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坦言

大太太十分歉意蕭映惹得金琳傷心,回頭便讓語琴送來一整套的珍珠頭麵。金夫人打開匣子,就給驚得險些說不出話來。

幸好金琳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袖子,這才讓金夫人回過神來,笑著感激道:“替我多謝妹妹了。”

說完,金夫人又重新盯著匣子裏的頭麵,忍不住“嘖嘖”稱讚。這副頭麵,做工精致,珍珠每一顆都是一般大,絕對不少於七八百兩銀子。

金琳麵上一紅,尷尬地拿出一個錢袋塞到語琴手裏,親自送她離開了卿蘭軒,沒看漏語琴眼底的一瞥輕蔑。

她麵色一整,關上房門,原本低落若泣的神色一換,皺眉道:“娘親怎能怠慢了姑姑身邊的大丫鬟,隻盯著頭麵不放?”

金夫人頭也不抬地道:“我的好女兒,快來看看,這副頭麵真是漂亮。蕭府就是富有,隨手送來的禮物都是大手筆。你說這頭麵拿出去賣,至少能要個八九百的銀兩吧?”

金琳一聽,皺眉道:“娘親,這是姑姑送來的禮物,你要是拿出去當鋪,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傳到蕭府所有主子的耳朵裏。”

金夫人知道她不讚同,便訕訕道:“我就是隨口說的,誰讓這頭麵瞧著太漂亮了,放哪裏都讓人不安心。總不能帶回去,便宜了那狐媚子!”

金琳見她憤恨的表情,不由歎氣:“娘親,這裏是蕭府,是京城,不是爹爹任官的小地方。此處關係盤根錯節,誰也不能隨便得罪的。”

“這話你說了好多遍,我聽著耳朵都要生繭了。”金夫人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蕭府真那麽厲害,攀上了宇王爺,在京城裏橫著走。”

“娘親胡說什麽,瞧著就像是宇王爺想要招攬蕭老爺幫忙辦事。蕭家素來低調不張揚,橫著走什麽的,娘親以後別說了。”金琳頭疼欲裂,又不能不再三叮囑。

“知道了,你還沒出嫁,給跟老媽子一樣,整天絮絮叨叨個不停。”金夫人拿起頭麵,在金琳頭上比劃了一番,笑道:“我的好女兒,你戴上這個,簡直跟天仙美人一把,肯定能將所有姑娘都比下去。”

金琳瞧著頭麵也是歡喜,拿著珍珠釵子在發髻上比劃,也笑了:“姑姑出手闊綽,回頭得好好謝她。隻是娘親,讓你少說少錯,怎麽就不聽話了呢?”

見女兒不讚同的目光,金夫人垮了一張臉,委屈道:“我不就多說了幾句,想要打聽打聽,好給你以後鋪路。”

說罷,她又道:“看來看去,也就隻有蕭大少配得上我家琳兒。琳兒可別錯過了機會,聽說他還沒定親呢。”

金琳羞紅了一張臉,垂下腦袋,撒嬌道:“娘親說什麽呢,大表哥今晚就完全沒看我一眼,隻怕是不喜歡我的……”

“哪裏的話,琳兒這般乖巧可愛,誰見著不歡喜?”金夫人把她攬在懷裏,蹙眉道:“不過晗兒對那位徐姑娘倒是相當不錯,都說是當親妹妹那般寵著的。”

金琳入府前也悄悄打聽過了,蕭晗對徐靈芸實在沒得說,一等一的好。她偷偷看了好幾回,也沒見徐靈芸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那般引得蕭晗側目:“別說大表哥,今兒三表哥也提起徐姑娘。看來徐姑娘雖然是那位貴妾的外姓女兒,跟幾位表哥相處得都不錯。”

“不錯又如何,我那位好妹妹絕不會讓徐靈芸這樣的寡婦女兒嫁到府上來的。”金夫人得意地笑笑,低頭道:“所以我的好女兒,你得多努力,虜獲大表哥的心,別讓其他女人迷了去。”

金琳酡紅著臉,微不可見地輕輕點了下頭。她明白自己的處境,要是不抓住此刻的機會,要麽就是進宮當一個宮女,直到二十五歲才出宮,或者索性就一輩子老死在皇宮裏麵。要麽就是回到那小地方,被爹爹當做賠罪,送給巡撫大人做小妾。

前者隻要稍微行差踏錯一點,就得身首異處。後者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賠罪送去的玩意兒,巡撫大人貪新鮮寵幾天,然後丟給正房太太,不死也得廢了。

她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正是花骨朵的時候,以前不喜歡這張圓臉,瞧著富態,總是有些稚嫩,沒有別的姑娘的嬌媚可人。如今瞧著,蕭晗寵著的徐靈芸,不就長著一張白淨稚嫩的圓臉?

金琳摸著自己的臉頰,不由暗地裏慶幸。

她瞧著對頭麵愛不釋手的金夫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這個母親,雖是正房太太,卻是個沒手段的。剛入府的時候,還能籠絡住爹爹的心。隻是沒多久,便露出了本性,幼稚任性,讓爹爹有些不喜。那陪嫁丫鬟正是趁機而入,小意溫柔。

金夫人開始鬧別扭,也沒把那陪嫁丫鬟看在眼內。漸漸的,便失了寵,等陪嫁丫鬟開了臉做了姨娘,生下庶子,金夫人在府裏的地位徹底一落千丈。

可以說,造成如今尷尬的境地,多少有金夫人自作自受的原因。

可惜金琳作為女兒,不能多說什麽。姑娘家的婚事又在爹娘的手中,不是能自己做主的。

自己如今唯一的出路,便是嫁一個好人家了。

金琳何曾不知京城裏非富即貴,唯獨蕭家跟金家有些姻親的關係。若是能嫁進來,大太太慈愛,又是疼愛她的,自己再好好經營,絕不會過得像金夫人那般糟糕。

她捏住帕子,麵色堅定!

徐靈芸從下午直睡到第二天天亮,這才緩緩醒轉,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就見春英端著熱騰騰的小米粥進來,笑道:“姑娘總算醒了,快來喝碗熱粥暖暖身。”

“哪裏來的粥?”徐靈芸瞧著天才大亮,慢吞吞地起身洗漱後,不由奇怪道。

“大少爺怕姑娘半夜醒來會餓,便讓大廚房的爐子一直沒熄火,白粥和雞湯都燉的軟爛好入口。一大早的,雞湯有些油膩,我便先把小米粥送來了。”春英擺上幾道清淡的小菜,笑眯眯地伺候著徐靈芸梳頭。

徐靈芸一聽,笑道:“真是勞煩大少爺了,難為洗塵宴後他還惦記著這點小事。不過你說的白粥,怎麽又變成小米粥了?”

春英搖頭,嘟嚷道:“還不是姑娘睡過頭了,一夜熱的白粥哪裏還能入口。大清早的,廚子就另外熬了小米粥。”

“待會記得給大廚賞錢,封得厚一點,辛苦他勞頓一夜了。”徐靈芸輕輕歎氣,蕭晗一句話,倒是讓大廚房的師傅一夜不消停,真是難為他了。

春英笑吟吟地答道:“哪裏還要姑娘吩咐,早就封了賞錢送過去了。”

徐靈芸讚許地點頭,春英做事倒是越發伶俐了。

清淡的小菜,加上小米粥,身子暖暖的,一整天沒吃東西,倒是更為可口。

她才放下雙筷,就見小丫鬟來稟,說是金小姐來了。

徐靈芸一怔,自己跟金琳也就見過一麵,她怎麽會過來了?

不管如何,有客人上門,她還是起身去迎了。

金琳穿著一身翠綠通袖五彩妝花的襖裙,頭上一支珍珠簪子,既不顯得奢靡華貴,也不會寒酸,笑吟吟地上前拉住徐靈芸的手道:“昨晚洗塵宴上沒見徐姐姐,聽聞是染了風寒,如今可是好些了?”

徐靈芸被拉著手往裏走,仿佛金琳才是這個院子的主人,心下好笑,倒是麵上不顯,輕輕答道:“睡了一覺,已經好些了,還勞累金小姐記掛,是我的不是了。”

“叫金小姐不免生疏了些,正好徐姐姐比我大一點,叫我琳兒或是妹妹便是了。”金琳牽著她的手雙雙坐下,瞧見徐靈芸似是剛起身,一襲藍色的高領鑲邊衣裙,烏發鬆鬆挽起,隻別著一支白玉簪,整個人幹淨通透,嫻靜溫婉,光是看著,就覺得渾身輕鬆安然。

難怪蕭晗寵她,徐靈芸神色平和,不驕不躁,的確有種說不出的吸引人,在她身邊十分心安。

徐靈芸看了金琳一眼,從善如流道:“在人前總不好失禮,私下我叫一聲琳兒妹妹吧。”

“好姐姐,我在府裏是老大,到了蕭府卻是最小的。有四個哥哥,這還多了一個姐姐,實在是一樁好事。”金琳嬌憨地說著,又問道:“過幾天教養嬤嬤就得來了,平日也不能出府,府中除了姐姐,也沒別的姑娘家,還要姐姐別介意我常來叨擾。”

“琳兒妹妹哪裏的話,隻是我有半天到學堂聽課,怕是不能招待妹妹了。”徐靈芸沒看出金琳有什麽目的,反正她快要參加小選了,不會打擾自己多久,便隨口就應承下來了。

金琳聽她應下,滿臉喜不勝收:“姐姐真好,對了,姐姐平日都做些什麽鬆快鬆快呢?”

“也就看看雜書,偶爾練練字,做些女紅。”徐靈芸想了想,簡單答了。反正未出閣的姑娘家,能做的也就那麽幾樣了。

金琳聽著似是有些失望:“徐姐姐就不踢踢毽子,不跟其他姑娘家開花宴一起耍耍?”

徐靈芸笑著搖頭,沒有答話。若是蕭府的女兒,自然能請其他女客到府上玩耍。可是她不過客居,一個妾的女兒,哪裏能請客人?

金琳似是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雙手絞在一起,尷尬道:“姐姐都看些什麽書?女戒嗎?”

聽見她生硬地轉開話題,徐靈芸並沒有多計較金琳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問話,指著書案道:“不過是些遊記,我也就看看打發時間。”

金琳起身拿起兩本書隨意一翻,確實都是遊記。有的是信手記下,斷斷續續的見聞,有些是道聽途說的故事,還有商人出海後的奇遇,半真半假,她瞧著無趣得很。

“徐姐姐不喜歡詩詞?要不然我們平日可以對一對詩,也能打發時間。”

徐靈芸搖頭,她隻會認字,平日不過看看遊記,小時候哪裏能請西席教導作詩,對詩更是不可能的事,這一點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金琳更覺得無趣了,也不知道一個不喜讀女戒,沒有才學,又出身不好的姑娘,怎麽就讓蕭大少另眼相看。

看見書案上還有一副完成大半的畫兒,她展開宣紙一看,隱約能看出是水中央的幾片花瓣。筆鋒粗略,一瞧就是沒學過的,線條也不夠細膩。金琳更愛蓬勃大氣的山水畫,對這麽一幅寥寥幾筆又毫無氣勢可言的畫兒更是失落。

看樣子,徐靈芸不但才學不怎麽樣,畫兒也一般,實在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

金琳再看向書案上的碎布,以及縫好的小東西,針線不夠密,看來連女紅也勉強。

“這是什麽?”她翻來覆去地查看,也沒瞧出是什麽東西。

徐靈芸一看,便答道:“那是書箋,我繡著玩兒的。”

“姐姐這書箋倒是少見,甚是好看,可否送給妹妹幾個?”金琳看來看去,雖然針線一般,但是顏色鮮豔,碎布又是取得極好的料子,拿回去賞玩也是極好的。

客人上門,真不好讓她空手而歸。雖然徐靈芸好不容易趕出三五個書箋,打算給蕭晗的。如今隻好先送了金琳,回頭再做一些。

金琳留下一個食盒,便笑著走了。

春英打開食盒一看,嘟嘟嘴道:“這是市集街口賣的糯米團子,二十個大錢就有一盒,這金小姐穿戴光鮮,送人的禮物還挺寒酸的。”

徐靈芸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笑罵道:“你這丫頭又胡說什麽,平輩送的禮物,意思意思便是了。”

“可是她拿走了姑娘熬了兩夜做的書箋,一盒子糯米團子就打發了?倒是便宜了金小姐,姑娘卻是吃虧了!”春英憤憤不平,那書箋徐靈芸好不容易做好,金琳居然一張口就拿走了五張,真夠厚臉皮的。

“幾張書箋而已,哪裏像你說的這般精貴?”徐靈芸比較頭疼的是,金琳拿走了做好的書箋,她還得重新做幾張送給蕭晗了。

她拿起一個糯米團子咬了一口,滿嘴甜膩膩的味道,吃慣了淩大娘的點心,再吃別的,便有些吃不下了。

果真是從奢入儉難,以後離了蕭家,吃不到淩大娘的手藝,徐靈芸隻怕不想再碰別的點心了。

春英也吃了一個,皺著眉頭嘟嚷道:“回頭讓淩大娘親手做一盒糯米團子送給金小姐,也讓她嚐嚐看到底什麽才叫做真正的點心。”

見她還憤憤不平的樣子,徐靈芸不由搖頭:“金小姐是大太太的客人,何必去爭這一口氣?”

把一盒子的糯米團子賞給了院子裏其他小丫鬟,徐靈芸便見端硯親自來請,一進門他就笑吟吟道:“恭喜姑娘,賬本已經送來了,還請姑娘移步到子衡院看一看。”

徐靈芸倒沒想到,轉眼就三個月來了,便笑道:“麻煩你親自來請了。”

端硯搖頭笑道:“徐姑娘客氣了。”

他瞅見春英氣嘟嘟的摸樣,不由失笑,請徐靈芸走在前頭,湊到春英身邊小聲道:“誰又氣著我們的春英大丫鬟了?瞧這小嘴,都能掛一個油瓶了!”

春英皺著眉頭,嘀咕著把金琳送了一盒子不值錢點心的事說了,氣憤道:“姑娘熬夜做出的書箋,全讓金小姐拿走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臉皮真是厚。”

端硯一臉若有所思,奇怪道:“金小姐怎麽突然到徐姑娘這裏來,兩人以前有交情?”

“哪裏來的交情?我也奇怪,金小姐才跟我家姑娘見了兩回麵,怎麽就這般親熱了?”春英沒想出頭緒,隻覺得金琳是自來熟的性子,就丟到腦後了。

徐靈芸到了子衡院,就聽得一陣喧鬧和哭喊聲,兩個粗壯的婆子架著紅衣向外走。

瞧見徐靈芸,紅衣掙紮著叫著冤枉,沒嚷嚷兩句,就被婆子用手帕塞了嘴,加快了步伐把人抬走了。

徐靈芸詫異,遠遠看到藍衣擦著眼淚,紫衣也是一臉淒然,便覺得不解。

端硯便解釋道:“紅衣房間藏著被偷的賬本,被人贓並獲,估計得攆出蕭府。”

徐靈芸愕然,紅衣好好的當蕭晗的大丫鬟,何必去偷賬本?

春英直話直說:“紅衣雖然看著嬌媚,對我不怎麽客氣,可是沒必要偷賬本惹怒大少爺吧?”

端硯歎氣:“賬本是在大少爺的書房不見的,書房除了我,這兩天隻有紅衣進去過。或許鬼迷心竅了,她房間還找出兩個金鐲子。”

為了兩個金鐲子,就把自己賠了進去?

徐靈芸不覺得紅衣會這樣傻,要是能當蕭晗的姨娘,多少的金鐲子要不到,何必鋌而走險,還做出這種必定會被抓的事來?

隻是紅衣已經被發落,子衡院的事也輪不到她來發話,徐靈芸垂下眼便進了書房。

蕭晗的神色不變,似乎完全沒聽見院外紅衣的哭喊聲,淡然地翻著賬本。見徐靈芸進來,把麵前的賬本一推:“這些三個月茶鋪的進項,你對一對數。”

徐靈芸哪裏會看賬本,隻翻了幾頁便點頭道:“大少爺的掌櫃,自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等她翻到最後一頁,寫明三個月的收益,嚇了自己一跳:“這麽多?”

徐靈芸忍不住孩子氣地揉了揉眼,實在不敢相信。短短三個月,原本以為茶鋪子刨去其他,能有千兩收益已經頂天了。如今居然翻了幾番,簡直令她目瞪口呆。

掰著指頭算下來,徐靈芸心裏又驚又喜。

自己的那份幹股,居然有好幾千兩。她第一次得到這麽大筆的銀錢,高興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端硯連忙上前笑道:“徐姑娘的花茶賣得極好,不但富商官員喜歡,連宇王妃也讚不絕口,特定在鋪子裏預訂了海棠花茶,翹首以待這極少的一品花茶呢。”

收到宇王妃的大訂單,掌櫃笑得合不攏嘴,原本他該有半成幹股作為酬勞。因為起初對徐靈芸不敬的事,第一次結算的賬目,掌櫃把那半成幹股都送給了徐靈芸當做賠罪。

隻是這件事,端硯沒打算告訴徐靈芸,免得她有所不安。

聽說花茶連王妃都喜歡,徐靈芸隻覺得心裏跟喝了蜜一樣的甜,被人承認,是一件極為美好的事,笑眯眯地道:“還是大少爺厲害,一個小小的茶鋪子都能做得風生水起。而且當初要不是大少爺獨具慧眼,哪裏知道我隨手做的花茶還能賣錢呢!”

她一想到自己的私房錢,瞬間有了好幾千兩入賬,更是笑得開懷,露出兩頰的一對淺淺的梨渦。

“這是什麽?”蕭晗忽然握住徐靈芸放在賬本上的小手,開口問道。

徐靈芸一愣,低頭看見自己手背上的幾枚小小的芝麻,不由臉頰一紅。她剛才吃糯米團子的時候,不小心把上麵的芝麻沾在手背上,竟然一直沒發現,實在太失禮人了。

“這是剛才吃東西落下的……是金小姐送來的點心。”

“味道如何?”蕭晗指尖在她手背上一掃,芝麻便落了下去。

徐靈芸老老實實地回答:“甜了些,倒是綿軟可口。”

蕭晗抬頭一瞥,端硯立刻會意,帶著春英出了書房。

春英不解:“我們去哪裏?不用伺候姑娘和大少爺?”

“傻瓜,徐姑娘一副意猶未盡的摸樣,肯定是喜歡吃那糯米團子,隻是那點心做得不好吃,當然要請淩大娘重新做一盒來了。”端硯睨了身邊的小丫頭一眼,無奈道:“你在徐姑娘身邊也好幾年了,怎麽沒看出來?”

春英恍然大悟,而後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硬著頭皮反駁道:“我怎麽就不了解我家姑娘的意思了?就是姑娘一年比一年沉穩,越發讓人看不出來了。”

不管是喜歡的,厭惡的,徐靈芸表現得越來越少,很多時候讓她也猜不出來。

端硯想象得出,徐靈芸越發穩重小心,也是因為寄人籬下。這種滋味,他能理解,便道:“都說先苦後甘,徐姑娘以後必定是個有福的。”

“承你貴言,不過我家姑娘能進蕭家,就是大大的福氣了。”春英眯起眼笑了,在蕭府裏的生活,比起華家真是天差地別,她已經很滿足了:“隻盼著以後姑娘能嫁個好人家,不必大富大貴,和和美美的便好。”

端硯的臉色有點古怪,小聲問她:“這是你家姑娘親口說的?”

春英想了想,搖頭道:“即便姑娘沒親口說,我也猜得出來。二太太也說了,選姑爺必定要身子強壯,又懂得疼人的。”

聞言,端硯有點懵了:“懂得疼人這個我能明白,為何要身子強壯的?”

他忍不住想歪了,耳根有點微紅。

春英看出來了,狠狠敲了一下端硯的腦袋,恨恨道:“你胡想什麽,二太太的意思是,身子強壯才能護住姑娘,又不會輕易就沒了……”

她說罷,重重地歎了口氣。

端硯這才想起,徐靈芸的生父早早去了,似乎就是因為身子骨不夠好,難怪二太太會想徐靈芸嫁給一個身子強壯的,不必再走她的舊路,經曆一番生離死別的苦楚。

春英左看右看,又小聲道:“二太太早就開始物色姑爺了,隻等著姑娘及笄,就能定下來了。”

端硯聽得耳朵都要豎起來了,跟著放輕了聲線:“那你有打聽好,二太太都相中了哪些人家?”

“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春英捂著嘴笑出聲來,隻賣了個關子,把端硯氣得夠嗆。

徐靈芸捧著賬本喜滋滋地不放手,蕭晗也就隨了她。

見她一會皺著鼻子,一會瞪大眼,似是看懂了一些,又看不懂更多,愁眉苦臉的,但是一看到最後的收益字眼,又眉開眼笑。

蕭晗笑笑,坐在徐靈芸的身側,翻開一頁賬本教她。哪些是進項,哪些是必要的支出,一一點出。

有熟悉的人指點,徐靈芸很快就明白了大半,有滋有味地翻閱起來。賬本比她想象中要容易些,原本她這個年紀,很該接觸掌家的事。可惜華月喜是妾,又從來不理會內宅的事,沒有自己練手的機會。

幸好蕭晗把賬本送來,又親自指點了一番,要不然以後嫁了人,連賬本都不會看,要如何掌家?

想到這裏,難得的機會,徐靈芸看得更仔細了。

看得入神,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飯的時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合上賬本起身道:“打擾大少爺許久了,我這就先回去。”

徐靈芸不舍地瞥了眼賬本,剛剛放下,就聽蕭晗抬眼道:“這是掌櫃讓人謄抄的賬本,你拿回去便是了。”

聞言,徐靈芸喜不勝收。能夠把賬本拿回去仔細研究,那是再好不過了:“還請大少爺好好替我多謝掌櫃的。”

端硯進來詢問午飯擺在何處,聽見她的話不由笑道:“徐姑娘此話差矣,這是大少爺吩咐掌櫃做的。”

徐靈芸一怔,紅著臉道:“那真是有勞大少爺費心了。”

她正尷尬著,聽見蕭晗吩咐把午飯擺在前廳,對自己道:“恰好新來的廚娘掌廚,你來試試味道如何?”

徐靈芸抱著賬本,胡亂地點了下頭。

蕭晗把賬本從她懷裏抽出來,遞給了端硯:“先吃飯,賬本不會丟的。”

徐靈芸的臉頰更紅了,任由蕭晗牽著她到了前廳坐下。紫衣和藍衣低著頭上菜,很快便擺滿了一桌。大多是點心為主,看來這位新廚娘也是一位點心高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中央的一份餃子上,比起平常的餃子,皮很薄,連裏麵的小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晶瑩剔透,光是一眼便引得人垂涎。

蕭晗微微揚手,紫衣和藍衣便退了出去,他親自夾了一個餃子放在徐靈芸的碗裏:“這是水晶蝦餃,新廚娘的拿手點心。”

徐靈芸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薄薄的餃皮,裏麵的小蝦夾雜著鮮美的湯汁,舌尖一燙,她倒抽了一口氣才咽下。唇齒間還留有餘香,不自覺地舔了舔下唇。

她小心翼翼夾了一個,放進蕭晗碗裏,微微窘迫道:“大少爺也吃,味道很好。”

“嗯,不錯。”蕭晗夾起咬了一口,略略頷首。

徐靈芸忍不住連吃了兩個,還有些意猶未盡,卻不敢再下筷了。今兒已經有些過分了,若是再放任,倒是有些失禮了。

蕭晗卻似是無感,又給她夾了兩個,拍拍手,紫衣便端著一籠熱騰騰的點心上來,打開便是水晶蝦餃。

“廚房裏還有很多,隻管放開肚子來吃。”他看了徐靈芸一眼,仿佛知道她想問什麽,又答道:“給各個院子的都備下了,不必擔心。”

徐靈芸一愣,輕輕點頭,埋著頭吃得小肚子鼓鼓的,隻覺從來不曾這般暢快地表現出自己的喜惡。

吃飽飯足,徐靈芸典著肚子有點不好意思。

端硯捧著一個兩巴掌大的匣子進來,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春英瞧得好奇,在徐靈芸的點頭允許下伸手去拿,憋得臉色漲紅,才用雙手拿了起來。

徐靈芸不由吃驚,這裏麵究竟是什麽,居然這般重?

“大少爺,這是……”

蕭晗淡淡道:“你打開便知。”

聞言,徐靈芸隻好親手打開。木匣沒有鎖子,輕輕掀起,她不由詫異地捂住嘴,險些驚叫起來。

木匣裏居然是滿滿的大錢,一個個銅板被人擦得油光發亮,密密麻麻地堆在匣子裏,少說有上千枚。

驀地,徐靈芸忍不住紅了眼圈。她之前不過一句戲言,沒想到蕭晗記在了心上,真的送了自己一箱子的銅板。

她半蹲著,向蕭晗鄭重地行禮:“有大少爺如兄長般的照顧和憐惜,是芸兒這輩子的福分。”

蕭晗伸手扶起徐靈芸,並沒有鬆開她的手,反倒緊緊握住,抿著唇,目光炯炯,將眼前人的身影牢牢鎖住。

前廳裏一時間靜默下來,徐靈芸忐忑不安,卻不敢抬頭看他。

半晌,耳邊才傳來蕭晗低沉的聲音,一再放輕,似是擔心嚇著了她:“若是我說,不想做你這兄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