭珺咬了咬唇,遲疑著道:“我知道二姐的下落了。”
“哦?”
老夫人仍舊沒有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她在何處?”
“人在通濟坊一處民宅,謝殊叫人盯著了。”
“嗯。”
“祖母,您……”江蘭珺欲言又止。
老夫人這才睜開了眼睛,慈愛地看向江蘭珺,鼓勵她道:“想說什麽?盡管說出來,在祖母麵前,無需這般顧忌。”
江蘭珺定了定神,謝殊並沒有叮囑她不可說,當是無礙吧?
她咬了咬牙道:“那天晚上企圖擄走我的人之中,有一批是謝玉的人,他想讓我給他做妾。再就是……”
“豈有此理!”老夫人突然怒了,她一巴掌拍在了手邊的案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盞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誰給謝玉這個臉了!堂堂二品大員的嫡女給他做妾?他也想得出!”
“祖母別動怒!”
江蘭珺沒料到老夫人會如此生氣,怕她氣壞了身子,連聲道:“他不是沒得逞麽?祖母別生氣了。”
老夫人深吸了兩口氣平複了胸口的怒火,隻是眼中仍舊燒著旺盛的火。
“祖母聽你的。”老夫人忽然想起她剛才怒火中燒打斷了江蘭珺要說的話,不由道:“你方才還要說什麽?”
江蘭珺愣了一下,不由苦笑道:“祖母,我忘了。”
老夫人顯然沒有料到江蘭珺會是這個回答,頓了一下,卻笑了開來。
“你這孩子,怎的年紀輕輕就忘性如此之大?等你到了祖母這年歲可如何是好?”
“孫女兒自是比不上祖母的嘛。”
江蘭珺不輕不重地撒了個嬌,惹得老夫人又是一陣發笑。
“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不然我也不能往。”江蘭珺故作正經地道:“等孫女兒哪日想起來了,再來說與祖母聽,祖母覺得可好?”
“好,好!”
……
從枕煙齋出來,日頭已經不那麽灼人了。
江蘭珺一路上避著天光往回走,回到芙蕖院,屋內的涼意撲麵而來,才叫她舒服了一些。
由著小滿她們替她擦洗,江蘭珺忽然道:“寒露可回來了?”
回答的是大暑:“回姑娘的話,寒露還未回來。”
江蘭珺蹙了蹙眉,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又道:“白露,我的古琴收在了何處?”
“在小庫房。”白露道:“姑娘這是想要練琴了?”
江蘭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叫白露將古琴拿來,然後把所有的丫鬟都趕了出去。
屋外白露一臉疑惑地道:“姑娘這是要做什麽?”
小滿倒是老神在在的,大暑則是道:“姑娘自有姑娘的想法。”
江蘭珺沒管丫鬟們是什麽反應,隻看著古琴,一臉的踟躇。
她還記得指法,也記得琴譜,曾自信地覺得自己練上一段時日就能恢複上一世的水平,但現在她卻有了“近鄉情怯”的感覺,古琴就在身前,她的手指卻什麽都伸不開。
深吸了兩口氣,江蘭珺才輕顫著手指撫了上去。
琴音流淌,傳入外頭守著的幾個丫鬟耳中。
小滿誇:“姑娘彈的真好聽!”
大暑也是一臉認同的點頭:“沒錯!此曲隻應天上有!好聽!”
白露:“???”
她忍不住道:“我們聽的是同一首曲子麽?”
“這是自然。”
“難道不是麽?”
“那你們怎麽會誇成這樣?”白露更摸不著頭腦了,她疑惑地看向屋裏的方向,“姑娘這琴技退步了好多,難道是在練習什麽新得來的古譜?”
小滿大暑兩人不善琴,隻覺得這琴音挺好聽的。
不過聽了一陣,三個人都散了。
至於她們姑娘的琴彈得究竟好不好聽,隻能自由心證了。
……
夜色深沉,外院都要落鎖了,寒露才一臉疲色地回來。
因寒露堅持要見她,江蘭珺忙放開了古琴讓寒露快些進來。
一瞧見寒露疲憊蒼白的臉色,江蘭珺就心疼不已:“怎麽這麽累?有什麽話明日再說,你先回去休息。”
寒露是真的累,隻是她怕江蘭珺掛記著衛夫子家中的情況,夜裏會睡不好,便還是忍著滿身的疲倦說起了衛夫子家中的情況。
“奴婢替伍姑娘看過,她先天體弱,這些年如若不是衛夫子用大量昂貴的藥材吊著她的命,隻怕早就……”
“這一次是伍姑娘不小心受了點風,差點兒沒把命丟了。”
伍姑娘就是衛夫子與其先夫的獨女,當年因其夫暴斃,衛夫子受驚之下使得伍姑娘早產,故而十分體弱,也因此,這麽多年以來,衛夫子對伍姑娘無不順從,生怕違了她的心意就叫她病重。
戰戰兢兢地這麽多年過來,伍姑娘的身體沒有如何好轉,但也不曾如何惡化。
卻不曾前日裏的一場微風,就叫伍姑娘病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想起伍姑娘內虛成那樣的脈象,寒露有些無力。
她自詡在醫術上有些天分,可她也隻有暫時留住伍姑娘這一口氣的辦法,卻無法叫她轉醒過來,就怕時間久了,伍姑娘再也沒有醒來的機會了。
“衛夫子一定哀痛到了極點,她雖全程守在伍姑娘的床邊,卻神情默然,對外界的反應幾乎為零。”
衛夫子眼中的光都消失了。
想必她已經認清了現實——她留不了女兒太久了。
江蘭珺聞言沉默了許久,歎了口氣道:“寒露,這些日子辛苦你多往衛夫子那兒去,若是有什麽藥是我這兒有的,你都拿上吧。實在沒有的,你與我說一聲,我去求求祖母,她那兒興許能有。”
寒露沉默著點了點頭,便讓江蘭珺催著回去休息了。
因著衛夫子女兒的事情,江蘭珺的心情也很低落,幾個丫鬟也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沉默著服侍江蘭珺歇下了。
翌日天還未亮,被小滿從**挖出來的江蘭珺才起身沒多久,就聽珍珠說寒露的兄嫂上了門來。
“是要見寒露?”江蘭珺有些訝異,又問:“寒露呢?”
白露道:“寒露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去衛夫子那兒。”
江蘭珺不由有些心疼寒露,“怎麽這麽早就出去了?”不過除此之外,她也不曾多說什麽,免得叫人誤以為她薄涼。
當然,這屋子裏頭都是她的丫鬟,都是了解她心性的人,便是她當真說了因為心疼寒露不想她那麽早出去的話,也不會覺得她冷血。
“他們現在何處?”
“在外院花廳候著了。”
“可曾說有什麽事情麽?急不急?要不要將寒露喚回來?”
“他們說若是見不到寒露,見一見奴婢也是可以的。”
“哦?”
江蘭珺奇了,她不由道:“那你便去見一見寒露的兄嫂,瞧瞧他們要說什麽。”
“是,姑娘。”
白露領了命往外院花廳去了。
江蘭珺便讓小滿擺膳,小滿微笑著叫珍珠端了一碟果子送了進來。
江蘭珺:“???”
她震驚地看著小滿:“為什麽?”
小滿的笑意加深:“姑娘先吃些果子稍稍填一下肚子,等會兒就該練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