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線人
從派出所出來,薄樰搖了搖正牽著她的手,程天生側著臉看向她,挑眉問:“還有什麽不滿意?”
“你今天可真出乎我的意料,”薄樰朝他眨眨眼,“我以為你肯定不會同意的。”
“按照我的真實想法,當然不會同意,但我同不同意都不會影響你的決定,隻不過徒增你下決心之前的困擾罷了。”
程天生認真的說:“兩個人在一起,互相尊重是前提,但彼此都是獨立存在的個體,沒有誰有資格幹涉對方的決定。”
薄樰的心狠狠一動,可那家夥立刻又追加了一句:“所以相應的你也不能幹涉我的決定。”他理直氣壯地說,“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搬到你家去住!”
薄樰租的是個小單間,但其實是一間大房子隔斷出來的,和另外一個鄰居共用一個大門。
那個鄰居也是個小姑娘,自從在薄樰門口發現了幾次帶血的塑料袋之後,很快就害怕得搬走了。
房東本來也擔心惹上麻煩想退租,還是程天生出麵一次性給了一年的房租,直接把兩間房都租了下來,又保證了一定不會出事,房東這才答應續租的。
這陣子另外一間房一直空著,本來就挺浪費的,這時候程天生雖然說話的樣子很欠揍,但薄樰也知道,他的意思是搬到另一間房去,也好有個照應。
程天生這個人,明明認真起來十分令人心動,可他每次一到關鍵時刻就又變得沒臉沒皮的,好心替別人著想,偏偏要用無賴的方式說出來,好像生怕別人真的對他動心一樣。
薄樰“撲哧”一聲笑出來,程天生故意凶巴巴地瞪著她:“笑什麽!”
“笑你,這麽厚的臉皮還知道不好意思。”
薄樰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對程天生已經不像最初答應跟他在一起時那樣謹慎小心了,她上手捏了捏程天生的臉:“先說好,你搬過來我們也隻是鄰居,我會鎖門的!”
程天生故意鼓起腮幫子讓她掐不住,聞言不屑地“嗬”了一聲:“你覺得開鎖這種事難得住我嗎?”
“就是知道難不住你,才特意警告你,”薄樰朝他齜牙咧嘴地揮了揮小拳頭,“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她這樣張牙舞爪的樣子讓程天生心裏癢極了,正一步上前想抓住她揉一揉,這時候薄樰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學校那邊因為趙誌平辭職,他們這個專業目前師資力量不足,想讓薄樰回去當助教。
薄樰也沒考慮太久,現在雖然周隊長已經答應了讓她參與那起無名男屍案,但這次有省裏專家坐鎮,她也不過是找個借口弄清楚綁架她的那個人真實的身份而已,時間還是充裕的,她就答應下來。
對此程天生倒是挺支持:“非要學這個專業也不是不行,留校當個老師也不錯,何必非要摻和進那些案子裏。”
周隊長那邊進行得很順利,程天生這邊搬家的速度也很快,薄樰去了趟學校的工夫,回來他已經把東西收拾得妥妥當當,甚至還把火鍋煮上了。
吃飯的時候薄樰用順嘴一提的語氣告訴他:“我明天就要去周隊長那邊報道了。”
程天生夾魚丸的手一頓,薄樰有些心虛地低著頭吃碗裏的涮羊肉,過了好一會兒程天生才“嗯”了一聲:“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也不想攔著你,隻是有一點你要記住。”
薄樰抬起頭看他,程天生直視她的眼睛,慢慢說:“不管怎麽樣,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一無所求者,往往才會滿載而歸。”
他說的話怎麽聽怎麽像是意有所指,薄樰壓製住心裏的疑問,笑著說:“你怎麽說得跟我是要去上刀山、下火海似的,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因為薄樰已經正式被批準加入這次的調查中,所以周隊長特批警花把一年前的案件資料給她看,薄樰這才知道,當時領取屍體的“家屬”,並不是死者的親屬。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警方的線人,還懷疑死者是他口中已經失聯的上線,可他無法自證身份,警方不可能就這樣讓他把屍體領走,到最後他隻好鋌而走險,將屍體偷走了。
警方那時確實聯係不上臥底,根本沒辦法求證那人的說法,隻是事情不能公開,他們也還有其他的安排,這件事隻好被壓下去。
“案子還在繼續查,”警花告訴她,“隻是這樁案子涉及到機密,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清楚,我想那個人可能到最後都沒能確認死者身份究竟是不是他的上線,或者這從頭到尾就是個謊言,他根本不是什麽線人,抓你大概真的隻是個意外。”
薄樰並不認為那個黑帽男抓她僅僅是個意外,但她究竟是被隨機牽扯進來的,還是裏麵有著她不知道的彎彎繞繞,牽扯到的人和事恐怕沒有她最初想象的那麽簡單。
如果黑帽男真像他自己所說是個線人,那他對程天生表現出來的那麽強烈的感情……又會是因為什麽?程天生到底是什麽人?
既然最初那具屍體是被他偷走的,又如此大費周章地把她抓取試圖替屍體恢複容貌,如今還沒成功恢複,他為什麽又突然把屍體扔掉?
除非……薄樰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除非他已經通過別的途徑確定了這個死者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通過薄樰和黑帽男僅有的幾次接觸不難看出,他直到最後一次出現的時候都還一心想著她能把修複方案想出來,可就是那次他看到程天生之後臉色大變,合理推測,他最後選擇拋屍,很有可能就是因為受了這個刺激,難道程天生才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個上線?
薄樰想到程天生那張臉,想來想去都覺得他身上有太多秘密。
黑帽男看見程天生情感那麽激烈,可程天生看見他卻非常陌生,那麽有沒有可能,黑帽男真正想找的,就是她當初和趙誌平一起修複過的那個和現在的程天生有著一模一樣臉的神秘死者?
如果以最後這個結論為起點進行反推,似乎一切都是順的,可如果這個起點原本就是錯的,那不管怎麽倒退,都是錯上加錯。
薄樰覺得自己的思考進入了一個死胡同,所有線索都在腦子裏擰成了麻花,她有一瞬間很想當麵去問問程天生,看他到底會給出什麽樣的答案。
但這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決了,程天生如果想騙她,自然有一百種、一千種方法去對付他,就在她亂七八糟地想這些事的時候,程天生突然打電話過來。
“今晚火鍋店這邊事情有點複雜,”程天生那邊非常吵,他走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才繼續說,“晚上我就不回去了,省得吵到你睡覺。”
薄樰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就聽他又問了一句:“門鎖好了嗎?”
“鎖好了,你放心。”薄樰剛想叮囑一句,讓他也別忙到太晚了,就聽到電話那頭突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女聲,手機很快就被另一個人搶了過去。
“薄樰姐?”
“你是……”薄樰覺得這個聲音聽上去有點兒耳熟,但沒想起來是誰。
俏皮輕快的女聲活潑地做著自我介紹:“我是喻鑫鑫呀!我們見過兩次,第一次我在‘天生薄學’門口哭喪,第二次被生哥堵在巷子裏教訓來著,記起來了嗎?”
原來是那個把號喪詞都唱得一套套的小姑娘,薄樰這才想起來,她和程天生之間還有“生意”往來,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幸虧手機很快就又被程天生搶了回去,他簡單地說:“你早點休息。”
不等薄樰回答,他就草草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