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準備壓我到什麽時候？
檀清酒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隻以她與沈應絕兩人聽見的氣音說的。
檀清酒注意到，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沈應絕的眼神驟然變了，帶著探究，還有幾分殺意。
雖然沈應絕眼中染上了殺意，可是看到沈應絕的神情變化，檀清酒卻是暗自鬆了口氣。
看來她賭對了。
沈應絕應該是知道的。
“脈象無胃、無神、無根，為中毒深重，元氣衰竭，胃氣漸敗的征兆。端王爺最多最多還有一個月的命數，且雖說尚有差不多一月的命數，可解毒的良機，卻至多短短七日。”
“若在這七日之內沒有徹底將毒素拔除，毒入五髒肺腑，入心脈，即便在那之後解了毒，五髒心脈的損傷，亦是不可逆的。”
檀清酒抬眸：“這種毒，這世上能解之人，至多三人。”
“而我，是其中之一。端王爺有什麽想要知道的，盡可問我。”
“是嗎？”沈應絕眯了眯眼：“那麽檀神醫，我想要問一問。”
沈應絕的聲音極輕，幾乎在檀清酒的耳畔響起：“我想問一問，檀神醫準備，壓我到什麽時候？”
檀清酒這才留意到，她還壓在沈應絕的身上的，甚至，她的手，還放在沈應絕頸側，兩人姿勢，無比怪異。
檀清酒猛然起身：“抱歉。”
沈應絕也跟著坐了起來，目光依然在看檀清酒，那眼神，像是要穿透的檀清酒，將她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般。
卻又讓檀清酒覺得，沈應絕好似完全不在意他的生死，完全沒有在聽她說話一般。
“端王爺。”檀清酒將手攏回袖中，手指在袖袋中悄無聲息的搜尋了片刻，捏住了一顆藥丸：“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
沈應絕卻是驟然笑了起來：“做交易？我為什麽……要與你做交易？就憑你那點醫術？就憑你覺得，你能夠救我的命？”
檀清酒腦中飛快地轉動著，將之前知道的和端王有關的所有消息在腦中過濾串聯了一遍。
“端王爺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可是事實上，應該也不想死的吧？”
“甚至，端王爺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不惜在新婚之夜，用那般殘忍的手法殺死了陛下賜給您的王妃，也不過是想要利用這件事情，讓陛下震怒，讓陛下發皇榜，給你征集天下名醫。想要試一試，有沒有人，能夠發現你中毒之事，能夠解你所中之毒。”
“端王爺，你說我說的對嗎？”
沈應絕微微一頓，隻眯起眼來，目光森然：“你知不知道，知道的太多，下場隻有一個……就是死。”
檀清酒手指微微顫抖著，沈應絕身上驟然而起的壓迫感，幾乎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隻感覺自己好似是一隻螻蟻，沈應絕動一動手，就能夠將她捏死。
可是她並不想要死在這裏……
檀清酒袖中手緊緊握了起來，指甲嵌入肉裏，生疼。
“我不想死。”
檀清酒垂下眼，聲音極輕：“我還有孩子，而且，還有大仇未報。所以，哪怕隻有一絲可能，我也會和端王爺爭取。”
“所以，我想要和王爺做這個交易，我可以替你解毒。甚至……我還可以治好你的怪病，我隻有一個條件，我不想死。”
沈應絕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哦？”
檀清酒從袖中取出了一個藥瓶子來：“這裏麵的藥，是我配置的解毒丸，能解百毒，但是，解不了你身上的毒。”
“不過，雖然暫時解不了你身上的毒，卻可以壓製毒性的發作，且，讓毒蔓延的速度變慢，爭取解毒的時間。”
“而後，我會在這時間之內，將解毒的藥，給配出來。”
沈應絕勾了勾嘴角，有意思。
雖然不知道這女人究竟是什麽身份來曆，可是這女人，卻真真是有意思極了。
“好啊。”
沈應絕站起身來，一步一步靠近檀清酒。
檀清酒袖中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卻隻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沈應絕走到了檀清酒麵前，下巴幾乎快要碰到檀清酒的麵前。
沈應絕伸手，將檀清酒拿在手中的藥瓶接了過去。
“你最好，不要跟我玩什麽花樣。”
沈應絕的聲音中還帶著幾分笑，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檀清酒忍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你要知道，不管你藏到哪兒，我都能夠將你給找出來。”
“且，你還有孩子。”
檀清酒抿了抿唇，逃？
她自然不會逃。
畢竟，她用了六年時間，才籌謀好一切，重新回到這皇城，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來人。”
沈應絕揚聲：“送檀神醫。”
管家這才又匆匆忙忙跑了進來：“檀神醫，請吧。”
檀清酒垂下眼，低低應了一聲，才轉身朝著外院走去。
身後似有一道目光，一直跟著她，如芒在背。
等著出了那院子，檀清酒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管家小心翼翼地覷了她一眼，眼中帶著好奇：“檀神醫先前和王爺……”
“王爺病發了。”
“啊？”管家愣住：“王爺病發了？”
檀清酒點了點頭，轉過身露出了自己通紅的脖子：“我險些，被王爺掐死。”
“我隻能拚命掙紮，所以才出現了那一幕。好在……”檀清酒微微皺起眉頭：“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王爺好似又一點一點的找回了神智，我這才活了下來。”
管家忍不住抬起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是說，先前王爺的情形，好似有些不太對勁。”
“我們王爺這病，發作全然沒有規律可言。不發作的時候，王爺就好好的，與尋常人並無任何差別。可是一旦發作起來，便比較厲害。”
“檀神醫，你可有法子？”
檀清酒垂下眼，神情淡淡地：“我也不知道，但是我那裏倒是有幾個方子可以嚐試一下，就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了。”
“好，嚐試一下也行，嚐試一下也行。我們也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
管家將檀清酒送出了府，青黛便快步迎了上來。
青黛眼尖，一眼就瞧見了檀清酒脖子上的痕跡：“主子……”
“上車再說。”
檀清酒上了馬車，馬車動了起來，檀清酒才將在端王府裏麵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青黛大駭：“那端王爺發起病來這般可怕，要不，主子你就別給他治了？”
檀清酒笑了一聲：“我剛剛入京城，名聲尚未傳來，就先認輸？以後還怎麽在京城待下去？”
“那……要不將這件事情告訴主子的幾位師父？”
“不必，此事我自己能夠解決。”
檀清酒話音剛落，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青黛皺了皺眉，掀起馬車車簾探出頭朝著外麵望去，隨即就聽見外麵有哭泣哀求的聲音傳來：“世子妃明鑒，奴家雖然隻是一介風塵女子，一直以來卻賣藝不賣身，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世子爺，明明是世子爺一直糾纏……”
檀清酒皺了皺眉，無心管閑事：“外麵有人擋路了？繞路吧。”
檀清酒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冷笑聲響起：“嗬，世子爺一直糾纏？你還真會往臉上貼金呢，世子爺都給我說了，說你不知恬恥的勾引他，給他下藥，才得了逞，後來你稱自己有了身孕，強迫世子爺娶你。”
檀清酒聽見這個聲音，身子微頓。
這聲音……
怎生這般耳熟呢？
世子妃？
她想起來了，六年前搶走了她的孩子的人，不就是定王世子妃，檀雲歌嗎？
這個聲音，就是檀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