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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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店裏那兩個被解救的孩子已經出院了,他們已經適應了義肢,接下來就是漫長的複健期。
薄樰去福利院看過他們幾次,每次都會帶一些小蛋糕之類的點心過去,但沒能如願在他們臉上看到過哪怕一次開懷的笑容。
能夠重新站起來大概已經花掉了所有的信念和勇氣,痛苦隻能自己消化,希望也隻會來源於自己。
薄樰不想看到孩子們為了安撫大人而努力擠出笑容來,“再多給他們點時間,”她對自己說,“總會好起來的。”
這天她看天氣好,又拎了點水果來福利院。
這陣子警方一直在根據那幾個人販子的口供在查,隻是進展並不順利。
薄樰正惆悵地想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有消息,就看到一個拉風的摩托車隊從另一個方向開過來。
打頭的那個裝飾得非常誇張,直接一個橫掃停在了福利院門口,司機摘下頭盔時還**地一昂頭,迎著烈日甩了一串汗珠出去。
……他不會以為自己在演電影吧?
薄樰被他中二了一臉,躲得略遲了一步,就被人叫住了:“小妹妹,又見麵啦!”
薄樰謹記趙誌平的囑咐,根本不理他,悶頭往裏頭跑。程天生把頭盔往後一扔,落入了一個小夥子手裏。
他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把車停好,別影響人家辦公,一會兒進去說話聲音都小點兒,別嚇著了孩子。”
程天生可真像偶像劇裏“天真無邪”的黑社會老大啊。
薄樰這次過來驚喜地發現兩個孩子進步神速,已經可以慢慢脫離拐杖進行短距離的行走了。
她摸了摸其中一個孩子的頭,那孩子回以一個靦腆的笑容。
程天生可沒那麽溫柔,他跟過去往另一個孩子的背上一拍,大喇喇地說:“你小子不錯啊,照這進度,再過兩個月都能跑得過我了,到時候生哥帶你騎摩托去!”
那孩子咧嘴一笑,明顯比之前開懷許多,薄樰很欣慰,阿元走過來撓著頭問了一句:“薄小姐,你還記得我嗎?”
薄樰冷不防又見到這張活死人的臉,頓時變了臉色。
阿元臉色比她還誇張,簡直立刻就要哭出來的樣子:“薄小姐,我一直想問你,我長得真的有那麽難看嗎?為什麽你每次看到我都是一臉……”
他想了想,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於是求救般地看向程天生。
程天生順口替他補充道:“為什麽你每次看到他都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對對對!”阿元哭喪著臉問,“這是為什麽呢?”
薄樰感覺自己腦袋開始缺氧,她掙紮著扶著桌邊站起來,還是不可抑製地腿軟。
程天生一隻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手肘,薄樰感覺心裏沒來由地一暖,這才慢慢緩過來。
阿元不敢再湊近了,站在一邊憂愁地問:“薄小姐這是怎麽了?”
兩個孩子也受到驚嚇的樣子,瑟縮地看著他們。
“可能是低血糖,”程天生低沉著嗓音答了一句,然後快速對兩個孩子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別擔心,姐姐隻是餓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呢?”坐在火鍋店裏的薄樰迷茫地問自己。
小張來上菜,突然想起來什麽,他一拍腦門兒說:“這不是上次那個要補欠單的小姐嗎?”
看來有故事啊,大家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哦”了一聲,紛紛拖出意味深長的尾音來。
程天生一句話不說,低頭悶了一口酒,接著眾人就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薄小姐幹哪行的?”
薄樰有點尷尬,不想說謊但也不想說實話,最後隻好模棱兩可地答了一句:“做、做美容的。”
大家沒有深究,感慨起了各行各業的難處。
“就拿咱們幹餐飲的來說,”小張說到興起,整個人眉飛色舞的,“要不是生哥,現在早就……”
沒等他說完,阿元就猛地一下站了起來,端起酒杯大聲吼了一句:“生哥,我敬你一杯!”
程天生端起酒杯懶洋洋地說了一聲:“喝酒就喝酒,坐下慢慢喝。”
阿元眼眶都紅了,執意站著,雙手端著酒杯非常正式地湊過去和他碰了碰杯:“我弟出車禍的時候,要不是生哥幫忙墊付醫藥費,根本也挨不到我老娘過來見他最後一麵,我知道那時候店裏生意也不好……”
“生意總能做起來,現在不是挺好?”程天生輕笑一聲打斷他,一口幹了杯子裏的酒,才不急不慢地接了一句,“兄弟一場,不說這個。”
薄樰聽到阿元說起他還有個弟弟,心裏頓時一咯噔,湊過去小聲問程天生:“他有個弟弟嗎?比他小多少?”
“就小兩分鍾,”程天生也故意湊到她耳邊去小聲回答,還順便朝她耳洞裏吹了口氣,“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
這回薄樰被他嘴裏的熱氣一吹,整個人都一抖,感覺渾身都被他吹的那口氣弄得癢癢的。
但程天生說的話卻讓薄樰來不及做過多反應,隻能伸手撓了撓耳朵,短暫的止癢之後立刻追問道:“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程天生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覺得她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兒傻,反問她:“都說了是雙胞胎,同卵雙胞胎!能長得不一樣嗎?”
阿元眼睛都紅了,又悶了一口酒,一個大老爺們兒說話都帶了哭腔:“我一閉眼就能想起來他那張臉,整個鼻子都塌下去了,完全看不出人樣來,幸虧最後法醫幫忙照著給修複了……要不然我老娘看到當場就要瘋!”
“……”薄樰噎了一下,本想解釋這些工作並不是法醫的活兒,但想想最後還是忍住了。
比起對自己職業誤解的不舒服,這麽久以來的恐懼總算得到了解釋讓她放鬆下來——
原來她見到的那個人是真的去世了,原來眼前這個還在哀號的男人跟死者是孿生兄弟。
薄樰暗自鬆了口氣,看來她沒有吳羽說得那麽嚴重,這一切都不過是個烏龍而已。
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