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受害人

2005年,禹城。

四十瓦的燈泡光亮從衣櫃縫隙透過來,小男孩一臉緊張衝衣櫃裏的人比著噓,“對不起啊,不知道爸媽怎麽突然回來了,我爸爸一向不喜歡外人來家裏,不過我一定說服媽媽讓她領養你,以後你就不用在街上討吃的了,你在這裏等等我。”

衣櫃裏樟腦球的味道濃鬱,小姑娘反而有一種安全感,她從小就喜歡衣櫃,躲在裏麵無論外麵刮風下雨還是雷霆震怒,都與她無關,她本是不屑,隻那個傻子以為他們是好朋友。

小女孩習慣性的在衣櫃裏摸索,果然大人們的習慣都一樣,在一件大衣裏摸到了金鏈子的觸感,她揣進口袋,剛想溜出來,就聽到外麵一陣爭吵,接著是玻璃砸碎的巨大聲響。

她本能的一抽,晶亮的眼睛從衣櫃縫隙看出去,地上大片在蔓延的血跡,下一秒她捂住嘴,看著女人被壓在桌子上哭求,男人頭上血肉模糊,那個小男孩,在一點一點朝這邊爬來,伸出手像在求救,可還沒等喊出來,就被一隻手拽了出去。

小女孩咬破了舌頭沒有叫,她知道一旦發出聲音,外麵的人就是下場。

2021年,已入夏的安城,清晨透著絲絲涼意,尤其是昨晚剛下了一場雨。

刑警隊一組接到電話出動,重新勘察現場,陸嘯搓著淩亂頭發從車上下來,西麵背街泥濘,四處都是腐爛味道。

小警員過來,“據二組說,撿垃圾的老太太報的警,人竟然還有氣送醫院去了,因為發現的早,老羊他們很快就抓到了那小子,真狠啊,竟然是學校裏的保安,監守自盜,現在安城大學那邊也亂成一團,可受害人還是學生,可別讓媒體毀了孩子。”

陸嘯叼著煙沒點,不耐煩的打斷,“都抓到嫌疑人了,讓咱們過來幹嘛?”

“二組說,差那麽一點點就到動脈了。”小警員比著脖子,“全身上下十六個血窟窿。”

“和前幾年的西街屠夫案有相似之處?”

“對,老羊也覺得像,才給咱們打電話,陳年舊案,當初參與這案子調查的現在局裏就您一個,所以上麵這兩天想把案子歸到咱們這邊。”

“葉北生呢?”陸嘯四處看著。

小警員指著巷子,走過去,隻見一個麵容清朗的年輕警員,雖著便衣,卻難掩身上正義淩然之氣,陸嘯曾說葉北生這個徒弟什麽都好,就是為人太偉光正,這樣的人當不了臥底,斷不了案,隻能給警隊拍宣傳片,樹立正麵形象,為此葉北生很不服,在警校他就科科第一,進刑警隊也是憑自己本事,現在更是什麽事都往前衝。

此時他正在現場拿鑷子夾垃圾桶旁的碎玻璃。

“有什麽發現?”

陸嘯也蹲下來,葉北生夾起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玻璃,“現場發現很多這種東西,雖垃圾桶裏就有酒瓶,可陸隊您看,這片和其他的都不一樣。”

“夠細心,可惜沒什麽用。嫌疑人已經被抓了。”

葉北生皺眉,就看陸嘯用腳踢垃圾桶掉出一個碎了的萬花筒,裏麵都是葉北生手裏的玻璃,後者臉一下紅了。

陸嘯不想打擊這個徒弟,“都裝回去吧。”

說完往外走,葉北生跟著,“陸隊,這案子會不會是之前西街屠夫案的嫌疑人又一次犯罪。手法地點幾乎都一樣。如果是,審問嫌疑人的時候我可以參加嗎?”

“說說西街屠夫案。”

“兩千年出現的第一個案件在附近縣城,之後按北鬥七星的走向周邊其他縣城都有作案,受害人一律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女性,先虐待後殺,死者都受過非人折磨,尤其是標誌性的血洞,記得卷宗裏法醫說血洞不是隨機的,走向是完整的星圖,判斷凶手可能是精神變態,一直沒有破案,但在2005年後就沒有再犯案,這次又出現了類似的案件,可能是突破呢。”

陸嘯停下腳步此時才把煙點上,“你卷宗挺熟的啊。”

葉北生皺皺眉,“師父你讓我多看以前案子的。”

“你覺得是同一個凶手?”

“很大可能性,但不排除模仿犯罪,畢竟當時都上了新聞。”

“以前的西街屠夫,可從沒讓受害人活著過。走吧去醫院。”

“受害人叫米嵐,安城大學大三的學生,新聞係,雙修心理係,據她說那天在圖書館呆的晚了一些,回校外的出租房,路上聽到胡同裏有貓叫以為流浪貓受傷了,結果就出事了。”

到醫院,警員小趙就過來匯報。

“受害人醒了?”

“醒了,雖然身上被捅了十六刀,但都不致命,前天晚上三點多送過來搶救,剛才醒了做了筆錄。”

小趙咽著口水,臉有點紅,“大夫說雖中數刀,因她掙紮都傷在四肢,沒有被侵犯。但估計心裏留下挺大陰影,陸隊你問話的時候顧及一下受害人心理吧,別又像上次。”

小趙沒說下去,陸嘯皺眉剛要推門進病房的手遲疑了,看了一眼葉北生,“你和小趙去吧,我在門口看著。”

葉北生很驚訝趕緊點頭,小趙朝他眨眼,意思是,陸隊終於給你機會了。

誰都知道陸嘯頂看不上這個徒弟,一直讓他在局裏看卷宗,不給去現場的機會,葉北生也幾次找陸嘯談,可陸嘯就說他太嫩。

趴在門邊窗口,葉北生愣了一下,整個病房不大,就一張床,算是單間,大概醫院也照顧這個被幾次詢問的受害人,此時窗戶開著陽光和涼風吹過來,那姑娘正坐在**,身上包著紗布臉上淤青紅腫,可還是難掩光線垂在她睫毛上的絲絲暗影,她瘦極了,看過檢驗報告的葉北生,很難想象這姑娘是如何活下來的。

不過更讓人驚訝的是她的態度,一般遇到這種事的受害人多是恐慌或者後怕大哭不止,可這姑娘未免也太平靜了。

而她身邊此時坐著一個年輕男孩,背對著門看不清麵容,**的米嵐也並未看他。

葉北生沒想到裏麵還有別人,“家屬?”

小趙唏噓的,“我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男人,這姑娘也是可憐,父母都去世了,有個弟弟,現在還沒找到人。手機裏來來回回的除了導員電話就是這個男的,好像是男朋友吧,別說安慰照顧了,聽說出了這檔子事,還在醫院鬧了一場,說咱們警察都是吃幹飯的。

這姑娘沒被侵犯,醫生給他解釋了,他也不聽,知道他說什麽嗎?說他知道沒有又如何,外麵的人,學校的人,肯定以後會指指點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