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親事

徐靈芸跟著蕭晗到花廳時,座上有大太太、蕭老爺和二太太,連深居簡出的大夫人阮婉也來了,不由更加忐忑。

阮婉看見她,挑眉笑道:“徐姑娘來了,坐。”

話音剛落,碧笙便在徐靈芸身邊上茶,讓徐靈芸很是嚇了一跳,連忙道謝後才小心翼翼地跟眾人行禮,緩緩坐下。

蕭晗直接坐在徐靈芸的右手邊,大太太看得眼皮直跳。都說嫁出去的女兒素來是胳膊向外拐,沒想到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大兒子,還沒娶媳婦,就開始向著外人了。

“叫你們來,是商討親事。既然出了這樣的事,總不能當做沒發生過。”大太太喝了口茶,平複了心緒,才慢吞吞道:“依我的意思,是讓芸兒做一房貴妾。”

徐靈芸心裏一驚,袖中的小手握成拳,低下了頭。其實是恨不得跳起來,開口反駁。

不過有華月喜在,還輪不到自己說話。

果不其然,華月喜抬起頭,輕柔的聲線響起:“姐姐此話差矣,芸兒好好的,要不是金小姐,也不會鬧出昨晚的事來,怎的便要做妾了?”

她抬眸瞥了蕭老爺一眼,眸裏含著委屈,似是閃爍著淚光:“我隻得這麽一個女兒,哪裏舍得讓她做妾?若是姐姐不願意芸兒做媳婦,昨晚的事便當作沒發生過,我另外選一個適合的人選讓芸兒嫁過去便是了。”

大太太皺眉,要是傳出去,金琳做了這樣的醜事,蕭家不負責就算了,還把徐靈芸外嫁,在麵前可能不說,背後指不定怎麽戳她脊背的。

阮婉也笑道:“姐姐又是的,琳兒一時糊塗,怎能委屈了芸兒。大少爺年紀不小,在他這個時候,膝下兒女滿地跑的多得是,怎好再拖下去?正好出了這事,芸兒又是個體貼乖巧的可人兒,得了這樣的好媳婦,姐姐該高興才是。”

大太太心裏冷哼,阮婉自然說得好聽,實際上巴不得蕭晗娶一個毫無背景的小丫頭做媳婦。蕭家原本若是跟高門大戶聯姻,少不得些助力。近兒幾個王爺之間明爭暗鬥,早就把目光對準了蕭家。甚至有王爺暗示,要把庶女許給蕭晗。

宇王爺膝下隻有一個長子和一個幼女,沒法跟蕭家聯姻,自然想要百般阻擾。如今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哪裏會放過?

隻要以後再塞一個美人進來為妾,吹吹枕邊風,阮婉就不信相貌隻算清秀的徐靈芸這個小丫頭還能籠絡得了蕭晗的心!

蕭老爺原本不想攙和,隻是見華月喜低頭含淚的小摸樣,心裏也不好受,便道:“既然如此,就讓芸兒為妻,叫晗兒迎娶便是了。蕭家人敢作敢當,哪能將姑娘家的名節不當一回事?”

說罷,他再沒理會大太太鐵青的臉色,扶著華月喜便回月夕院去了。

阮婉雖然笑著,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她使出百般手腕,都沒能讓蕭老爺再去寧蘭苑,卻天天留在那個半老徐娘的華月喜身邊。

真不知道一個有身孕的老女人有什麽好的,一整天在一起,蕭老爺也不覺得憋的慌。

就算月夕院裏有個叫吟香的通房丫鬟伺候著,蕭老爺就真能不換換口味?

阮婉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前連宇王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如今在蕭家,她都要懷疑自己的容貌是不是變醜了,蕭老爺怕是一眼都不多看一下。

她可不想像大太太那邊端莊大方,獨守空房也不吱聲。

加上自己年輕貌美,就不信不能勾住蕭老爺的心。

“老爺都發話了,妹妹在這裏便要先恭喜姐姐了。”阮婉說完,又讓碧笙取出一匣子的寶石,送給徐靈芸,便身姿嫋嫋地追上蕭老爺和華月喜,笑臉吟吟地陪著兩人去月夕院了。

大太太不屑,自然看出阮婉的用心。隻是阮婉再厲害,再年輕漂亮又如何,蕭老爺根本不屑一顧。

她心裏悶悶的,隻覺得不痛快。被金琳算計,不能遷怒徐靈芸,又不能歸咎於蕭晗,加上蕭老爺發話了,自己還不能不遵從,便神色懶懶的,揮手道:“讓金嬤嬤先籌備著,等芸兒及笄後,再拜堂過門吧。”

說完,大太太露出疲態,打發他們走了。

等兩人一走,大太太麵上的疲憊更是掩飾不住,忍不住歎息道:“嬤嬤你說,晗兒是不是故意的?以他的武藝,沒道理有人接近都發現不了。”

金嬤嬤心裏也有些不解,卻不敢多說,隻道:“或許大少爺在自個家裏,定然沒多做防備,才著了小人的道。加上端硯不是說了,這大內迷藥,連頂級高手都防不住,一時不察便要中招,更別提是武藝隻算一流的大少爺了。”

“嬤嬤說得也是,隻是我這心總是平靜不下來。”大太太原本想著蕭晗要娶一個極好的姑娘,如今卻便宜了徐靈芸,便滿心的不痛快:“換做別的人就算了,怎麽偏偏是徐靈芸?琳兒也是個糊塗的,也不知道霍嬤嬤從哪裏請來的婆子,粗手粗腳不說,還愚笨得很,愣是把兩人弄錯了地方,最後把自己搭進去了。”

她總是想著自家人的,金琳這一生是毀了。原本說好要以平妻的身份嫁給聶睿羽,可惜等聶睿羽醒來,聽說了金琳做的醜事,大發雷霆。加上華夫人胡纏爛打,金夫人哪裏能招架得住。

最後金琳不得不以貴妾的身份過門,還是華夫人對蕭家有所顧忌才口下留德,沒做得太過分。要不然,金琳做了這樣的醜事,指不定連妾的身份都撈不上。

“太太放寬心,仔細身子了。”事關金琳的事,金嬤嬤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心裏麵,對金琳也是多有惋惜。這個表姑娘她是看著長大的,雖然中間多年沒見,總是有些感情。如今看見她變成這樣,又被霍嬤嬤慫恿,叫金夫人給養壞了,心裏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她最擔心的是,金夫人如今好賭,怎麽也戒不掉。大太太給金夫人的那筆嫁妝,最後到金琳手裏的,也不知道剩下多少。

金嬤嬤有心提醒,便吞吞吐吐地問道:“太太,金夫人手上那筆銀錢,要不然交給陪嫁嬤嬤手上拽著?”

大太太到頭來還是不放心,沒送陪嫁丫鬟,便給了金琳一個老實可靠的嬤嬤,將霍嬤嬤遠遠打發走了。

自然,得罪蕭家人沒有好下場。霍嬤嬤雖說隻是被人打發出了京城,可是出了京城,到處是蕭家的商鋪,她怕是哪裏都容不下,像是過街老鼠一樣人人打罵驅趕了。

大太太冷笑,不在意地道:“大嫂是琳兒的生母,都說虎毒不食子,再怎麽好賭,也不可能吞掉琳兒的嫁妝。要真是如此,那也是琳兒的親娘,該怎麽做就怎麽做,我這個當姑姑的始終是半個外人,哪裏真能攙和?”

金嬤嬤一聽,就明白大太太被金琳傷透了心,再也不想管這事了。

出了一筆嫁妝錢,已經仁義已盡,以後的事,便是金琳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金夫人沒有貪財,那自然是好。要是真的貪了嫁妝錢,那就是金琳自認倒黴了。

自作孽不可活,金琳也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硬生生把蕭家這個大靠山往外推,又傷透了大太太的心,以後就算在華家遇著什麽事,隻要沒鬧出人命,怕是大太太都不想出手管了,免得又惹了一身腥!

大太太想了想,又道:“隻怕華月喜沒什麽體己,給不了徐靈芸準備什麽好嫁妝,你叫人盯著,要是不行,便讓人給點銀錢幫忙置辦。反正看著過得去就行,蕭家也不圖那點嫁妝,隻是門麵總要撐起來,免得被人笑話。”

“是,太太。”金嬤嬤不由同情大太太,蕭老爺一顆心都落在華月喜身上就罷了。如今她的女兒嫁到蕭家做大少奶奶,大太太還不能避開不見自家媳婦,估計整天對著怕是鬱悶得不行。

這對母女倒是厲害,大的籠絡住了蕭老爺,讓老爺掏心掏肺的,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送給華月喜。小的因禍得福,被金琳陷害,最後居然能嫁給大少爺做大少奶奶,真是夠邪門了!

金嬤嬤想到之前審問霍嬤嬤和雇來的兩個婆子,分明都說把徐靈芸抬去了偏院聶睿羽的身邊,不知道為何第二天早上醒來,徐靈芸去了子衡院,原本在子衡院的金琳反而到了偏院。

別說大太太不懷疑,就是她也覺得這其中有貓膩。

但是又如何,眾人一早看見的便是事實,金琳再想解釋也狡辯不得。她再想做大少奶奶又如何,如今隻得做一個良家妾,免得夜長夢多,叫大太太讓人一頂轎子就送去了華府,打發走了,省得在眼前礙眼。

反正都跟聶睿羽睡了一晚,就算什麽都沒做,名聲是沒了。等拖得久了,誰知道華夫人又出什麽幺蛾子,倒不如早早把人送過去算了。

聶睿羽也反抗不得,自己壞了金琳的名節,再怎麽也得娶過來。隻是從平妻變成貴妾,他也是極為不情願的,還得替金琳瞞著掖著,免得被別人家知道了這等醜事,心裏憋屈得不行。

餘雅晴的反應也很平靜,既沒有為難金琳,也沒多說,隻讓人安排一座小院給金琳,就繼續在自己院子裏足不出戶。

金琳看出餘雅晴也是被迫嫁給聶睿羽,對聶睿羽沒多少感情,神色淡淡的,看向她的時候也是波瀾不驚,心裏便不免活動起來。

貴妾不好聽,若是掌了家,地位便不一樣了。

金琳從來不認命,既然無奈進了華府,就得給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她就不信聶睿羽真是柳下惠,為了心裏喜歡的女人守身如玉。不是說在幾個月前,還碰了餘雅晴嗎?

她嗤笑,男人的心猶如小舟,飄忽不定。今兒喜歡這個,明兒便喜歡另外一個了。

隻要自己乖巧聽話,再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就不信聶睿羽不上鉤!

等聶睿羽的心在她這裏,先餘雅晴一步生下一男半女,華夫人自然對自己也要不同。

金琳越想越是如此,她從來不肯服輸,這一次也要靠自己取得更有利的位置!

華月喜回了月夕院,不一會夏草便來請徐靈芸。

徐靈芸跟蕭晗道了別,帶上春英直奔月夕院。

還以為蕭老爺也在,誰知到了寢居,隻得華月喜一人,才知道蕭老爺被阮婉請去寧蘭苑了。

夏草麵上有些不喜,隻是這些日子下來,倒是穩重了許多,很快便恢複如初,笑著對徐靈芸道:“姑娘送來的花茶,二太太很喜歡,每天都喝一點呢。”

徐靈芸點點頭,又吩咐春英:“別忘了待會給二太太多送些過來,隻是要先讓大夫過目,能不能喝多了。”

“是,姑娘。”春英拉著夏草躲在門邊嘀咕去了,徐靈芸推門踏了進去,挨著華月喜坐下。

“娘親。”

華月喜笑吟吟的,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微微歎道:“沒想到我的女兒,這麽快就定下來了。等一及笄,便能嫁到蕭家,嫁給大少爺,真是大大的好事了。”

她見徐靈芸微紅著臉,便知道徐靈芸是滿意蕭晗這個夫君的。這幾個月,兩人的關係似是有了些不同。少了點兄妹之情,倒是多了點男女之意。

“娘親也得趕緊把嫁妝都整理了,莫要讓我家芸兒受了委屈。”華月喜打小手上銀子不多,卻也小心把徐靈芸的嫁妝都開始收拾起來。剛開始或許不是太體麵的東西,卻勝在精巧。

這些年手頭沒那麽緊了,蕭老爺送了不少好東西。這些東西不能當麵拿出去,放在徐靈芸的嫁妝裏,若是嫁出去倒沒什麽,嫁到蕭家來,讓大太太見著,就不適合了。

華月喜不由有些頭疼,皺眉道:“不過剩下一年多的時日,我得趕緊操辦起來才行。”

“娘親太著急了,肚子裏的孩子還沒出來呢,哪能費心操勞?”徐靈芸安撫著她,更是擔心華月喜為自己操心過度,影響了腹中的孩子:“娘親隻管放心,時間還多著呢,及笄後也不一定能立刻出嫁,總要慢慢來才好。”

“哪能慢慢來,大少爺的年紀不小了,如今突然要娶媳婦,就得風風光光的,娘親可不想讓別人覺得你出身不夠好,連嫁妝也比旁人寒酸,我也對不住你過世的父親了。”華月喜不由有些黯然,她懂事乖巧的女兒其他都是極好的,偏偏比旁人少了點出身,為著這事自己沒少難過。

如今終於定下了良婿,她也對蕭晗十分滿意。蕭晗的為人自己也明白,絕不會對徐靈芸不好。

但是給夫家臉麵,本來就是應該的,華月喜不能讓蕭老爺幫忙,讓大太太心裏更不痛快,更別提大夫人了,便有些心焦。

“娘親,大太太也是明白的,我們身家才有多少,肯定不會太過於為難。”徐靈芸也明白自己拿不出什麽風光的嫁妝,大太太心裏清楚,打腫臉充胖子反倒不美。

“你說得也是,娘親隻是心裏不舒服。好不容易能出嫁了,嫁妝卻不能體體麵麵的,讓你嫁過來,也少了些底氣。”華月喜輕輕歎了一口氣,又道:“芸兒的針線是極好的,送來的小衣服已經夠多了,最近便開始縫製些衣鞋,未來的夫婿和公婆都要有一份,別忘記了。”

徐靈芸紅著臉應下,華月喜又忍不住念叨了幾句,臉上不免露出幾分疲倦來:“娘親好生歇著,這些麻煩事便先放下,等孩子生下來再操心不遲。”

“你個傻丫頭,等孩子一出生,你都要快嫁人了,哪裏能不急?”華月喜摸著她的發髻,又笑道:“大太太雖然不喜,也不會多加為難,隻怕你一及笄,就得立刻嫁過來做新婦。大太太心裏不說,總是盼著快快能抱孫兒的,你得開始好好調理身子,免得以後惹人詬病了。”

蕭晗一直沒成親,身邊也沒個通房丫鬟,不知有多少人打著送禮的旗號把美人塞到他身邊,都被大少爺婉拒了,說是不曾有正房太太,妾侍之流就不必急著納。

如今傳出他要成親的消息,隻怕兩人一拜完堂,大把的美妾就要往府裏送了,華月喜哪裏能不焦急?

徐靈芸年紀不大,打小又是從苦日子過來的,身子骨比平常的姑娘要瘦弱一些,也不知道要等幾年才能懷上身孕。三五年下來,蕭晗年紀大了,就算大太太不說,徐靈芸隻怕也要給蕭晗準備幾房美妾,傳遞香火。

華月喜不想徐靈芸成親後過苦日子,如今就要先替她方方麵麵都想明白了。

徐靈芸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不由一張臉通紅,窘迫道:“娘親也想得太遠了,這還沒成親,怎的就想到子嗣的事去了?”

“這是大事,哪裏能忽略得了?”華月喜恨不得把一身的本事就教會徐靈芸,就怕女兒以後會受委屈。

徐靈芸被她說得更不好意思了,赧然地起身溜走了:“娘親好好歇著,我就先回去了。”

夏草見徐靈芸提著裙子,一陣風似的跑出來,一溜煙跑得沒影。她疑惑地進去,就見華月喜笑得眯起了眼:“這孩子居然害羞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夏草恍然大悟,連忙催促春英趕緊追上去,仔細別讓徐靈芸摔著了,又小心翼翼地問:“二太太要用些點心,墊墊肚?淩大娘燉了雞湯,正在爐子上溫著,要等老爺過來再擺上嗎?”

“不用,老爺今兒不會過來了,都擺上吧,正好我也有些餓了。”華月喜自從有了身孕,吃的就比平日多了些,倒是沒有太多的不喜,樂得淩大娘直說這腹中的孩子是個懂事孝順的,最是體貼母親。

夏草聞言,不由一怔,便有些不高興道:“大夫人特地過來,嘴上說是看二太太的,回頭卻把蕭老爺給叫去寧蘭苑了。”

她暗歎這阮婉真是不知羞,身為平妻,居然到貴妾的院子裏搶人,把老爺哄得去了寧蘭苑,沒見過比阮婉更沒臉皮的人了!

“好了,老爺是跟大夫人有正事要商討,哪裏能在這裏談呢。”華月喜笑笑,催促夏草把吃食擺上來:“你這丫頭,再不上吃的,我就得饞了。”

夏草麻利地把點心和雞湯都擺上,盡心伺候著華月喜用飯。

其實阮婉身為平妻,除了剛進門的三天留住了蕭老爺,也沒見蕭老爺再去寧蘭苑,也是怪可憐的。

底下的婆子,原本有些見風使舵的,對寧蘭苑很是殷勤了一陣子,阮婉大方,賞錢一把一把地往外送,他們也樂得收下。等蕭老爺不再出現,華月喜依舊受寵,獻殷勤的人反倒漸漸少了。

阮婉還每次都用有正事的理由,把蕭老爺請過去,也不知道哪裏有這麽多正事要談。

內宅的婦道人家,不就是相夫教子,夫君的事哪裏能攙和的?

就連大太太,也很少過問蕭老爺生意上的事,更別提是攙和進去了。也就大夫人,憑著宇王妃義妹的身份,指手畫腳的,遲早要被蕭老爺厭棄。

夏草努努嘴,沒再想這些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