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姚家坪
時間已經過了晌午，張勝九依舊木然的坐在酒店的**。
多年之後回到家鄉，他隻能住在酒店裏。這裏已經不是他的家。
如果說以前還有一些人讓他牽掛，昨天，參加完姚強的葬禮後，一個那樣的人都沒有了。
“剩子，你周校長走之前就念叨著你，姚老師也是一樣，好在你見到了他最後一麵。”村裏還認得出他的老人說道。
回憶起來，從回來那一天，進入縣中心醫院二號樓503病房時開始，張勝九就不知道這些天自己是怎麽過來的。處理完姚強的後事，今天早上起床，他盯著酒店房間那單調的天花板發愣，腦海裏放電影一般的坐了一上午。
不下床不行了，肚子已經再次提出嚴重抗議。
張勝九失魂落魄的出門在路邊一家熱鬧的米線館坐下，點了一碗野雞菌菇米線。米線端上桌後，他看都沒看，就攪起一筷子往嘴裏送。
“哎呦！”他的嘴被狠狠的燙了一下。
但這一下反而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
悲傷隻能依靠時間去稀釋它的濃度，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他重新拾起那天在姚強病房裏一瞬間做出的決定。
那時，姚強告訴他，自從二十多年前司空過來調查的航天現象發生後，縣裏的癌症比例就急劇上升。
這麽小的一個縣城，縣中心醫院竟然有一棟專門的腫瘤大樓，可見一斑。
可是，姚強也說這隻是他的推測。
但張勝九當時就在心中默念：“我這次要好好調查調查！”
決心易下，卻很快被悲傷之河淹沒。
現在，是重新浮出水麵的時候了。
一邊吹氣，一邊大口吃完那碗大碗米線，張勝九把湯也喝了個幹淨。他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麽好吃的米線了。
米線和湯進入他的胃，然後化成能量和熱量傳到他的全身，就像一部缺油而拋錨在路邊的車終於在郵箱裏加滿了油，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又重新運轉起來。
“如果要尋找患癌率和航天現象的關係，從司空過來的時間判斷，多半是我那年元宵節看太空垃圾碎片產生的焰火前後，或許，我應該再次回到那片空地附近去找找原因？”
“可是，後來我跟司博回去過一次，什麽也沒發現啊。而且，那個時候似乎也沒聽說縣裏的患癌率上升。“
”不對，那個時候距離司空過來才七、八年時間，距離高考前太空碎片砸死人才三年時間，即便有相關性，或許也不會這麽快顯現出來？難道兩者的相關性並非與時間呈線性關係，而是某種指數型關係？“
大腦一開始活躍，各種點子就冒了出來，控製都控製不住。
“喂，吃完了就走嘛，莫要坐到這裏。”老板娘有點不耐煩，生怕他影響她的翻台率，粗暴的打斷了他的思緒。
“哦，好，我走。”
走出米線館，張勝九慢慢的沿著馬路走著，腦海中繼續剛才的思索。
突然，前麵又迎麵走過來一群學生，依然身著瀘水中學的校服。張勝九一愣，仔細一瞧，發現並不是自己前陣子回來時在縣城外碰到的那一撥學生。
不過，他突然想起來，當時，那一撥學生曾經提起過，山腳下現在有個小鎮，專供外地人去體驗高黎貢山風情，如果以小鎮為起點，是不是進山更方便呢？
“再說，遊客多的地方，大家思路也更加開闊，沒準我還可以順便推銷一下太空旅遊呢。”
於是，他在路邊站住，叫住了正與他擦身而過的學生：“同學，請問一下，山腳小鎮怎麽走？”
“哦，就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往左拐，然後一直往山裏方向走。”
“謝謝，順便問問小鎮叫什麽名字？”
“姚家坪。”
“好的，有多遠呢？”
”不遠，不超過十公裏，對了，你往姚家坪走的時候，如果遇上岔路，就往地勢高的那條路走。“學生十分熱心。
”明白。“
弄清楚之後，張勝九便邁開步子，疾步往前走。十公裏對於這些年輕的學生來說或許的確不算太遠，但對他來說，還是很有挑戰，他得走快一點，寧願中途休息幾次。
姚家坪位於半山腰，像是硬生生從山體中挖出了一塊，砍掉樹木，平整土地，蓋上房子，修好通過去的道路，是一個典型的人造工程，而且恰如其分的嵌入在山中一個極佳的位置，視野非常好。說是個小鎮，事實上就是由十來棟民宿，幾家餐館和一個漂亮的遊客接待中心主樓組成的院落，規模還比不上張勝九長大的村子。這時候或許不是旅遊旺季，這些個屋子外麵隻有不到20來個人在走動，顯得有點兒冷清。
不過，張勝九挺開心，他找到了一些自己小時候的感覺。那時候，他住在瀘水縣的一個村裏，就在山腳下，與大自然融為一體，不像今天的瀘水縣城，已經邁入物質現代化的文明世界，變得麵目全非，他在其中已經找不到過去的坐標。
也隻有到了這裏，他才依稀將腦海中那已經十分模糊的記憶與眼前的山景進行拚接，試圖找到當年那塊空地的方位。
可是，穿越十幾年的時空，還無法按圖索驥，實在太難了。
他搖了搖頭，決定先去遊客接待中心看看。這棟小樓外麵看上去十分具有民族特色，采用景頗族的雙斜麵屋頂，分為上下兩層。他沿著台階走到上層，推開玻璃門，整個室內大廳一覽無餘。雖然外觀看上去費了點心思，大樓裏的裝飾風格卻十分簡潔，甚至有些單調。
正對著玻璃門的，是一個接待前台，此刻卻沒有人。
前台之後，是一張低矮的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宣傳冊子，印刷得花花綠綠，應該是高黎貢山和附近的景點介紹。
桌子後麵則擺放著幾排座椅，座椅再往後，就是一排窗戶，窗外正對著大山的景色，十分養眼。
四麵的牆刷著白色的漆，並沒有做什麽裝飾。牆上也掛著一些招貼畫和宣傳畫。
張勝九這才注意到，不光是接待台沒人，整個大廳裏都沒有人，一個遊客也沒有。
張勝九覺得有些納悶：“雖說現在可能不是旺季，但這也太冷清了吧。”