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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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前陣子“平民英雄”的事上了電視,程天生在C市小火了一把,小護士們都認識他,對他送過來一個暈倒的女生也沒有懷疑。
一個小護士隨口問了一句:“這小姑娘幹什麽工作的?居然能把自己餓成這樣,瞧她的黑眼圈,都快比眼睛大了,這是三天三夜沒睡嗎?”
程天生正要說“好像是個學生”,護士長走過來感歎道:“這小姑娘年紀輕輕肯幹這一行,真是不容易。”
程天生摸了摸鼻子,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這小姑娘幹什麽的?她不是學生嗎?”
“看你整天跟小姑娘們打交道,以為你多細心呢,”護士長白他一眼,“說出來你可別害怕,學生是學生,可她的專業也不一般,這小姑娘以後是要當入殮師的!”
她話音剛落,窗戶就被一陣突然刮來的陰風猛地一下給吹合上了,發出“梆”地一聲巨響,護士長自己都被嚇得一哆嗦。
程天生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很快就誇張地揚起眉,嘴都吃驚得張開來,活像能吞下個整雞蛋。
他消化了老半天才費勁地問了一句:“入殮師到底是幹什麽的?算是法醫嗎?也是你們醫護人員的隊伍裏的?”
“那當然不是了,兩碼事兒,”護士長忙著看病曆,沒工夫再跟他瞎扯了,隨口打發他,“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你的風格,趕緊去人小姑娘跟前開屏去吧。”
從護士站出來,程天生沒著急去病房裏見薄樰,一拐彎找了個空曠的地方點燃了一支煙。
他剛才刻意擠出來的意外神色現在已經全都被收斂起來,眉頭緊緊皺著,神情十分嚴肅,像是在做什麽重大決定。
病房裏的薄樰已經醒來有一會兒了,她百無聊賴地躺在**盯著天花板看,看了一會兒,突然聽到門口一聲浮誇的“哎呀”。
程天生大概是個天生的妖孽,長得好看也就算了,竟然連撒嬌都比女人更拿手。
薄樰沒見識過這樣的男人,當即有些扛不住,她頭痛地說:“你能消停會兒嗎恩人?”
消停是不可能消停的,不過程天生貼心地送了一副降噪耳機給她,接著就開始和不停進來量血壓、測血糖以及換藥的小護士們嘮嗑。
據薄樰粗略估計,也差不多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了。
她心裏莫名不爽,一股邪火上來,想發又覺得自己師出無名,好不容易等小護士們都走了,她一把拽下耳機,憤憤地說:“輕浮!”
程天生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四隻眼睛都識人不清,我看你是和死人打多了交道,都忘了該怎麽看活人了。”
薄樰心裏“咯噔”一聲。
其實趙誌平堅持要辭職,又不停勸說她換專業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被各類人戴有色眼鏡看、被嘲諷、被誤解的準備。
但事到臨頭,她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知道我是幹什麽的了吧?那還不趕緊離我遠點!”
程天生沒有像她說的那樣離開,感覺到她明顯的失落情緒,就伸出手,像哄孩子似的在她腦袋上揉了揉,一句話都沒有說。
薄樰一直沒想起來以前究竟在哪兒見過程天生,對他這樣毫無征兆地獻殷勤的目的非常好奇,就準備再去一趟他的火鍋店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新發現。
“天生薄學”還真是不管什麽時候生意都這麽火爆,薄樰到的時候明明已經不是飯點了,還是很多人在外麵排隊等號,不過也不知道是什麽緣分,她來的時候竟然剛好碰見了程天生。
他二話不說就帶著她進了一個小包廂裏,還義正言辭地說:“我可沒因為你是熟人就讓你插隊,這本來是我們員工自己吃飯的地方。”
他表情這麽認真,薄樰差點就信了。
服務生很快就來上鍋底了,程天生自己是無辣不歡的,但這次竟然破天荒地讓他們上了個鴛鴦鍋,服務生還笑著打趣了一句:“生哥,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兒出來的嗎?”
其實薄樰也愛吃辣,就順嘴說了一句:“我喜歡吃麻辣鍋底。”
但程天生卻皺著眉說了一句:“上次你摔那一下是膝蓋先著的地,擦傷那麽大一塊,現在天氣又熱,傷口稍微不注意就可能會發炎,要戒辛辣。”
“噢……生哥可真貼心啊!”服務生擠眉弄眼地笑起來,被程天生瞪了一眼才老實地退出去。
薄樰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程天生還在興致勃勃地做解說:“聽說這是最近挺火的一個青年藝術家最愛吃的配方,辣椒末、一點兒芝麻、醋、一點兒胡椒、一點兒味精再加點兒鹽,要是再加上點兒煮開的辣牛油火鍋底料,那可真叫一完美啊!連吃都這麽會吃,怪不得那麽多小姑娘喜歡他——不過你現在隻能吃清湯的,看著我吃過過眼癮吧!”
薄樰聽著他的絮叨,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但是很快就被隔壁桌的聊天內容吸引了。
“老三家那姑娘可真想不開!”一個大叔喝了口酒,感慨道。
“擱你你能想開嗎?”另一個大叔繼續說,“就老三兩口子那德行,那哪是嫁姑娘,恨不得是賣姑娘了,好不容易碰到個對她真心的,年紀輕輕又出了這種事……”
薄樰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聽到他們偶爾說起的小名才確定“老三家那姑娘”就是她剛做完遺容修複的那個年輕死者。
隔壁那桌坐的應該是死者娘家的熟人。程天生還要說話,薄樰趕緊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兩個人一起豎起耳朵聽,慢慢聽出點門道來。
死者潘莉是被現在的父母收養的孩子,平時養父母對她諸多苛刻,自從參加工作就要求她全部工資都上交。
大概是為了湊她弟弟的婚房首付,和丈夫結婚的時候,因為丈夫家庭條件不好,潘莉遭到了父母堅決反對,直到丈夫賣掉了他父母留給他唯一的一套小公寓,湊齊了二十萬彩禮錢才鬆口。
薄樰沒想到潘莉的原生家庭是這樣的,她回想起那張麵目全非的臉,心裏悶悶的,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吃火鍋的時候一直興致不高。
程天生並不知道薄樰和剛才聽到的事中女主角有什麽關係,隻當個與己無關的社會新聞聽了。吃完飯之後,因為店裏還有事,他就沒堅持送薄樰回去。
薄樰家外頭那條小巷子沒有路燈,從前薄樰因為經常跟死人打交道,膽子一向大,可是最近接二連三的怪事讓她精神衰弱,往裏走的時候本能地有點瑟縮。
她一邊往裏走,一邊回想起吃飯的時候聽到的那些話,克製不住地一直想起潘莉的臉,再加上這昏暗的環境,薄樰心裏突突的,一股莫名恐懼的情緒逐漸占了上風。
“沒事的,沒事的……”她安慰著自己,“別想太多了……”
就像刻意打她的臉似的,下一秒,一個黑影從巷子裏竄出來,猛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啊!”薄樰驚呼出聲。
下一秒,程天生就好像從天而降,三兩下就把人給撂倒。
薄樰還在原地尖叫,程天生回頭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一腳踩在那男人背上。
那男人不停掙紮,嘴裏還在含含糊糊地喊著什麽。程天生腳下一個用力,有些好笑地開口問:“人小姑娘叫你也叫,號喪呢?”
這男人號喪直號到了派出所,程天生嘴角一直帶著個有點玩味的笑,走到薄樰身邊推了推她,問:“發什麽愣呢?”
薄樰像隻受了驚的兔子,被他輕輕一碰就渾身一哆嗦,驚慌失措地抬頭看著他。程天生受不了這眼神:“你多大了?怎麽遇著點事兒就隻知道叫?你能把壞人叫走?”
薄樰反手巴拉住程天生的胳膊,有些害怕地仰著頭問:“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程天生挑起眉頭反問她:“你見過嗎?”
誰知道她居然一本正經地點頭,聲音都開始發抖:“我見過……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