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追查
端硯辦事便是極快,不過兩天,就讓春英遞了話來:“姑娘,果真有人替金夫人還了債,還給了一筆不少的銀錢讓她周轉。那個人,是個外地來的老婆子,麵生得緊。”
徐靈芸奇怪,抬頭問道:“一個麵生的老婆子,為何要給金夫人還債?再說她一個老人家,再有些體己,一出手就是近萬兩,銀子到底從哪裏來的?”
春英搖頭,困惑道:“端硯也沒查出來,那婆子姓何,說是從江東那邊來的,一嘴江東的口音,隻是手腳比麵皮要白,不像是做粗活的,顯然是做過些喬裝,擔心被別人看出來。”
徐靈芸真沒想到,事情會越發複雜了。一個麵生的外地婆子,特地千裏迢迢趕來替金夫人還債,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端硯正叫人盯著那何婆子,如此白白淨淨的老婆子並不多見,加上談吐不差,瞧著像是大戶人家正房太太身邊極為體麵的管事嬤嬤。”
徐靈芸點點頭,她總覺得金夫人這事蹊蹺,而且隱隱約約可能跟聶睿羽闖入蕭府的事有些關聯。
大太太會請華月喜到偏院,這事本來就透著古怪。若說身邊有誰提議的,金嬤嬤自然不會,其他人說不動大太太,隻有身為大嫂的金夫人能做到。
若說金夫人用什麽打動大太太,除了近兒金琳的婚事之外,還有什麽?
難道她們想著聶睿羽闖進來惹了事,既除掉了華月喜,又讓聶睿羽不得不妥協,同意金琳入府為平妻?
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主意,也就金夫人才想的出來。
隻怕大太太自己也沒想到,原本一片好心想要給金琳嫁個好人家,卻被利用殆盡。
徐靈芸皺著眉頭在房裏來回踱步,這些都是她的猜想,卻拿不出證據來。如今唯獨等查出那姓何的婆子究竟跟什麽人有來往,才能摸著蛛絲馬跡,翻出真相來。
她正苦思冥想,沒發現春英悄悄退了下去,身邊卻站著別人,一轉身,便撞入那人的懷裏,不由嚇了一大跳:“大少爺?”
蕭晗微微頷首,帶著她在桌前坐下:“何婆子的來曆已經查出來了,還給賭莊的銀票上有著淡淡的雨墨香氣。蕭府筆墨鋪子,正好在五個月前來了一個極為罕見的雨墨,磨墨後有著淡雅的香氣,沾上後久而不衰。而這一盒墨,正是宇王爺買了去。”
徐靈芸被他握住手,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見何婆子是從宇王爺府裏來的,不由一個激靈,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
金夫人的事,怎麽就牽扯到宇王爺了?
“這雨墨是獨一份,其他人絕不會有的。”蕭晗摩挲著掌心裏的小手,看見徐靈芸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少爺的意思是,此事牽扯到宇王爺,或許是大夫人授意的?”徐靈芸想來想去,隻有這個理由說得通。宇王爺沒必要理會金夫人這樣一個小官的妻子,幫她還債,不過很可能是因為阮婉的要求。
而阮婉會這樣熱心幫忙,顯然別有用心。
這份用心,聯想到華月喜近兒接二連三頻頻出事,徐靈芸不免想得更多,皺起了一張小臉:“大夫人是要……對付二太太嗎?”
除了這個,她再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看來華月喜這個受寵的貴妾,的確礙了阮婉的眼。剛進門三天蕭老爺還留在寧蘭苑,隻是之後,就再也沒踏進寧蘭苑一步。即便頻頻送了不少珍惜的禮物,一個個木箱子如水般流入寧蘭苑,都不能掩蓋掉阮婉並沒有籠絡住蕭老爺的心的事實。
“並非像你想得那般簡單,蕭家這些年來行商順風順水,背後的靠山卻從不現身,不過引起了宇王爺的興趣罷了。”蕭晗捏著她的小手,又揉了揉徐靈芸雙眉皺起後額頭鼓起的小疙瘩。
皇帝年邁病重,宇王爺不免有些其他的小心思。想要成事,都離不開大筆的銀錢,宇王爺看中的,正是蕭家的經商能力,以及背後出謀劃策之人。
要不然單憑當年蕭老爺一人,再有厲害的經商才能,也不可能幾年間就做得如此風生水起。再說蕭老爺那時候隻是一個從五品的武官,哪裏有如此多的積蓄能夠四處行商?
蕭家先祖並非百年世家,更別提有祖產了。區區一個蕭老爺能做到如今首富的地位,絕不是單憑一個人就能做到的!
徐靈芸聽出了蕭晗的言下之意,府外的皇家之爭,影響到蕭家,更別提是宇王妃義妹的阮婉嫁進來,她的用心何謂不小。原以為阮婉是因為爭寵,才要對付華月喜,好在蕭家立足。
如今聽著大少爺的意思,阮婉更像是排除異己,好籠絡住蕭老爺的心,再從枕邊人口中探聽到更多的消息。
徐靈芸曾從書中聽說過,以前戰亂時,有些美豔的年輕女子周遊在各個重臣武將之間,便為了打探消息,傳遞到敵國,好一網打盡,俗稱“美人蛇”。而今的阮婉做的,便是這樣一個角色。
難為宇王爺肯割愛,將一個如斯美人送來蕭老爺的身邊來,原來打著這樣的主意。
可惜蕭老爺的心都撲在華月喜身上,阮婉動彈不得,隻好先除掉華月喜這個眼中釘,才好得到蕭老爺的寵愛。
徐靈芸不由更為擔憂,阮婉一擊不中,會不會再次陷害華月喜,置她於死地?
“這事蕭老爺是不是已經知曉,有提前防備嗎?”她看見蕭老爺闖進來的時候,心都快要嚇得停頓了,若是提前知曉,心裏有數,是不是就不會怪責華月喜?
蕭晗挑眉道:“有些事,心裏明白就好。該出手的時候,父親比任何人都不會手軟,如今卻總要忌憚些。”
無憑無據便揭發阮婉,不免得罪宇王爺,還是必須謹慎些好。
徐靈芸歎氣,金夫人隻怕被人當槍使了,還不自知。估計以為阮婉願意為她還債,正沾沾自喜呢!
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蕭晗的掌心裏,不由紅著臉抽了回去,小聲道:“那就請大少爺多留神,免得二太太又被人算計了去。”
“放心,有父親在,不會有人能算計到二太太的。”蕭晗笑笑,除非二太太有意被人算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隻是阮婉的作為,著實讓徐靈芸心裏不痛快。
要是放任之,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惹出更多的事來,傷了華月喜腹中的胎兒。
徐靈芸蹙起眉,忍不住問道:“難道蕭老爺顧忌宇王爺,就繼續任由大夫人如此胡鬧,眼睜睜瞧著二太太被欺負?”
蕭晗重新握住她的手,感覺到那隻小手不過鬆開一會兒便透著涼意,就知道徐靈芸的心裏並不如看起來那麽鎮定:“父親動手,並不是上上之策。”
聞言,徐靈芸不由雙眼一亮。
蕭老爺顧忌著王爺,確實不好親自動手,但是不等於其他人不能動手!
阮婉是婦道人家,不可能經常出府,那麽傳消息的便是她的身邊人。隻要斷掉那個耳目,就足夠讓她在蕭家再不能翻出風浪來!
“那就要勞煩大少爺查一查,莫要讓閑雜人等輕易出了府門去。”
“若是出入之人,並非大夫人身邊的奴仆呢?”蕭晗眯起眼,輕輕一笑,反問一句。
徐靈芸一呆,倒是沒想到這茬。若她是阮婉,也絕不會讓耳目如此顯眼。或許還會用著一明一暗兩人,一個在前麵當靶子引起所有人的主意,另外一個才是真正傳遞消息的!
她的眉頭幾乎要打成結了,要是如此,那暗處之人就不容易找出來了!
蕭府一大家子總要采買,隻要采買的人裏夾雜著一個不起眼的下仆出去遞消息,連同行的小廝都發現不了,要如果把這人抓出來?
而且傳遞消息,指不定有暗地裏接頭的人,那就更難發現了。
“眉頭都皺成一團,變成苦瓜臉就不好看了。”蕭晗單手托起徐靈芸的下巴,低低地笑道。
徐靈芸有些惱了,她正煩惱著,蕭晗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摸樣,便推開了下巴上的大手,嘟嚷道:“大少爺,這事不容小看!”
要是蕭家裏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攤開在別人的麵前,沒遮沒掩的,什麽秘密都藏不住,實在令人過得惶恐不安。
“這點小事,交給我來辦就好。傳遞消息的次數多了,總會露出蛛絲馬跡來。”蕭晗親昵地捏了捏她的粉頰,在徐靈芸要惱羞成怒的時候才慢吞吞道:“端硯已經安排把采買的人分成兩組,每一組裏麵都有我的人,狐狸尾巴很快就能揪出來了。”
徐靈芸一怔,倒是不太意外。她都能想到的事,蕭老爺和大少爺又如何會想不到?
“這就好……”
隻要蕭老爺上了心,華月喜的身邊便是安全的。
她低下頭,又小聲叮囑道:“大少爺也請小心些……”
若是宇王爺真的盯上了蕭家,首當其衝的是蕭老爺,下一個便是蕭晗。要是蕭老爺不肯屈服,也不知道王爺會不會使壞,用蕭晗來威脅蕭老爺。
聽見徐靈芸微不可聞的聲音,蕭晗抿唇笑開了,隻覺得短短一句話,足以讓自己心裏暖融融的,便用力握住她的手道:“放心。”
不過兩個字,便讓徐靈芸有些慌亂的心不由漸漸平靜下來。她籲了口氣,臉上終於有了些笑意。
握住自己那隻大掌那股滾燙的熱度傳了過來,這一次徐靈芸一直低著頭,卻再也沒抽回去……
紫衣的事讓大太太極為震怒,她沒想到自己親自挑的丫鬟,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舉動來!
不過跟一個廚娘有些不對付,就敢使出連環計陷害對方。
她教導出來的聰慧丫鬟,沒把伶俐用在邀寵,卻使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如此心胸狹窄,若是真跟著蕭晗,還不是害得他以後內宅不寧?
大太太不由慶幸,紫衣還沒受寵,沒能進了蕭晗的心,要不然自己就得內疚懊惱許久了。
她恨得不行,叫來人牙子,隻想把紫衣發賣得遠遠的,這輩子再也不能進京城來!
紫衣披頭散發,在院子裏哭喊著請大太太求饒,大太太臉色不悅,金嬤嬤沉著臉道:“旁邊的婆子都是死人嗎?還不去堵了嘴,免得擾了太太的清淨!”
很快外麵的哭喊止住了,紫衣雙眼含淚,害怕得拚命掙紮搖頭。她從沒想到,如此周密的連環計,怎會被人發現得了?
不過是想要教訓一下淩大娘,怎麽到頭來倒黴的卻是她?
想到要被發賣到窮苦的邊陲地方,紫衣就恨不得如今一頭就撞死在柱子上,免得以後受罪。
但是人牙子得了這樣好的貨色,主家太太隻讓發賣得遠遠的,還倒貼了銀子,自然不可能讓紫衣就這麽死了,特意叫來一個婆子盯著她,免得沒到地方人就跑了死了,白白少了一單好生意。
人牙子伸手拍著紫衣的小臉,呲牙笑道:“瞧著滑溜溜的皮膚,一般小戶人家的小姐哪能比得上的?那些邊陲小鎮,別瞧著破破爛爛,都是出手闊綽的。可惜那邊的好貨色沒多少,像你這樣的丫頭,怕是都要搶著回家做媳婦的。”
見紫衣厭惡的眼神,人牙子冷哼道:“看著就是不安分的,難怪被主母打發出府。也是蕭太太仁慈,若是平常大戶人家,早就打殺了一卷草席就扔亂葬崗,哪裏還能讓你好好活著?”
說著,人牙子忽然笑了:“不過被發賣到那地方,倒不如幾十板子利索打殺了好!”
偏遠的地方,男人手裏不缺幾個銀錢,就是缺媳婦,自然不會吝嗇去買一個回來。不過買的一個,用的卻是一家子的兄弟,都是些不識字的粗人,對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來說真是有些生不如死。
人牙子高深莫測的笑容,讓紫衣心裏更是恐懼。當初她被淩大娘拖到後院掌嘴時,心裏的憤恨怎麽也消褪不下去。心裏麵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她,隻要成為人上人,才有可能不再被人糟踐。
她拚命去討好大少爺,可惜蕭晗的眼裏卻隻有別人。
她努力地表現自己,最後被誇的卻是那個紅衣。
她不管如何,總是爬不上去,最後費勁心思想到的連環計,卻被人識穿,最後落得如此境地。
紫衣暗恨,曾經的她也是一家小戶出身的小姐,要不是父母意外身亡,家中財產被小人奪走,自己也不會淪落為奴婢。
她不甘心,好不容易被大太太看中,放在大少爺身邊,或許有天能成為蕭晗的姨娘,誰知大少爺絲毫不領情。為著徐靈芸,還讓人打了自己。
紫衣恍惚想著,若是自己沒鬼迷心竅,想要去陷害淩大娘,好發泄心中的憤恨,會不會還有機會留在蕭晗身邊,即使隻是一直作為奴婢?
隻是這一切,醒悟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