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悉曇密文

李歐和貝爾勒被帶到樓梯後麵,拐了一個彎,一道陡峭的台階向下延伸,裏麵陰暗潮濕,走下來,一溜幾個鐵門,這些家夥把一個溶洞改造成了監獄。除了堆雜物的,也隻有兩間能用。

李歐被推進了唐汭所在的牢房裏,貝爾勒單獨進了隔間。唐汭靠牆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麽,看到李歐一個趔趄摔了進來,一擰身站了起來,臉上透出意外的驚喜:“李歐!你咋來了?”

李歐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看著她:“兄弟,咱千辛萬苦找到的經書被別人搶去,怎麽能就這樣算了。”

唐汭瞬間恢複冰冷,說道:“我真的就是這麽像女漢子嗎?”

李歐嘿嘿一笑,道:“要不改口叫你花木蘭?”

唐汭臉上罩了一層寒霜,輕聲罵了句無聊。

貝爾勒忽然發出一聲吼叫,原來他那個牢籠的角落裏,坐著一具骷髏,一隻老鼠還把這當成了遊樂場,在骷髏嘴裏竄來竄去。

“Fuck!李歐我們倆的待遇差別好大啊,居然讓這喪心病狂的骨頭陪我!”貝爾勒胡亂喊著。

李歐沒接他的話,找了個幹淨些的地方坐下來,發現唐汭一直在看他,忙問唐汭:“那個台灣佬是怎麽回事?”

唐汭說道:“這個人我認識,是我們武館的一個聯誼單位的人。”

於是就說起一段往事,兩年前,武館在嘉定坊開中外武學交流會,來了幾個人,其中就有這個陳博士,當時他自稱是美國國家地理文化觀察員,對峨眉武術很感興趣,和父親相談甚歡。之後就經常到武館來活動,向父親討教,他們在練功時,他就在一邊看,空暇時也會下場比劃一下,看他的拳法與峨眉派很相近,細看又不像。

父親讓她與這人接過手,感覺用勁用意都與本門大相徑庭,卻不知父親為何對他非常看重。此人平時說話不緊不慢的,讓人猜不透。

唐汭最後說:“我也不曉得為什麽他們要搶經書,總之肯定不是好事。”

貝爾勒在對麵嚷道:“這幾個家夥才是盜寶賊,李歐你和那傻警察弄錯了!”

唐汭正要問什麽警察,這時候外麵響起了腳步聲,一個人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走來了。Dr陳出現在門口,他微笑著看著二人:“幾位還好嗎?這山上風景不錯啦,就是水汽太重。”

唐汭質問他:“陳博士,為什麽要搶經書?為什麽要關我們?”

陳九裏回答道:“有些事你們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啦。看來唐家小姐和李先師後人關係不錯哦,現在人和書都在我們手裏,事情就好辦了啦。”

李歐背抵在牆上,手插褲兜漫不經心地說:“不就為了大佛寶藏嗎?既然都想要,那就大家分一分得了,先放我們出去好商量。”

唐汭臉上浮起怒意,訓斥道:“你敢打寶藏的主意,看我不收拾你!”

李歐無奈地說:“咋啦,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商業社會嘛,大家談好了不就行了嘛。”

“休想!你敢亂搞我第一個宰了你!”唐汭握緊了拳頭。

陳博士不會上當,淡然地看著他們吵架,說道:“好啦好啦,你們沒有條件可談,等破譯了經卷,自然會請李先生你出場。唐小姐,暫時先委屈一下啦。”

陳博士哈哈笑著走了。

唐汭無力地坐在地上:“這可咋辦,要是他們破譯了經書,再把你抓去找寶藏,那就完蛋了!”

李歐嘿嘿一笑,道:“花木蘭,你還跟我踩假水哦,什麽寶藏的事你還編的下去?”

唐汭瞄了他一眼:“啥子意思?”

“法師都招了!”貝爾勒在隔壁嚷道:“你們要當除妖英雄就算了,幹嘛拉我們來陪練啊!”

唐汭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看來雲空是真說了。

“好吧,既然你們也知道了這件事,那我也就不囉嗦了。當務之急,我們要奪回經卷,逃出這裏。”唐汭冷峻地說。

“奪回?怎麽奪,靠想象嗎?”李歐無奈地說,“我看他們那麽感興趣,那就等他們破譯吧,也省的我們操心。”

“哼,恐怕沒那麽容易破譯。”唐汭不以為然地說,“在醫院的時候我初略的看了一下,都是些古代的梵文。”

李歐訝異道:“古梵文?那又怎樣,他們可以找專家來看。”

唐汭搖搖頭:“我曾經學習過這種語言,能夠辨認那些文字,但它的內容卻完全是混亂的,如果我猜得沒錯,經文一定經過了加密。除非他們能找到對應的密碼表,否則想要破譯沒那麽容易。”

“那他們搞不定,我們又怎麽能搞定?”李歐有些無語。

“幸好我在醫院時抽空拍了照,傳了一份給小昕。看看小昕那邊能不能用計算機來強製破解,或者最簡單的,找到原始的密碼表。”唐汭狡黠地一笑。

“冰雪聰明。”李歐讚道,“不過,這麽重要的經文應該不是采用普通的加密辦法,就看誰先跑在前頭了。”

“哇,又是個解謎遊戲,我喜歡挑戰。”貝爾勒在那頭不嫌事大,嚷嚷道。

唐汭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說:“我忽然想起,爸爸以前提起過,伽藍使在戰爭時期,曾采用一種加密語言傳達情報,叫做七方陣語,加密的辦法好像記載在什麽書上,這個經文原本是伽藍使保管的,說不定他們會有辦法。我想找到父親問一問就好了。

“伽藍使?是啥東西?”李歐明知故問。

唐汭一愣:“雲空沒跟你講?當年大佛修建完成後,為了守衛大佛就成立了一個民間組織,叫做伽藍使,他們也是嘉定武館的創始人。直到今天,伽藍使這個稱號依然保留著,是武館領頭人的一個名譽稱號。我父親、我哥、還有雲空長老都是伽藍使。”

“哦明白,類似於武術協會領導之類。”李歐驗證和雲空說的一致,又說,“看來沒戲了,我們都坐班房了啊,我看幹脆就在此終老一生罷了,還好有你這個哥們陪著,也不至於太孤單。”李歐雙手托著後腦勺,苦悶地說。

唐汭瞪了他一眼:“廢話,誰跟你終老一生!你趕緊想想怎麽脫獄吧!”

李歐冷笑道:“脫獄?我倒覺得這樣挺好的,至少我們能有時間好好談談。”

“談什麽?”唐汭問。

李歐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談談你們到底都是些什麽人,有何目的,還有,為什麽要把我卷進來!”

貝爾勒又在隔壁嚷嚷起來:“小李子,咋又問這些問題,雲空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你住嘴,去靜坐去!”李歐喝了一聲。

貝爾勒搖搖頭,坐到角落裏去,不懷好意地盯著那具骷髏。

李歐瞅著唐汭:“說吧,花木蘭。”

唐汭無奈,說道:“好,我跟你說。伽藍使流傳著一個古老的預言,它說樂山大佛鎮壓的妖龍,終有一天會掙脫封印,毀壞大佛,禍亂人間,到那時候,一個奇妙的石頭就會變得通紅,所以叫做紅劫。”

李歐稍稍點頭,驗證通過。

唐汭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上周父親找到我們,神色緊張,他說紅劫發生了,要立即召集伽藍使。根據古訓,重新封印妖龍必須進入大佛身後的玉蓮淵,但古通道的位置不知在哪,父親很急躁,他擔心預警的時間不夠用,害怕會發生未知災害,所以必須盡快動手,手動挖開大佛身後的通道。”

“挖開大佛的通道?”李歐和隔壁的貝爾勒同時叫了起來。

李歐想起了當初兩人找他的時候,雲空說是有一群犯罪分子,不惜破壞大佛進去盜寶,當時就覺得很牽強,後來也越發覺得是個漏洞,之前雲空也並沒有提這件事情,現在看看唐汭怎麽個說法。

唐汭點了點頭;“是的,父親帶了幾個人,連夜研究了大佛的身體構造,但是並沒有發現密道,他很著急,說是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隻有破壞大佛。有人不同意他這個做法,因為這將背上千古的罵名,就跟他吵了起來。父親是個強拐拐,張口古訓閉口古訓的,說是要拯救蒼生必須做出犧牲……”

“說句不好聽的話,我感覺你父親有點中邪了,執念這麽大,破壞大佛,這可是死罪啊。”李歐詫異了。

“當時,張副館長也很反對父親這種粗暴的做法,並質問父親,你為什麽不采用第二種辦法。父親說那種辦法太不切實際,更像是賭注。然後唐鉞跑來找我,他說為了解開伽藍使的千古之謎,製止父親的瘋狂舉動,請求我去探索第二種辦法……”唐汭說到這裏,有些走神,臉上微微泛紅。

李歐輕輕一笑:“花木蘭,說下去。”

唐汭哦了一聲,捋了捋頭發,說道:“這第二種辦法,就是根據伽藍使古籍的記載,找到經書和李沭的後人,開啟秘道。雲空法師得知這事後,也支持唐鉞,並說經書可能就在峨眉,他可以幫我。但是,李沭的後人可就麻煩了,我們聯係了公安,查了古籍,還有幾個李姓族譜,我們漸漸鎖定這個人就在四川省水文勘測局裏麵,叫李寧天。但不幸的是,他已經失蹤很久了,唯一的辦法是找他的兒子,也就是你,身在法國的李歐。”

燈不挑不亮,話不說不明。李歐總算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們聯係的公安,具體是誰?”李歐問。

唐汭道:“是馮潛馮隊長,因為他和武館的關係比較好,所以我們就先問他了。怎麽了?”

“沒什麽。我明白了。”李歐說道。

貝爾勒嘰嘰咕咕地說了出來:“弄了半天,你們就是想找到大佛身後的山洞吧,那寶藏的事怎麽一點兒都不提呢。”

李歐朝他遞了個眼色,這個問題也正是李歐想問的。

唐汭有些厭惡的看了兩人一眼,說道:“說到底,你們心裏念的還是寶藏,玉蓮淵在哪,裏麵到底有啥,甚至連它是否存在都打問號,你們能不能先務實一點。

“事到如今,我反而覺得寶藏越來越有可能存在了,你們在刻意回避事實。”貝爾勒忽然用少有的嚴肅感說話,李歐和唐汭都看向了他。

隻見貝爾勒緩緩站了起來,眼裏透著難言的光,手插在口袋裏,像個雕像般審視著唐汭。

忽然又噗嗤一笑,說道:“你看看,被我問住了吧,快快如實招來。”

此時,上頭的茶樓,內室,緊閉的房間內,陳九裏和大塊頭歐文正在商議著事情。歐文點起了一根哈瓦那雪茄,霸氣地吐著煙圈。

“計劃進行的不錯,現在人和書都在我們手上了,我們可以掌握主動權了。”大漢甕聲甕氣地向陳說道。

Dr陳嘿嘿一笑,把經卷從桌下抽屜拿出來,翻開放在麵前。古老的紙張黃舊不堪,好在一直保存良好,上麵的字跡還清晰可見。

古卷上麵寫滿了彎彎曲曲的文字,都是手抄的。隻是這些文字,不是中文,也不是常見的外文,Dr陳學識淵博,認得這是梵語,但他並不精通這個語言。

“他娘的,用什麽梵語,這不是個專家真弄不明白啦。幸好我早有所料啦。”

正在翻來覆去地瞎琢磨,手下進來說:“嚴覺法師來了。”

Dr陳忙站起來:“快快請進來啦。”

一個白白胖胖的老和尚走了起來,七十歲上下,他是佛學院高僧嚴覺法師,精通古印度文字,研究梵語近三十年。這老和尚平時就愛鑽研一些稀奇古怪的經書,一聽說這裏有一本書文字古怪,無人能識,二話沒說,屁顛屁顛地就跟來了。

Dr陳把他請到桌前坐下,親自倒上一杯茶,端到跟前,雙手合十道:“法師,把你請來,是有一事相求哦。”

他點了點頭:“您客氣了,拿來我看看。”

Dr陳把經書遞了過去,老和尚雙手接過,放在麵前,戴上眼鏡,細細地看了起來。

陳九裏端起茶杯,悠閑地品起來。歐文的電話響了,他朝陳看了一眼,接通電話走了出去。

老和尚眉頭緊鎖,不停地搖頭,半天看完一行,又看下一行。還拿出筆,在白紙上不知道寫畫些什麽。

陳九裏喝完了一壺茶,見到老和尚還是沒有收獲,實在忍不住了,就湊了過去,小聲問道:“大師,有眉目了啊?”

老和尚抬起頭來,一臉無奈:“這是梵語不錯,不過我破解不了。”

陳九裏神色黯然,忙問:“您不是精通梵語,怎麽會搞不定的?”

老和尚當然也不想讓人覺得自己的無能,便解釋道:“梵語有兩千多年的曆史了,來源於古印度,是佛教和貴族間采用的一種比較高階的文字。公元4到8世紀,演化出笈多文和悉曇體,7世紀時則演化出了那格利體,在11-12世紀的時候被天城體所替代,延續至今。不過,這個經卷的文字並不是最流行的天城體,而是唐朝時候的悉曇體,它成書於唐朝是基本可以確定的……”

“那它到底說的什麽?”Dr陳不想聽他廢話,他隻要結果。

“我雖然可以辨認這些梵字,但它卻是雜亂無章的,語義是混亂的,應該經過了加密。”老和尚回答道。

“加密?”Dr陳驚訝道,“那你可知解密的辦法?”

維摩法師搖頭道:“要解密就必須知道加密方法,貧僧方才試著用常規的置換法、替代法和柵欄法進行了解密,但都失敗了,看來如果找不到密碼表,是無法解開了。”

陳九裏哦了一聲,知道這也怪不得他了。

老和尚行了一禮說:“不好意思,陳先生,讓您失望了。”

陳九裏一笑:“不客氣,法師,你辛苦啦。”伸手拿過一疊鈔票遞給維摩法師,老和尚哪裏肯要,一再推辭,陳九裏堅持要給,硬是塞進了他的口袋。

老和尚不停地點頭致謝,走了出去。

Dr陳顯得有些鬱悶,正在盤算著該怎麽處理這個經文的事情。這時,歐文走了進來。

“博士,上峰剛才來了密電,認為咱們不能再玩什麽解謎遊戲了,現在必須要對第一方案進行評估,看是否有必要啟用雷鷹進行秘密突擊。”

陳九裏兩手搭在花梨木的扶手上,頭微微擺動:“中國有句古話,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執行具體任務的是你我二人,上峰急什麽急啊。你以為啟用了雷鷹,事情就能解決了,搞不好把我們一起搭進去哦。”

“那總不能坐著等啊,等你把這破經文破譯了,任務可能已經失敗了。”歐文不爽的時候鼻孔就會放大,噴出粗粗的氣流。

這時,手機響了。陳九裏看了下,是加密變音電話,於是接通了。

“嗯,對。經卷是加密古梵文…啊,你說什麽,伽藍使有辦法…唔,知道啦……我會考慮好……”

“說什麽了?”歐文急問。

“嗯,他說,這個經卷的加密辦法,伽藍使知道,這張密碼表應該就藏在武館。”

“很好,我馬上派人去找。”歐文站了起來。

“問題是,密碼表的下落隻有館長唐之煥知道,而唐館長已經掛了啊。”Dr陳幾乎帶著嘲笑的口吻。

“Shit!”歐文一拳頭錘在茶桌上,生生震出了一道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