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懷疑

薄樰最近覺得腦容量不太夠用,比如現在,黑帽男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樣子,就顯然是她沒有想到的。

程天生也很詫異,黑帽男一直在叫他作“勝哥”,但是又不說具體的事情,程天生才不耐煩地踹翻了路邊的一把小凳子,發出“砰”的一聲響。

“哭夠了嗎?”程天生冷冷地問,“一個大老爺們兒,隻知道對女人動手,話都說不清就知道哭,你號喪呢?準備號到什麽時候?”

看上去好像和那個人真的不認識的樣子。

薄樰想了想,覺得大概還是需要自己出手,就主動說:“我仔細研究過,但那具屍體的受損程度太嚴重了,想要完全恢複成他生前的樣子幾乎是不可能的,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黑帽男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他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居然神情堅定地說:“沒關係,這件事現在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說完又扭頭看向程天生,眼神還挺深情的樣子。

薄樰原本還準備了一大堆安慰他的話,現在全被堵在了嗓子眼兒裏。

這麽隨意的嗎?之前不是還說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薄樰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

黑帽男還在盯著程天生看,程天生被這眼神盯得發毛,莫名其妙地問:“我認識你嗎?你誰啊?”

黑帽男看看他又看看薄樰,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刻站起身來否認道:“不,我不認識你,我們從來都不認識。”

他轉身對薄樰說:“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之前的事……非常抱歉。”

前後突變的反應讓人莫名其妙,薄樰還想問點什麽,但他很快就起身跑了,直到門被“砰”地一聲關上,程天生才猛地一下吼起來:“居然讓他就這麽跑了!”

“勝哥”和“生哥”發音如此接近,看那個黑帽男的反應也不像是在裝假,那麽假如他們兩個真的認識……薄樰看向身邊皺著眉頭的程天生,突然有一瞬間感覺他是如此得陌生。

執意拒絕了程天生周末來陪她的“好意”之後,薄樰帶著她的電腦去了趙誌平新開的那家整容醫院。

“師父,您是不是認識程天生?”薄樰開門見山地問。

“不認識。”趙誌平否認得也很幹脆徹底。

薄樰跟了他這麽長時間,對他再了解不過了,他越是這樣堅定地否認,就越是證明真有什麽事沒告訴她。

“可我總覺得他有點眼熟……”薄樰試探著開口,小心仔細地觀察趙誌平的表情變化,“您再好好想想,真的不認識嗎?或者曾經因為工作見過呢?”

“絕不可能!”趙誌平斬釘截鐵地回答她,“薄樰,這一行沒什麽前途,接觸到的又都是魚龍混雜的人,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太不安全了。那個程天生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你離他遠一點!”

他一定認識程天生,而且絕不僅僅是瞞著她這一件事。

薄樰知道趙誌平的脾氣,他咬死不肯承認的事,也不可能輕易撬開他的嘴,於是二話沒說就告辭了。臨走之前趙誌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更加堅定了薄樰的信心。

“我就不信!”她鼓起腮幫子,“非要把這件事查清楚不可!”

薄樰從小就是個倔脾氣,打定了主意要做到的事,從來都沒有半途而廢過。

起初是她覺得程天生麵熟,後來是黑帽男對他陌生的稱呼,眼下恐怕還得再算上趙誌平對他的抵觸態度……程天生這個人一定有故事。

她花了一整天時間在家裏翻閱從她跟著趙誌平第一次進工作室開始直到現在全部的工作手劄,直到傍晚,仍舊毫無頭緒。

毛線雖然鋪了滿地,但隻要找到那個毛線頭,就能理清所有線索了。

可究竟什麽才是那個毛線頭呢?

她坐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拿起角落裏的一個筆記本,繼續一頁一頁翻起來。

那是她剛剛入這一行時記錄工作趣事的一個隨筆本子,因為時間久遠,幾乎已經落灰。翻到某一頁的時候,有一張她當時用像素不怎麽清晰的手機拍下來再打印出來貼上去的一張照片。

這都是……命運啊。

薄樰看著照片上那個雖然模糊,刀疤卻明顯到不能被人忽視的臉,終於想了起來。

她剛跟著趙誌平開始著手實操修複工作的時候,還不像現在這樣得心應手,雖然在實驗室裏對著大體老師練習過無數次,但真的上手操作,心裏還是非常緊張。

而且這個死者還有些特殊,她進來的時候,趙誌平已經把他的全身都用白布裹了起來,隻留下了一張麵目全非的臉,除了他們兩個之外,所有的助手和其他學生都不在,當時薄樰還想去看死者生前的資料,趙誌平也非常意外地沒有允許。

“可是師父,死者生前的照片都不給我看,我要怎麽替他做修複?”當初的薄樰問。

趙誌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執意將資料扣起來,不容置喙地說:“先做傷口清創,到時候我會把照片給你,這個人身份特殊,你什麽都不要問,知道得越多對你來說越麻煩。”

薄樰還想多問,但趙誌平用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語氣提高了音量:“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那是記憶中趙誌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那樣嚴肅的語氣和她說話,以至於後來薄樰一直都覺得那大概是她的幻覺。所以這件事就被埋沒在了記憶深處。

那張臉直到最後,還有一道非常明顯的疤痕無法修複,趙誌平說,那是陳年老傷了,和他的死亡原因無關。

那次是薄樰最後一次見到那張臉,修複好之後的當天下午就被人接走了,從那以後,趙誌平絕口不提這件事,不管遇到多麽極端和棘手的情況,趙誌平從來沒有在學生們麵前說過這個案例,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程天生……

他竟然和趙誌平帶著她秘密修複過的那個神秘死者長得一模一樣!

薄樰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她的手指撫上照片上那張模糊不清,卻在她的記憶中逐漸清晰的臉,嘴裏喃喃道:“程天生……你究竟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