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難念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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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花低頭看看檔案，又抬頭看看眼前的人，雖然麵前這個男人胡子拉碴的，頭發也亂糟糟的，整個人看上去邋裏邋遢的，但基本輪廓還是在的，明顯和檔案上那張照片裏是同一個人。
她不敢置信地問：“馬超？你不是死一個多月了嗎？借屍還魂呢？”
馬超把臉埋進掌心裏，焦躁不安地揉了幾把。
一旁的民警小張不耐煩地用筆敲了敲桌子：“問你話呢！裝死裝習慣了是吧？喘氣你怎麽沒忘啊？！”
“我……”馬超哀傷地嗚咽了一聲，“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事情還得從一年之前說起。
馬超和潘莉是在串串館裏打工時認識的。
最開始馬超以為潘莉和他一樣，都是沒怎麽讀過書，沒學曆，隻能來這種地方工作的人，可他有一次早上接班來早了，竟然發現潘莉在做微積分。
微積分……馬超最開始連微積分是什麽都不知道，隻是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後來笨拙地用手機查到了才反應過來，他好像對自己這個同事有什麽誤解，她和他不是一類人。
“說什麽呢，”當時的潘莉帶著明晃晃的笑容對懊惱又自卑的馬超說，“做什麽工作都是用自己的努力換來報酬，都應該被尊重，都是對這個社會貢獻自己的力量，誰有資格瞧不起誰呢？誰又應該被人瞧不起？”
“我就是那一刻愛上的她，”不停揪著自己頭發的馬超同時還在用額頭撞擊桌麵，“她怎麽這麽好……她為什麽要答應我！她明明這麽好，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可潘莉一點兒也不嫌棄隻有初中文化的馬超，非但答應了他的追求，還在畢業後放棄了去更大的城市，而選擇了陪他一起留在C市。
本來潘莉是想考研的，但她家裏人並不支持，潘莉哭了一晚上，最終老老實實去了培訓學校帶學生。
馬超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她大學四年都是拿的全額獎學金，生活費全都是自己利用課餘時間打工賺來的。
她甚至還把這點錢分成了四六比例的兩份，百分之六十的部分寄回了家，隻留了百分之四十自己用。
馬超最開始沒多想，隻當潘莉家庭條件不好，她又懂事，所以才這麽省吃儉用給家裏寄錢。
潘莉也從來沒有多說過什麽，而且從不肯收馬超一分錢，有時候馬超急了說她太見外，她就會說：“並不是不把你當自己人，隻是覺得並不需要，你不是也一直在照顧我嗎？”
她越是這樣獨立自強，馬超越是心疼她，甚至對教育出一個她這樣孩子的家庭都充滿了敬意。
直到他把攢了四個月的工資全都拿去買了一枚戒指，用氣球和不那麽新鮮的玫瑰花布置好那間小房子，跪在地上向潘莉求婚，卻隻得到了一個掩麵哭泣的回應。
潘莉的家庭遠比馬超想象中複雜，她很小的時候就被親生父母遺棄了，被當地一戶結婚很久都沒生孩子的家庭收養。
最開始夫妻倆還挺疼她的，沒過多久，那戶人家的妻子竟然懷孕了，很快就生下了一個男孩，自此潘莉就再也沒有任何地位。
這些事原本潘莉都不知道，他們那個小地方重男輕女的情況比較普遍，她也沒覺得自己家反常。
後來她考上高中，父母卻堅決反對她繼續讀書，讓她出去打工補貼家用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並不是這家的親生女兒。
之所以能順利讀高中，完全是因為學校惜才，知道她一定能高分考上大學，因此給她申請減免了學雜費，學校還募捐了一些生活費。
隻可惜即便這樣，養父母依然心生不滿，覺得她這是在浪費時間，如果去鎮上的小工廠打工，每個月能掙好幾百塊補貼家用。
還是潘莉的班主任上門給他們普及法律知識，好說歹說，才終於能讓她繼續讀書。
讀大學的時候就更艱難了，幸好潘莉爭氣，爭取到了全額獎學金，一邊說考上大學之後找的工作賺錢更多，一邊答應利用課餘時間去打工賺錢寄回家裏，養父母才勉強同意。
前陣子養父母試圖給她介紹他們那片著名的潑皮相親，就因為潑皮家裏拆遷得了一筆巨款，答應給他們豐厚的彩禮錢。
馬超傻眼了，在他有限的認知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
他摟住哭成淚人兒的潘莉，輕聲細語地在耳邊安慰她：“別哭，沒關係的，我們每個人都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原生家庭，你什麽也沒有做錯，而且在你現在的處境裏，已經做得非常好了。我們一起努力，總能挺過去的，嗯？”
事情比他們預料的更加坎坷。潘莉拒絕去和潑皮見麵，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養母就在電話裏把她臭罵了一頓。
馬超坐在一邊都能聽見電話裏傳出來尖利刺耳的罵聲，第二天養父又找上門來，二話不說就給了潘莉一耳光。
馬超的父母早逝，他自己實在也不是讀書的料，初中畢業之後去讀了個技校就出來找工作了。
等到成年之後，代為照顧他的二嬸才在爺爺和姑姑的明示暗示下，不情不願地交給他一把鑰匙，說他的父母生前在C市供了套小公寓留給他，再然後他就搬來了C市，住在小公寓裏，在附近找了份工作。
然而因為能力實在有限，工作選擇並不多，收入也比較一般，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全用來給潘莉買戒指了，這會兒實在也拿不出什麽像樣的彩禮，他原本還想多解釋幾句，沒想到潘莉的養父找上門來，他被這一巴掌扇懵了。
但潘莉看上去卻好像已經習以為常，她隨手把散落下來的碎發又挽到耳後，用很平靜的語氣說：“我不會回去的，我已經成年了，婚姻自由。”
無論養父怎麽罵、怎麽打，潘莉都不頂嘴、不反抗，但也決不妥協。馬超忍不住上前攔住了他：“對方答應給你們多少彩禮錢？”
養父瞥他一眼，故意往高了報，一開口就說二十萬，馬超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給我一點時間，我去湊錢，是不是隻要能給你二十萬，你就答應莉莉嫁給我？”
實際上和潑皮談好的價格隻有八萬，養父聽馬超這麽一說，眼睛都瞪直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能湊二十萬？肯為這死丫頭給我二十萬？”
馬超堅定地點點頭：“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