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千年迷局

此刻的玉蓮淵,時間仿若停止了一般。李歐的意識仍然被困於超維感應空間中,此時,他坐在漩渦旁邊,閉目,盤腿,禪坐,猶如坐化的石像一般。

經過數十次的重複,依然無法逃離那個虛影空間。盲目的行動解決不了問題,最後他會在這裏絕望而死。

現在能做的,就是冷靜下來,認真思索,找到解謎辦法。

有人傳言玉蓮淵中有大地之瞳,是惡魔之眼,也許指的就是這個海眼漩渦。李歐已經切身感受到了,它不僅是一個水體現象,它所蘊藏的東西足夠讓人恐懼。

天人地合一的共振感應,缺一元不可。而這個人,特指的是李歐這樣少見的個體,是超越五官感知的極少數人種。雖然並不清楚這裏麵的玄機,但李歐已經能感覺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台超乎想象的接收儀器,隻是不知道到底能接收到什麽訊號,這些訊號中有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無用的。抑或,根本就毫無意義。

宇宙分為很多層級,從微小的基本粒子,到元素,到無機物有機物,再到風水石和動植物,再到星體,最後到無垠的宇宙。不同層級之間又有很多的相似性,無論是人體還是天體,冥冥之中都有著共通的數理規律。

人通過五官來感知世界,但世界並非僅由五感來定義和構成,五官的感知範圍實在狹窄的可憐。超越五感的東西並非不存在。但人這個狹隘的家夥,總以為看不見摸不著的就叫不存在。

比如,山、花、風、狗這些事物,是因為人們能感知到他們,才得以下了定義,這些屬於“真實存在”。

但看不見的電波、磁場、暗物質、黑洞,這些都無法用人的感官反映,在漫長的曆史中,人們根本不知道它們存在,即使有人提到過,也隻是屬於“虛無”。但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用儀器卻能“看見”它們,這些本來虛無的東西卻變成了真實存在。

這不是一個很荒謬的結論嗎?

假如有一個外星人,他的器官隻能分辨超聲波,紅外線和暗物質,卻看不見山、花、風、狗,那麽這些對他來講也許就是不存在。

存在與不存在,原來都是相對的,可以相互轉化的。

那匹餓狼哪裏去了,也許他隻存在於李歐打獵的那一瞬間,也許隻是因為當時他深信可以看見它,而自然界也給他開了個玩笑,便顯現出來了。

那是幻覺嗎,也許是的,但幻覺是通過李歐大腦這個“儀器”顯現出來的,所以對這個怪異的大腦來說,它是存在的。而對於一個正常人的大腦來說,那匹狼根本就不存在。那到底狼存在還是不存在?

即便是一朵花,在每一次的觀察中,它都是不一樣的,人體的細胞,每時每刻都在死亡與新生,沒有一件事物是永恒不變的,他的“色”取決於太多的因素,包括觀測因素。所以,“色”也是相對的,一切兼空。李歐似乎有些明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深奧道理了。

而他與常人不同在於,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色”,感知別人無法感知的“空”。

那個狡猾的陳九裏,說過一句話,真相往往取決於人心。的確,人們往往隻在特定的條件下定義真相,不過那都是扯淡。

是啊,聽起來是個歪理邪說,但不無道理。

李歐睜開了眼睛,他感到心境開闊了起來,一切都是相對可變的,何況乎生與死呢。

他走向了那個凶猛的漩渦,冰冷的江水讓他開始打鬥。

“都給老子恢複正常吧!”李歐罵了一聲,向漩渦飛撲過去。頃刻間,他消失在那高速旋轉的江流之中了。

黑暗,並非永恒的黑暗,光明總會到來,隻是誰也不知道他的時間表。

李歐忽然浮出水麵,他張開嘴,大口喘氣,這又是哪裏?

此刻他正處於一條河流之中,四周都是漂浮的屍體。

這是他之前在琥珀裏麵感知過的影像!

他拚命地劃著水,像往岸上遊過去,可那洪水滔天,四周的村子和樹林都被淹完了,哪裏來的岸邊。

一雙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腳,往下死命拽去,李歐嚇得差點喊出了聲,往下一看,見那水下麵有張慘白的女人的臉,正朝著他看。

李歐還是啊的驚呼了起來,忽然眼前一閃,自己正站在一間屋子裏,窗外是一個庭院,庭院裏有一顆巨大的銀杏樹。剛才那畫麵的仿佛隻是一個夢境。

這屋子裏堆滿了各種雕刻的藝術品,有假山,有房舍,有石雕佛像,有木雕動物。工作台上,淩亂地擺放著許多雕刻工具。顯然,這是一個工匠的操作間。

“夫君,你怎麽了?”一個婦人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轉頭一看,那女人似曾相識,清麗的麵容,素雅的布裙,屬於耐看的古裝美女。她的肚子微凸,看來已有身孕。

一個聲音從胸中發出:“我看見一場洪水,還有你和丹兒。。。”

這聲音不正是李歐此前聽過的李沭的聲音?

“洪水?我和丹兒咋的了?”

“哦,這,也沒啥。”胸中的聲音欲言又止,似乎不願說出那悲慘的狀況。

“爹爹。”一個稚氣的聲音傳來,小兒子正跑進房間,手裏抓著一個殘缺的公雞。

“爹爹,它的腿壞了。”小兒子顯得很傷心,這是李沭親自雕好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李沭撫摸著他的頭,笑道:“丹兒,不打緊,我再給你雕一隻就是了。”

“我,我就要這個嘛!”小兒子還有點執拗,眼淚馬上要下來了。

李沭忽然想到了什麽,從旁邊那一堆雕塑樣品中翻尋了一會兒。翻出一個黃楊木雕的站姿佛像,惟妙惟肖,非常精美。

“喏,這個佛像給你了,你得好好收好。”李沭把他遞給小兒。

可他才不要這個著裝古怪的人像呢。

李沭嚴肅了一些,教導他說:“這是佛祖釋迦摩尼。你知道嗎丹兒,爹小的時候家裏窮,隻能乞討,後來天降大雪,我便病倒了,那時候,是佛祖的子民,寺裏的僧人們救治了我,給我藥喝,給我飯吃,為父才撿回一條命來。所以啊,我們要虔誠禮佛,對佛尊敬,他便會關照我們,讓我們交上好運。”

丹兒歪著個頭,還不太理解父親的話,但他至少明白了這是一個神聖的東西。他問道:“那這人像兒可以戰勝妖魔嗎?”

李沭哈哈大笑,回答道:“當然可以,丹兒,見像則見佛,佛像是具有神力的,他會保佑你的平安的,還有母親和你未來的小弟弟的平安。”一邊說一邊看著婦人的肚子。

“為什麽一定是小弟弟呢,小妹妹也挺好的。”婦人也笑了出來。

“那是那是,都挺好。”

丹兒喜笑顏開,這才如獲至寶地打量著佛像……

畫麵毫無征兆地忽然一閃,此刻李歐發現自己坐在一間房舍中,檀香的青煙飄過視界,對麵盤坐著一位老僧,身披袈裟,白發須眉,正用異樣的目光盯著自己。

“吾看到那災害的一幕,實在揪心,難道這是佛祖的暗示,我是否應告知世人……”李沭的聲音在響著。

老僧緩緩搖頭,道:“汝之警覺源於內心恐慌,天象尚佳,何來噩兆?施主若將幻覺當作真相,此乃荒唐,若告知世人,宣揚大災將至,豈非散步謠言,惑亂眾生?”

李沭歎道:“吾把心中疑惑告知長老,亦希得到佛祖開示,吾隻是有所擔心……”

老僧伸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說話:“沭,你曾被吾寺收留,助你度過難關,那時,你也常聽佛經,感悟佛法,上天之示,天下之運,佛祖自有安排,你隻須聆聽之,篤行之,常有善行,常講善言,便是積德積福了,切不可因虛妄空幻之事,亂了心智。”

李沭深深做了個揖,道:“謝長老訓示,吾明白了。”……

畫麵一抖,李歐發現自己正處於村口的小路上。四周鳥叫蟬鳴,綠野幽幽,一派仲夏炎熱氣息迎麵而來。

回過身去,村口的參天老樹下,剛才那清麗婦人,正牽著紮獨角辮的小兒,朝自己揮手。兩個白發冉冉老人相互摻和,目送自己。

“夫君,早日歸來。”婦人的聲音如同風鈴。

“此去京城繁忙,家中勿念,安心做好朝中之事。”老頭子喊了一聲。

再回首,邁步前行,心中充滿了興奮與希望,卻隱隱有些不安。

他想起了之前看見的洪水和水中的屍體,那恐怖的畫麵揮之不去,心中滿是糾結。可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離去,心中有個聲音響起:長老已告知,預言該是幻象,豈能當真,不必亂心,況且丹兒有佛像庇佑,佛祖大慈大悲,定可逢凶化吉。

於是他跨步向前,走向了那“光明”的前程……

白光一閃,畫麵驟變。此刻又處於朝堂之中。麵前的座椅上,坐著一個古代官員,他一臉怨怒地望著自己。

“荒謬之言,不得再提。”那人嚴厲地說,“京城水道之事,不可耽擱,此乃皇城興建之首要,你等應速速謀劃,需改進之處盡數上報,不得有誤!”

李歐之前見過這一幕,他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導致李沭辭官不做。現在隻聽李沭內心有話在講:吾錯矣!蜀地大水,洪災果然如預言一般凶猛異常,家鄉已成澤國,家中杳無音信,我恨,我恨!命運為何如此捉弄,我恨這命運無常,我恨這乾坤無情!

怨恨與自責從心中升起,李歐真想捶打自己的胸口。

說完,他脫下帽子,雙手捧著,擱於地麵,而麵前那官員臉被氣得鐵青。

接著自己不由自主地就轉身,往外走去。推門而出,眼前一亮,畫麵再次驟變。

此刻正位於一艘木船上麵,在翻滾的洪水中艱難前行。

村莊已被洪水摧毀,四處是殘垣斷壁,一片淒涼。不時有人畜的屍體從船身旁流過,除了天上盤旋啄食腐肉的飛鳥,毫無生氣。

恐懼、內疚、淒涼的感覺再次襲來,令李歐無法承受。

前麵的石牆下麵,漂浮著兩具屍體,船劃近一看,是一個淹亡的婦女,身體已經浮腫變形,尤其是肚子鼓成一個圓球形,雙手中還緊緊抱著一具孩童的身軀……

而那孩童的手中,還緊緊握著那個木雕的佛像……

放眼望去,不遠處的一處粗壯的橫梁上,懸掛著十幾具屍體,死後依然被風雨摧殘。那是村民們集體的自殺。

“不!!”

李沭放聲痛哭起來,這種痛楚,遠非常人能承受。這種痛楚中有太多的內疚和悔恨。此時此刻,李歐終於明白了,原來琥珀裏見到的雜亂無章的畫麵,這一次連貫有序了起來。李沭的遭遇可謂悲天憫人,一場特大洪水令他家破人亡。

而最揪心的是,明明他因為自己的特異體,早已預見了災難的發生,但他卻服從了寺院長老的告誡,把家族的安危交給了佛祖,把未來寄托給“具備神力”的佛像,最終大災降臨,一切毀於一旦。

最大的痛苦不是死亡,而是眼睜睜看著至親至愛之人死去,徒留孤身一人。

“吾恨,吾恨這命運不公,吾恨這天道不仁,吾一心向佛,佛卻害我全家,你竟如此殘暴,吾恨你!吾與佛勢不兩立!!”李沭朝著蒼天,呐喊出自己的滿腔憤怒。

李歐想要放聲痛哭,但此時的他,卻無法體現“自我”的存在。

畫麵一閃,世界再次變化。李沭跪在一堆書簡之中,披頭散發,四周跳動著零星的燭光,映照出一間古老的藏書閣。

哈哈哈,李沭拿起一份黃舊的書簡,有些瘋癲地笑著。。

死而複生,原來如此……就在淩雲烏尤,玉蓮之淵,開明王鱉靈之墓,原來在這裏……

李歐明白了,李沭拚命地找尋讓人複活的辦法,終於從古籍中發現了線索。和雲空一樣,他輕信了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內心已被執念扭曲。

眼前一黑,伴隨著一陣陣喘息聲,他睜開了眼。此刻四周晶光閃爍,原來是一間四麵布滿晶石的房間,貌似就是玉蓮淵中石塔底層空間,那些石鍾乳有著鑽石般的鏡麵切麵。

李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自言自語道:“我看到了,看到了,未來之世必有一場毀天滅地的大洪災!太可怕了!吾,吾不願信之,卻又不得不信,此乃天機,不可違之命運!沒想到,人間將經曆如此浩劫……”

李歐心裏一番感觸一閃而過。他意識到了,李沭雖然進入了玉蓮淵,但那所謂開明王死而複生的傳說終究是傳說,他的希望再次破滅。走投無路的他,進入了石塔,然後發生了超級感應,預見了未來的大洪災。他的內心在糾結著,是否應該把這個重大預言告知天下。

忽然,李沭竟神經質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很詭異,又很淒慘,很癲狂,又很陰狠。

他有些瘋癲地說著:“世人之生死,與我何幹!我將永遠埋藏這天機,不告之天下!吾要世人,亦感受吾之絕望、吾之傷痛!!吾要看佛祖究竟有何能耐,能保全世人性命!來自虛無之佛,終回虛無之地!”

說完他不停地狂笑起來,在這地下世界顯得猶如羅刹般恐怖。

李歐被深深震驚了,如果這一切是真實的事件影像,那李沭的心智已經扭曲。

李沭曾受恩於寺院,聽聞佛法,篤信佛理。他雖然預感到了水災的到來,但寺院長老卻告知他不要擔心,也不允許他告訴百姓,以免“惑亂眾生”,但災難最終還是到來,無情地吞沒了整個村子的生命。

他其實是洪災的“吹哨人”,可他的哨音卻被寺院的高牆所屏蔽。他能不悔恨嗎,他能不傷痛嗎,他還會相信佛法嗎,他還會跪拜佛祖嗎?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他承受了這樣的果,就把因歸給了傳播佛法的那些人,甚至整個佛教。

所以當他第二次預見大洪災後,他選擇了緘默,他的哨音不再響起。

李沭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往石塔外麵走去,走著走著,眼前一黑。等再次亮起來的時候,卻又正站在樂山大佛的修建工地上麵。

前麵站在的正是那個戴著八角僧帽的高僧——海通。李沭伸手在空中一抹,揚言道:“這大佛即使雕好了,今日神采煥然,在這露天日曬雨淋之下,不出十年就會麵目全非。”

海通顏色一變,謙虛請教:“先生有何高見?”

李沭頗有經驗地說道:“辦法說起來也很簡單。大佛需要一套完善的引流排水工程,要巧妙的嵌入大佛身體,不過你請的這些佛像師傅們,隻會雕像而已。”

海通緩緩點頭,雙手合十,向他鞠了一躬:“先生所言甚是,就煩請先生舉薦高明工匠師傅。”

李沭雙手抱拳,說道:“鄙人姓李,名沭,先祖是蜀守李冰,聽說大師要建造鎮水的大佛,小人心生仰慕。先祖李冰靠治水來拯救百姓,現在大師要建大佛來鎮壓水怪,都是造福蒼生,我願意參與大佛的建造。”

海通聽了大喜:“如此甚好!令先祖匠心巧運,修築都江堰,為後代造福,流芳百世,相信先生一定能繼承李家遺風,再造一人間奇跡。先生,請到工房議事。”

說完,便請李沭進入工棚,要和他商討修築之事。

這一段,在經書裏也有記載,並無多少差異。李沭是李冰後人,憑本事進入了造佛團隊。

李歐卻迷惑了起來,剛才李沭還說要和佛勢不兩立呢,怎麽現在又自告奮勇去造大佛了?

正疑惑著,眼前就黑了下來,耳邊傳來鏗鏘碎石的聲音。

眼下正處於一個逼仄狹長的隧道中,一盞油燈帶出慘淡的光暈,剝開層層黑暗,映照著李沭的側臉,顯出一副詭異的麵容來。

李沭手裏拿著鎬錘,不斷鑿擊石壁,火花飛濺,石塊應聲而破,窸窸窣窣往下滾落著。

他這是要往哪兒打洞?是大佛身上嗎?怎麽會有這麽深的隧道呢?

李沭停了下來,喘息了幾聲,自言自語著:“還有數十丈,趁大和尚籌金遠遊,我全力攻之,必通破此岩,到時,大佛的脊背便與玉蓮古道連為一體,哼,待那海眼發作,洪水狂湧時,便是大佛毀滅之日。”

“嗬嗬哈哈,萬民敬仰的佛祖大像,祈求鎮水退災的神靈,卻被洪災毀於一旦,這佛的信仰也將土崩瓦解……大佛,便是吾送給世人的一份大禮,隻不過,帶給眾生的卻是絕望……”

李沭詭異的笑聲沿著隧道往深處遊去,那黑暗中藏著的魔鬼似乎也在回應著他的獰笑。

李歐萬萬沒有想到,李沭這家夥參與大佛修築,原來早就動起來歪念。他借修建排水係統為由,做了手腳。他悄悄在大佛背後挖鑿隧道,直通玉蓮淵,一旦海眼爆發,洪水將湧入隧道,直抵大佛身軀。

李歐不禁暗自估了一下,憑借高強水壓,水道忽然變窄後會產生高速水流,產生的衝量及壓強將異常恐怖,足以將大佛衝出一個大窟窿,甚至最終崩塌。到那時候,萬民敬仰的彌勒大佛,為治水而生的神像,卻在眼前被洪水摧毀,那真是打了整個佛教界的臉。

這是挖空心思,精心設計的複仇計劃!大佛真正成為了一顆定時炸彈!

李沭啊,他要把他的痛苦與悔恨,借用大佛這個永痕豐碑,不斷蔓延下去。

這番怨念之深,讓人渾身直打冷顫!

李歐呐喊著,他感到自己被李沭的記憶裹挾了,這樣的瘋子,誰知道他還會幹出什麽事來,說不好李歐的意識也終將被他吞噬。

李歐大罵著,掙紮著,希望能離開這種恐怖影像回放。

可是他的意識,猶如大海中的一片浪花,無力形成波濤,也無法脫離海洋。

不過他的掙紮還是有所效應,影像變得閃爍了,像是在時間軸上跳躍著前進,畫麵一個接一個的湧上心頭,讓他眼花繚亂。

眼前一閃動,環境切換了。

此時位於一木屋房舍之內,李沭正與海通飲茶交談。

海通放下手裏的茶盞,對李沭說道:“你我二人一拍即合,組建伽藍使吾早已有意,隻待大佛完工之日,組織便可發揮作用。”

李沭微微點頭,說道:“嘉州大佛乃曠世之作,海通禪師耗盡心血,這番宏德壯舉,享譽八方。吾等當竭力守護大佛,成立伽藍使也是廣大僧人和工匠們的心聲。”

“先生不必讚我。伽藍使當立,不僅護衛大佛,亦能弘揚佛法,為蒼生謀得福祉。”海通點頭笑道。

畫麵閃動,景象變遷,時空轉換。

眼前是一張床,**躺著奄奄一息的海通和尚。他的眼睛被青色的眼罩包裹著。

“大佛偉業未成,貧僧將先行一步……先生,一切後事拜托了……伽藍使將聽你調遣,後世之安危係於先生,咳咳…咳……”海通油盡燈枯,聲色俱慘。

“大師,吾定當鞠躬盡瘁!為蒼生謀求生機!”李沭聲淚俱下,握著海通的手在顫抖著。

騙子!!李歐內心在罵著,李沭這番假惺惺的說辭讓他作嘔。

畫麵一閃,李沭正站在一座橋上,橋的周圍,呈現出空曠而幽深的氛圍。他的胡須有些花白了,麵容顯出衰頹,貌似經過了較長的時間。

李歐一眼認出了這裏,正是大慈寺下,李冰的地下橋上方。

李沭手裏握著一枚黃色的東西,那是淩雲寺的鎮寺之寶——佛影琥珀。他走到橋中間祭壇上,那裏有一根石柱,石柱頂端是一個古銅色的爪形金屬。李沭把琥珀放進那個金屬中,然後席地而坐,漸漸放慢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李歐明白了,這是李沭要借助古橋環境,把那個該死的“三佛圖”錄入佛影琥珀。這家夥,是個高手不假,但行為的確讓人難以理解。

這時,耳邊傳來了隆隆水聲,畫麵抖動了幾下,切換了,此時的李沭正站在一懸崖邊,身下是湍急的呈現翡翠綠的江水,身後是鬱鬱蔥蔥的樹林。

這裏是淩雲、還是烏尤?哦不對,看這地形地勢,還有遠方江中的三角堤壩。啊,這裏不就是都江堰?李沭跑這裏來幹什麽?

這時,隻見李沭搬起了身邊的一塊石碑,他咬緊牙關,使勁全力,把那石碑拋向了懸崖之外,噗通一聲掉入江水,很快,江流恢複了常態,似乎一切都未發生過。

“吾刻下預言……總有一天會被人挖起來的,乃出於聖祖先見之明,世人莫不信之……”李沭自語了一番。

李歐看得越久,越感到震驚,也感到十分荒謬。這些情形已經讓此前的一切耦合了起來,原來這一切都是李沭編織的巨大謎網!

李歐還在暗自思忖,世界就閃爍著崩解了,消失了,他此刻回歸了本我,回到了最開始那個迷宮世界中去。

周圍是不斷變化紋理的意識通道,李歐找回了自我,能繼續行動了。他朝著通道遠處破口大罵,罵李沭、罵命運、罵所有人、也罵自己。

一切都是李沭精心設計的圈套。他將自己經曆的苦難,歸咎於上天,歸咎於命運,歸咎於佛祖,形成了頑固不化的怨念,當他得知大洪災的預言後,就荒唐地想要把這種絕望傳遞給後世,讓世人承受希望破滅的哀傷,讓所謂的鎮水安民的大佛成為最終被洪水摧毀的笑話。

他借李冰的威名,很快走進海通的團隊,開始按照自己的設想打造千年迷局。他挖通大佛隧道,給玉蓮海眼的爆發留下死亡通道。他忽悠海通,一起合作,把那進入玉蓮淵秘道的秘密藏如琥珀與經文之內,埋入大佛藏髒洞,便可永久保存,不至遺失。他又到都江堰去,假托李冰,刻下預言石碑投入江中,以至於後世見到石碑的時候,對洪災的恐慌更甚一步。他還按照自己的意誌,創立伽藍使這個組織,立下有關訓示和規矩,讓伽藍使成為了迷局傳承的載體。直至紅劫發生,就會啟動他設計好的迷局,讓世人滿懷希望,去找尋玉蓮淵中所謂的佛祖指引和李冰大堰,到頭來卻發現這裏空無一物,洪災依舊到來,奪取世人生命,大佛毀於一旦,希望化為絕望,佛法化為塵土,沒有誰能救這個世界,隻有絕望伴隨人間!

這家夥邏輯之緊密,手段之高明,可謂千古奇才,竟能夠設下這麽大的迷局,忽悠了世人千年!(刪除)這迷局如同他手裏設計的那些器物,有著精巧的結構,精致的外觀,巧妙地運作著,一絲不苟地推進著。就如他設計的嵌入樂山大佛的排水係統一樣,遠處看不見,走近了才知巧奪天工。

一個變態的高智商工程師,他一旦發起瘋來,影響力可以跨越千年!

李歐被驚詫得渾身顫抖,他見識了很多騙局,但在李沭麵前,都不足一提,這人,真乃千古一絕,他的複仇竟可以穿越千年時光,依然噬魂裂骨。

李歐前所未有的驚顫,他害怕,他恐慌,他不顧一切想要逃離這兒。

他開始加快了步伐,沿著這通道朝前走去,前麵竟然出現了亮光,李歐開始奔跑,直到那亮光籠罩了自己。

此刻的他,正坐在一個巨大的湖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